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爸爸摘下眼镜,仰头将脑袋靠在沙发背上,捂着眼睛疲惫的长叹了一口气:“童童啊,是爸爸没用,爸爸原本想着多赚点钱回来贴补家用,不让你再这样辛苦的。可是爸爸没眼光啊,遇上了骗子公司,投进股市的那点钱,连本带利全被套牢了,现在全没了,全没了呀。”
“很多吗?”听了老爸的话,林语童也跟着紧张起来。
林爸爸深深叹了口气,躬着身子扶额叹息:“我原先攒的三万块,加上赚来的两万,一起五万,全砸进去了。”
这下,林语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五万块说多也不多,可对于她们全家人来说,几乎是一年的生活费了。
虽然心里有了结论,她还是下意识地问:“报警了吗?说不定能追回来呢?”
林爸爸摇摇头:“那个公司的老总提前闻到风声,把资产变现后逃到国外了,警察赶去的时候,只抓到了一群小喽啰。”
事已至此,林语童只能安抚的轻拍他的后背:“爸,你也别太难过了,钱没了再赚就是,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林爸爸忧虑的神色,却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缓和半分:“我不要紧,关键是你妈那个脾气,她又有高血压……”
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这件事最后还是让林妈妈知道了。
原因无他,主要是利健这件事情闹得太大了,无论是网络上,还是电视里,到处都在播着关于利健骗术的新闻。
林妈妈身为一家之主,哪能不知道林爸爸这么大一笔钱的去向。
当晚她就气病了,连饭都没吃,焉焉儿的躺到了床上。
林爸爸搬了个凳子坐在她旁边,小心翼翼的陪着不是,保证自己以后一定远离股市,珍爱家庭。
林语童又无奈又好笑,想要进去再劝两句,林妈妈却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你去照顾苗苗吧,妈没事儿,我躺躺就好了。还有,把你这个聒噪的爹带出去,我现在看见他就头疼。”
林爸爸又狼狈又无措,只好垂着头跟着林语童出了房间。
这个点苗苗还在庆庆家玩儿呢。
林语童回到房间,坐在电脑前发了会儿呆,然后从桌子右边的抽屉里翻出一个U盘来。
她拿着U盘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桌面上轻磕着,片刻后,终于下定决心,将U盘插入了接口里。
一个文件夹迅速从桌面上弹了出来,这里面是她大学时利用课余时间创作的小说底稿,也是她少女时期的梦想。
她后来考大学,选择专业都是想为将来的写作道路打下基础。
谁知碰上那个男人,发生一场车祸,就什么都变了,她已经记不得她有多久没拿出这个U盘了。
她点开字数最多的那个文档,这是她坑掉的一篇小说。
当年,她曾经在网站上连载过两个多月,也聚集了一大批催更打赏的读者粉丝。
可是后来妹妹出事,把她的人生计划整个打乱了,她就再也没登陆过那个账号了。
发生在林爸爸身上的这件事,算是给她敲响了警钟。
让她终于认识到今后不能再得过且过看天吃饭了,否则但凡出现一丁点打击,都会将年迈的父母击垮。
爸妈年纪都大了,不能再让他们为生计操心了。
她想尝试着把曾经断更的小说捡起来重新填完,看看能不能找到另一条赚钱的路子。
说做就做,她拿着稿子从头认真看了起来,尝试着找回当初的感觉,回忆自己的笔触和设定。
而此刻,安城东郊一间废弃的纺织厂内,头发梳的油光水滑中年男人正带着霍延和钱松参观厂区。
他腋下夹着公文包,挺了挺大肚子,操着一口广普说道:“霍总慧眼习(识)珠,当初我老豆建厂的时候,就是冲着这地方开阔敞亮、风水又好来的。您看,这位几(置)三面环山,正面临水,开厂不到三年我家生产的服装就远销各国了……”
听他吹得天花乱坠,霍延却连眼皮都懒得抬,只淡淡的问了一句:“那后来怎么倒闭了?”
“这……”中年男人顿时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一般,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强笑着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讪笑道,“家里子弟不成器咯,经营不善,经营不善,呵呵。”
钱松努力憋笑,这黄老板够逗的,一个荒废多年的破厂子,都快被他吹成龙脉了。
还是自家总裁有本事,轻轻松松就把天聊死了,省得听他聒噪。
黄老板叫霍延一堵,是再也吹不下去了,一路尴尬的带他参观完,又垂头丧气的领着他们出了工厂大门。
走出大门口的时候他重重叹了口气,看样子脱手这纺织厂的事情又没戏了。
哪知霍延大手一挥,连价都懒得还,当下便直接跟他签了合同。
从公证处出来后,霍延婉拒了黄老板的饭局邀约,在他殷勤的护送下上了自家的大众Polo。
“林家那边怎么样了?”他拿起放在后坐上的笔记本,开始翻看总部发来的本季度财务报表。
“利健的事情闹得这么大,估计已经听到风声了。”
“很好。”霍延满意的点点头。
看着自家Boss嘴角带笑的模样,钱松暗暗掬了把同情泪。
林小姐也真是想不开,得罪谁不好,要得罪后面这位,这下有的苦头吃了。
霍延感受到他鬼鬼祟祟的打量目光,抬头疑惑的看向后视镜:“怎么了?”
