黄子纯和方盈曾问过宋雨昭:你是怎么和蒋致认识并成为朋友的?
宋雨昭牛逼哄哄回应说:因为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啊。
这句话不是吹牛,是真的。
九年前,她六岁多,刚搬来汕城没多久,无意中碰到一场恶意喷水游戏,大胖被一帮孩子淋成落汤鸡,可怜又狼狈,宋雨昭看不下去,冲出来仗义执言救下大胖。
至此,她有了第一个小弟。
大胖原名虞飞,因为长得胖别人叫他大胖,当时大胖爸妈刚搬来汕城,忙着扎根生活,大胖跟她一样不会说普通话,穿着土,脸上常常挂着鼻涕,附近孩子不但不跟他玩还欺负他。
宋雨昭当时人小,脾气却大大的:“不玩就不玩!咱们才不稀罕和他们玩!咱们玩咱们自己的!”
“咱们”这个词是大胖从小到大听过最好听的词,当时大胖当时哭肿的眼睛笑成了月牙,这是他来汕城露出的第一个笑。
“谁要是欺负你就跟我说,我去收拾他!”
跟了宋雨昭,其他小孩再嘲笑大胖,宋雨昭就会狠狠骂回去,甚至上手打,大胖跟着她也变得胆大勇敢,觉得汕城这个地方不那么讨厌了。
某天下过雨后,宋雨昭和大胖出去玩,玩到饭点回家的路上,发现巷子里有人在打架。
四五个八九岁的男孩把一个男孩摁地上打,边打边骂:“你妈是婊子!不要脸!你跟你妈一样,小杂种一个!没人要!”
被打的男孩发出小兽般的怒吼声,眼圈通红,拼命挣扎。
宋雨昭看清他的脸,是那天小卖部推她的男孩。
就算他俩有旧仇,她也看不得那帮人打□□头紧握,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去。
“你们干什么?凭什么打人!”她力气大,像个小炮弹,拳打脚踢咬人全用上了。
大胖也来帮忙。
那几人没防备,挨了几脚,骂骂咧咧退开。
“你们谁啊?关你们什么事?”
宋雨昭挡在男孩面前,气势汹汹:“你打人就关我们的事!”
“我们打他天经地义,她妈不要脸,生下这个小杂种,脏了我们的地儿!”
宋雨昭呲牙咧嘴,“那你哪来的?你妈生你也不要脸?”
男孩气得不行,上来就要打她。
宋雨昭从地上抄起板砖要往他头上砸。
男孩吓到了,一时怂了,强撑着面子说:“你等着!我去叫人!”
“我等着呢!”
人跑光了,宋雨昭丢下板砖问他:“你没事吧?”
男孩从地上爬起来,呼吸咻咻,毫不领情:“不用你管!”
宋雨昭气得不行:“你这人怎么这样?我救你,你不说谢谢就算了,上次推我,我都还没找你算账呢!”
男孩脸颊乌青,眼睛硬得像石头:“我又没让你救!”
说完头也不回走了。
宋雨昭气得跳脚:“这人怎么这样啊!”
一边的大胖说:“咱们别跟他玩,我妈说他是这片最坏的小孩,打人,偷东西,打劫什么都干,以后肯定是个流氓,会被警察抓起来坐牢的。”
六岁的小孩最怕老师,听到警察更害怕了,更别说坐牢。
宋雨昭惊讶,他这么坏?
“他叫什么名字?”
大胖小声说:“蒋致。”
宋雨昭回家的路上一直琢磨大胖说的话,蒋致很坏很坏,大人都不让小孩和他玩,怕受欺负学坏。
那她以后见到蒋致是不是要绕路走?
临到家门口,她想起那帮人骂的话。
他妈妈好像很坏的样子。
到底有多坏呢?
宋雨昭在脑海中想象着,忽然意识到什么,敲了敲脑袋,姐姐曾说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她不懂什么意思,姐姐解释这话的意思是不能因为别人的片面之词就轻易断定一个人的品行,这是不对的,自己眼睛看到才是真的。
她不能因为别人说蒋致很坏,也跟着以为蒋致很坏,这对他不公平。
宋雨昭决定了,从明天开始跟踪蒋致,去看看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说做就做!
第二天一大早,宋雨昭拿着水壶干粮去小卖部门口盯梢。
等了好久好久,太阳升到天空最高处,蒋致才从小卖部晃悠悠出来,昨天的伤没处理,今天瞧着更严重了。
宋雨昭远远跟上。
穿过居民楼,小路,草丛,出现一条小河,他拔了根长长的野草叼在嘴里蹲河边玩水。
玩了会儿水,草丛里钻出一只流浪狗开心跑到他身旁,在他怀里拱来拱去。
蒋致从兜里拿出几根火腿肠和牛奶,喂给它吃。
小狗吃得津津有味,摇着尾巴。
蒋致摸摸它脑袋,不知和它说什么。
看见这一幕,宋雨昭觉得蒋致似乎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坏。
和流浪狗玩了一上午,他离开河边回家吃饭。
下午,他一个人蹲公园角落玩弹玻璃球,打王牌,大人路过眼神鄙夷不屑,小孩走过生怕沾染上脏东西,避之不及。
蒋致任由那些刺骨目光落在身上,仿佛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一个人玩到天黑,小公园最后几个人走光,只剩下他一个人。
蒋致迫不及待跑向秋千,坐上去荡,他荡得很高很高,终于发出了欢乐的笑声。
只有晚上,他才可以尽情荡秋千,玩小公园其他的娱乐设施。
角落暗处,宋雨昭不停用手挥赶蚊子,可蚊子就是缠着她不放,一巴掌拍下去总算拍死一只蚊子。
她还来不及得意,想到自己此时正在干的事,糟糕!
