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繁重的秋收一过,水田里的稻谷都已经尽数归仓,等再晒上几回,就能拉过去交公粮,剩下的粮食也能按照工分簿一一发下来了。

要不说还是知识重要呢?当了记工员之后,孙泽华不仅每天的劳动量底,工分还要比大家高上一截,领到的粮食也要多一些。

今天是个好日子,粮食下来了,李文可以出月子了,小圆圆也终于满月了。

现在这个年景,大家一般都没有闲粮摆满月酒,不过林大娘还是想要蒸上一锅精米饭,炖上一只鸡,请几个亲近的亲戚来吃上一顿饭。

李文坐月子的时候,好些亲戚都专门来送了鸡蛋哩!合该要做上一桌好菜来好好感谢一下他们。

“咯咯咯……咯咯咯……”一阵欢快的鸡叫声过后,小孙红捧着两颗鸡蛋进了灶房。

“奶!小鸡又下蛋啦!你看!”

林大娘看了一眼,那鸡蛋十分白净,一看就是已经用谷草擦过了的,林大娘把还温热的鸡蛋接过来放进了橱柜的鸡蛋篮子里头,顿时就觉得十分满足。

“好样的,红红,来,给你们一人煮了个鸡蛋,再给婶婶带一个过去,你们好好在东屋玩儿,今天大人都忙,恐怕顾不上你们,啊?”

林大娘把鸡蛋放进去,又把灶台上已经泡好凉水的几个鸡蛋捞起来,给了小孙红两个。

孙红笑着点头,接过了两个鸡蛋,又朝着门外喊了一声,孙利民和孙利文两兄弟也欢欢喜喜地跑过来拿了鸡蛋,跟着孙红一起往东屋去了。

东屋里,李文一大早就起来洗了澡洗了头,顿时感觉整个人都轻了好几斤。

圆圆现在已经长开了,白白净净的脸上鼓起来两团婴儿肥,小巧的鼻子嘴巴玲珑精致,一看就养得很好。

自从圆圆长开了,白净了,姐姐和哥哥们也爱围着她转了。

“婶婶,奶奶让我拿了鸡蛋给你吃。”孙红把鸡蛋递给李文之后,这才秀气地在墙上敲了敲蛋壳,慢慢地剥蛋皮。

孙利民和孙利文两个小子就粗糙多了,直接把鸡蛋往墙上一滚,一下就撕下一大片鸡蛋壳来。

“婶婶,圆圆还要多久才能吃鸡蛋啊?”看着窝在摇篮里砸吧着嘴的圆圆,孙红不禁问道。

“圆圆啊……得到了六七个月才能吃鸡蛋哩!那时候都冬天了,而且还不能吃水煮蛋,得吃嫩嫩的鸡蛋羹才行。红红你自己吃自己的,不用想着她,啊?”

孙红这才点点头,开始一小口一小口地品着煮鸡蛋的味道。

“红红,利民,利文,你们帮我看着点儿圆圆,让她自己在摇篮里玩儿,我去灶房帮帮忙,要是她哭了,你们就来叫我。”今天要来吃饭的人不少,李文有些担心林大娘和李芳忙不过来。

几个孩子自然是答应了,他们也喜欢这个软乎乎的小妹妹哩!特别是没有哭的时候,那清澈的大眼睛盯着你,能把你的心都盯化了。

等李文来到灶房,林大娘正在择韭菜,李芳则在忙着磕鸡蛋,待会儿炒一盘香喷喷的韭菜鸡蛋,就是一道好菜了。

看到了李文,林大娘很惊讶:“你在屋里守着孩子就行了,我们这里忙得开。”

“没事儿,圆圆吃饱了奶,现在乖乖地在摇篮里头,几个孩子就能看住,我来理折耳根吧,憋了一个月,刚好活动活动。”说完,李文就把盆里的折耳根端了起来。

“也好……”林大娘沉吟了一会儿,道:“活动活动也好,你就做些轻省的活计就行,生产时消耗的气血还没有补回来完呢……”林大娘一边唠叨,一边把比较轻松的择菜任务交给了李文。

这是圆圆的满月酒,林大娘和以前办满月酒一样,又杀了一只鸡,再加上昨天孙泽华和孙泽国两兄弟钓上来的一桶小杂鱼,今天的肉菜就已经足够了。

鸡肉和山里新出的蘑菇炖汤,用的是一些杂菌和李芳昨天捡到的一篮子鸡枞,炖出来的汤不知道得多鲜美。

至于几十条的小杂鱼,费点猪油慢慢煎,煎地酥脆了就是一道体面的下酒菜了。

最后再来韭菜炒鸡蛋、凉拌折耳根、豆角烧南瓜、酸菜鸡蛋汤几个菜,蒸上一锅二合面的馍馍和一锅大米饭,一桌丰盛的宴席就准备好了。

很快,下工过后,孙家的小院子便挤满了人,李文的娘和嫂子、林大娘的两个哥哥嫂子、林大娘嫁出去的闺女小娟、还有孙老大、孙老三和他们的媳妇儿竟然也来了。

孙老大和孙老三可不是两个善茬,当年林大娘的男人孙老二在挖水渠时落下山崖过世之后,他们俩便带着一些个族叔们来吃绝户了,要不是林大娘娘家两个哥哥来帮忙,她一个人咋能斗得过这么多人,还把三个孩子也拉扯大了。

不过眼看着孙泽华有出息了,孙家好过了,两个人又开始过来攀扯关系了。

要不是李文坐月子的时候他们给送了两只鸡来,林大娘可不想招呼他们。

满满当当的人挤了满满一屋子,林大娘不得不把另外一张桌子也从杂物间搬出来,满满两桌子的人,一起来庆贺圆圆的满月宴。

桌子都搬进了堂屋,林大娘又忙着倒水,里面泡了金银花,是今年新采来晒干的,虽说不值什么钱,但正好能祛袪暑气,也算是个能招待人的东西。

金银花刚泡进水壶里,隔壁的张大娘竟然也来串门子看热闹了。

“林大娘!你们家还给那孙女儿办满月酒哩?”