“没,没,”钱松慌乱的干咳了一声,掩饰了所有的情绪,“赵家那边已经安排妥当了,您要现在过去吗?”
霍延垂眸,浓密的长睫覆盖住眼帘,将报表上有问题的地方迅速打上记号:“走吧。”
想到林语童抗拒的表情,他危险的眯了眯眼睛。
发生了利健的事情后,林家上空的气压一连低落了好些天。
就连苗苗也变得格外懂事起来。
平时谁说话大声点,她都会把食指比在唇间,告诉对方不能吵到外婆。
林妈妈好些天没有去过麻将馆了,大部分时间不是坐在家里唉声叹气就是沉默的打扫卫生。
好不容易熬到了周末,林语童以胡夏要来做客为借口,和林爸爸一起把她劝了出去。
而林爸爸,则带着苗苗去少年宫参加活动。
等他们都出门后,胡夏如约而至。
这还是上次徐婷抱走苗苗后她俩第一次碰头。
林语童带着她窝到了一楼小书房的榻榻米上,放上了二人共同喜欢的流行乐,还摆了一大堆零食在旁边。
胡夏叉了一大块蜜瓜送进嘴里,含糊的问:“所以,他真的跑到安城来了?”
林语童苦笑着点头。
胡夏立马炸了,把手里的牙签用力叉回果盘中:“这狗男人还有脸来?也不看看他把你害成什么样子了!好好地人生被搞得一塌糊涂,学业学业丢了,现在连自己的身份也没有,我跟你说啊,你可不许心软。”
听了她的话,林语童精致的脸庞上满是凉意:“怎么可能心软,我只要一想到遥遥最后孤零零躺在冰冷的太平间里的样子,就恨不得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虽然这件事说到底怪妹夫徐林滥赌成性,禁受不住诱惑,可再怎么样,他也不该成为那把将他们推向地狱的刀子。
她眼中流露出的痛恨看得胡夏有些心惊,连忙揽过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好了,好了,你看看你,又较真了,人生还长着呢,我们得往前看不是。咱苗苗多可爱啊,叔叔阿姨年纪也不小了,你多想想好的事情,实在不行还有我呢。再说了,那狗男人不是破产了吗?你说,这是不是老天爷给的报应?!”
林语童连忙点头:“你说的对,我不能再沉溺过去了。我是不能把他怎么样,可上天是公平的,拿走了他最看重的东西,身份、财富、地位,他如今统统都没有了,”她拿过桌上的可乐瓶,“呲拉”一声拧开瓶盖,倒了两杯出来,举着杯子对胡夏说,“来,走一个,就当庆祝我的前金主破产!”
“这还差不多,”胡夏是个豪爽性子,接过杯子与她“砰”的碰在一起,“来,我们恭喜狗男人一无所有,一败涂地!”
灌了一大口可乐后,她尤不过瘾,又抓起榻榻米旁边的拖鞋,十分豪迈的说:“看见这只拖鞋了吗?他要是再敢来纠缠你,我这只38码的鞋子就要出现在他脸上!”
“阿嚏。”守在麻将馆外不远处榕树下的霍总,不自觉打了个喷嚏。
钱松连忙知机的递上纸巾:“是不是穿得太少了?安城这春天乍暖还寒的,您当心别感冒了。”
霍延答非所问:“我看起来怎么样?”
钱松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着装,连忙认真的评估起来。
——黑色套头卫衣配深蓝色牛仔裤,脚踏一双普普通通的帆布鞋,脸上还刻意架了副黑框眼镜,遮住了他那双勾人的桃花眼,看起来少了几分贵气,倒是像个刚毕业不久的书呆子。
明明是一身再普通不过的休闲装,可他怎么看都觉着有点……不伦不类。
钱松忍不住憋笑:“很好,很好,跟高中生似的。”
霍延警告的瞪他一眼:“你懂什么?”
钱松立马收了笑容,一本正经的等他指示。
霍延正了正卫衣的帽子,因为神色紧张,脸上不自觉就带出几分严肃来,他绷着张脸,抬脚就往麻将馆走。
钱松见状连忙拉住他,把手机屏幕凑到他眼前,提醒道:“不行啊,老板,不是这个表情,”然后他指着自己的脸,夸张的牵起唇角示范,“s/mile,s/mile!”
开什么玩笑,这样冲进去人家会报警的好不好?!
霍延听了他的话,挣扎了半晌,努力抿唇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大踏步走了过去了。
跟在后头的钱松羞耻捂脸,没眼看了,还不如不笑呢。
作者有话要说:林语童:夏夏,你当真?
胡夏:那当然,谁怂谁是狗子!
霍总:呵呵(本人还有十分钟抵达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