刚才那一巴掌蒋致会不会听见?
宋雨昭朝双杠那看,果然蒋致已经朝这走来。
她心虚又尴尬。
蒋致走到她面前,眼神凶巴巴的,拧眉瞪她:“你偷看我干嘛!”
宋雨昭底气不足:“谁偷看你了?”
蒋致牢牢瞪着她,青紫的脸又犟又臭,“我警告你,离我远点!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他撂下狠话,转头就走。
也许是今晚月光太亮,也许是宋雨昭视力太好,她忽然发现蒋致耳朵有点红。
跟了一天,她已经不怕他了,跟上去说:“我家有药,拿来给你擦擦吧?”
“不用你管!”
“下次咱们一块玩吧!”
“走开!不然我打你了!”
……
接下来的日子,宋雨昭往小卖部去的勤了,整天蒋致,蒋致,蒋致……
尽管换来的都是他的臭脸。
蒋外公第一次见到有人主动靠近兔崽子,还是个女孩,不免惊奇。
女孩差不多每天都来,兔崽子虽然脾气暴躁,没好脸色,但出门次数少了,在等谁不用说。
某天,女孩没来。
从早到晚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兔崽子生气了,闷在屋子一天没出来,上厕所还把门摔得震天响。
吃饭耷拉个脸,跟谁欠他几百万似的。
“小昭没来生气了?”
蒋致硬着脸不承认:“她不来才好!烦死人了!”
臭小子,还嘴硬,外公骗他说:“小昭昨晚跟我说,她以后都不来了。”
蒋致一愣,丢下饭碗生气叫道:“谁稀罕她!不来才好呢!”说完钻进房间饭也不吃了。
蒋外公呵斥:“臭小子!”过了会儿,又悄悄起身听屋里动静,隐约听见几声咬牙切齿“骗子!”“大骗子!”
晚上,宋雨昭兴冲冲跑来,“爷爷,蒋致呢?”
蒋爷爷笑容慈祥,“屋里呢?”
“蒋致!蒋致!”她跑到后面。
蒋爷爷心想:臭小子也不知道哪来的福气?有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找他玩。
前面都能听见蒋致极力压抑的开心,偏还嘴硬:“你来干嘛?你不是说以后不来了吗?”
“我什么时候说不来了?”
宋雨昭献宝似的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小芒果,“我们家今天去寺庙祈福,半路上有卖这个的,听说叫芒果,我姐想吃,我妈就买了两个,这是我姐偷偷给我的。”
蒋致从没见过这个叫盲果的东西。
宋雨昭小心翼翼剥皮,“咱俩一块吃,尝尝什么味儿的。”
蒋致撇过脸,装出一脸不在乎的模样:“你自己吃吧!我才不喜欢吃这个!”
她轻轻咬一口,“哇!好甜!”
宋雨昭把另一边递到他嘴边:“你也尝尝!”
蒋致:“我不吃!”
“尝尝嘛!”
禁不住她软磨硬泡,蒋致低头咬了一小口,口腔顿时汁水爆开,甜味满溢,真的很好吃。
他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宋雨昭笑容灿烂:“好吃吧!”
蒋致耳朵动动,有点红。
后来,宋雨昭又往小卖部跑了几趟,有人把这事告诉郑丽燕,又说了一大堆蒋致的坏话。
令人诧异的是郑丽燕没回家教训宋雨昭,反而说:“我看蒋致没那么坏,上次见还叫我阿姨呢?他妈妈做的事跟他没关系,再说,咱们都是女人,女人本就吃亏,咱们不帮一把就算了,别再嚼舌根落井下石。”
那一刻,宋雨昭觉得妈妈瞬间高大起来。
郑丽燕能说这些话,无非是想起以前老家跳井自杀的表妹,未婚先孕,农村闲言碎语太多,各种难听的事都干得出来,生生把表妹逼死了。
为什么大家不骂男人?只骂女人?
那人见郑丽燕这么说,仿佛在看一个怪人。
宋雨昭满脸崇拜:“妈妈,你好厉害!”
“少来这套!晚上把碗刷了!”
……
那年秋天,宋雨昭和蒋致一起上小学。
读书之余,大胖背着他妈偷跑出来,他们春天一起上山挖笋,夏天一起吃冰棍摸鱼,秋天一起爬树摘果子,冬天一起打雪仗滑冰……
宋雨昭戴上红领巾成为光荣的少先队员,再到小学毕业。
蒋致渐渐长高,身体越来越结实,有些不长眼的被他打得屁滚尿流,再没人像小时候那样欺负他。
有些事一直存在记忆中,只要想起便历历在目。
小时候他们端碗坐这吃泡面,十六岁他们仍旧端碗坐在这吃泡面,画面重叠,唯一不同的是,他们长高了,长大了。
宋雨昭大手一挥,大气凛然:“不用谢谢我,作为大哥,照顾小弟是应该的……”
话没说完,桌底下传来“吱吱”声。
她僵住不敢动,“什么声音?”
蒋致和大胖朝桌下看去,蒋致顿时笑得抖肩,大胖一怔,哭笑不得。
宋雨昭直觉不好,不敢往下看,声音有点抖:“笑屁啊笑!”
大胖说:“昭哥,你脚底下踩到一只老鼠。”
她脸色一白,一声尖叫。
她仿佛触电从椅子上跳起来,窜到蒋致身后缩成一团。
蒋致笑够了,语气欠揍:“大哥英明神武,还怕老鼠?”
大胖偷笑。
宋雨昭颤声故作坚强:“我,我才不怕。”
蒋致笑,揪出身后某人往门口推。
“你,你干嘛?”
“抓老鼠啊,大哥想一起来?”
“不了!不了!大哥相信你!你一定可以的!”宋雨昭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作者有话要说:国庆,意外掉落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