“对,你们家金宝不也办了满月酒吗?”林大娘一边擦桌子,一边回复道。

“嗐,那怎么能一样,给小丫头片子办满月酒,也就你能做得出来,多费粮食啊。”张大娘一边摇头,一边逛进堂屋,和众多宾客们混在一处去了。

林大娘摇摇头,今天是个好日子,她也不想直接撵人。

“张大娘,你们家的中饭煮了没有?咋得闲来我们这儿逛呢?”

“嗐,金宝她娘在煮,招娣也看着金宝呢,我就过来逛逛,待会儿就该回去了。”

林大娘把金银花茶挨个儿倒进碗里,便招呼着大家坐了。

男人们大多直接坐下,拿着金银花茶开始吹牛了,女人们则三三两两挤进了东屋,来看这刚满月的小宝贝儿了,张大娘竟也远远地凑上去,这圆圆只比金宝小个几天哩。

“诶呦,这小闺女长得可真俊俏!和妹妹你长得好像,以后肯定也是个漂亮姑娘。”李文的大嫂一见这孩子,顿时就眼前一亮。

白白嫩嫩的小娃娃躺在摇篮里头,也不哭闹,眼睛滴溜溜地转,时不时把小手伸进嘴里咂,把两团可爱的婴儿肥挤得更加圆润可爱。

“是呢是呢,一看就是个俊俏姑娘,诶,利文也在呢,喜不喜欢妹妹啊?”李文她娘也开始打趣起来。

“喜欢!妹妹白白的,胖胖的,就像是小猪崽一样可爱!”只有三岁多的小利文见过最可爱的东西,就是大队里养的几只小猪崽了。

这童言稚语顿时又引起一片儿哄笑,张大娘在门边撇了撇嘴,这小丫头片子看起来居然比她的金宝还要胖上一圈……

一个赔钱货而已,林大娘咋这么舍得杀鸡煮鸡蛋呢……

孙老大和孙老三媳妇儿都远远挤在后面,看着这白白嫩嫩的小姑娘,也不觉得可爱有趣,只顾着张望着这东屋,也不知道那孙泽华当了记工员之后,屋里会不会阔气一些。

倒是让她们失望了,虽说孙泽华是大队上的记工员,李文也是公社刺绣小组的成员,但现在这个年景,他们又还有两个娃和一个老娘要养,怎么会有多阔气呢!

两人失望地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诶诶,这娃娃还想抬头啦?”逗着逗着,或许是圆圆察觉到了周围人不少,叽叽喳喳的,竟然让她想要抬头了。

“咿咿……”多般努力之下,圆圆蛄蛹地像个蚕蛹,手舞足蹈地,最后总算是找到了法门,努力抬起了头来。

只坚持了一下,便力竭又倒了回去,倒是把那张小脸憋得通红。

“诶呦诶呦,还真的抬起来哩!这小闺女可了不得,小文,你咋把孩子喂得这么好呢?”

这一番动静更是让张大娘心里一酸,这小丫头片子,比自家金宝还有小几天呢,这就会抬头了?

想到金宝还瘦瘦弱弱的,哭声都没这赔钱货的咿呀声嘹亮,张大娘顿时就心里一窒,看来还是得阔气一些,看吧,这吃了鸡蛋的奶水就是不一样……

哎呦,一个赔钱货,哪配吃这么好的奶水,自家金宝才配得上呢!

怎么就抬头了呢?一步差步步差,自家金宝还没学会抬头呢,以后翻身走路是不是也要晚一截……

其他人却不会注意到她的心酸,那满口的夸赞,更是一直往她心口戳刀子。

“不得了不得了,其他孩子至少也得两个月才抬头哩!你们家的孩子咋养地这么好。”

“嘿,可别说,有些不讲究的人家,一点儿好东西都不给坐月子的女人吃,还要催着她干活,那奶水才是真的稀呢!养出来的孩子也瘦的很,我听说隔壁村有个孩子三岁了还不会走路……”

“那是该把月子坐好了,这头一个月健健壮壮的,基础打得牢实,后面也才长得好。”

越听这些话,张大娘越觉得这些人在悄咪咪提点她,这是讽刺她舍不得给媳妇吃穿呢?

但那能怪她吗?自家那些鸡蛋都要拿去卖钱的,攒着给几个干活儿的男人吃也好啊……怎么能便宜了外人。

张大娘越听越觉得这声音刺耳极了,索性冷哼一声,垮着脸直接走了。

可是还不等她走到院门,自家媳妇儿倒是抱着金宝过来了。

“娘!娘!不好啦!金宝让招娣给喂了花生,呛进嗓子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