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昭怔怔地看着他,眼睫上还挂着泪,不可置信地反问道:“这只是你随手在书肆里买的?”
江元黎拿着明昭亲手抄写的游记,眸中笑意浓得晕不开,应道:“嗯。”
明昭顿觉大脑中“嗡”了一声,抬袖抹了一把眼泪和鼻涕:“亏得我昨夜里一整夜都不敢睡!”
方才那点忐忑与不安这会儿全都转化成了气恼,明昭觉得自个儿简直做了一件费力又不讨好的事情,忿忿地继续抬袖擦脸,却在瞥见江元黎递来一方帕子时又释然:“再怎么说也是我弄坏了你的书,赔你一本也是应该,虽说花费我一整晚的时间有些不值当,但现在我将它赔给你,也省得我难受了。”
江元黎伸出去的手顿在半空,被明昭抽去了帕子,好一会儿才收回来。
他方才还在想,要如何安慰气恼的小公主,却不料他还未开口,小公主倒先自个儿捋明白了。
明昭那点儿小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用江元黎的帕子擦干了眼泪后,便平复下来了,对江元黎道:“既然我已经赔给你了一本新的,不若你将旧的这本给我,省得我忙活了一个晚上,新的旧的一样都没落到。”
说罢,便向江元黎伸手,示意他将那书册拿开。
见明昭细嫩的掌心摊开在他面前,江元黎只当明昭是小孩心性,顺着她的话将游记递过去,故作惋惜道:“既然如此,臣只能割爱了。”
明昭将书抽过来,听他这样说,“哼”了一声道:“以本宫亲笔来换,吃亏的人应是本宫才是。”
二人间的气氛登时轻松起来,一面说着话,一面一同往瑶光殿走去。
明昭从昨夜开始心里就装着这事,现在放下心来,脚步都轻快不少,一路蹦蹦跳跳,“开心”二字全写在脸上。
玉茗担心她磕着碰着,出声提醒道:“殿下仔细脚下。”
玉茗不说还好,她一说话,明昭抬眸朝她看去,未注意脚下,一个踉跄就要往前扑去。
好在明昭反应快,堪堪稳住身子,并没有跌倒,但她今日里出门出得匆忙,只松松用玉簪挽了个发髻。这发髻放在旁的时候并不会有什么不妥,但她方才见着江元黎时跑了一段路,一路走来又蹦蹦跳跳的,现下再一个趔趄,几番动作下来,玉簪便支撑不住,“当啷”一声摔在地上。
玉茗吓了一跳,见明昭稳住身形,这才松了一口气,然而这一口气还未完全松出去,就听得玉簪落地的声音,一颗心顿时又提了起来,忙倾身去看,见那玉簪并没有摔碎,这才彻底松出一口气来,上前将那玉簪拾起,对明昭道:“殿下,这玉簪摔裂了一道缝,您且将就着用这一段路,待回到瑶光殿,奴婢再给您换上。”
那玉簪从她鬓间坠下,明昭一头鸦黑的长发立时便滑落下来,如锦绣般堆在她肩头,明昭伸手理了理,忽地想起了什么,不由得僵住了身子。
依着周朝的习俗,女子只有在极其亲密的人面前才会散下发来。
譬如——丈夫。
此刻江元黎便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明昭理着长发的手不由得一顿,忽地有些不敢回身看他。
好在玉茗手脚快,几句话的功夫便拾起了玉簪,又为她理顺了长发,想必不一会儿便能为她挽出一个新的发髻来。
然而明昭想得顺利,玉茗立在她身后,一个发髻挽上去,却总会垂落几缕发下来,不得不重新挽,几回下来,竟是次次都不能满意。
这倒也怪不得玉茗,今日里明昭担心江元黎会为了游记为难她,便刻意打扮得素净些,只挑了一支群青色的玉簪,想让自个儿显得可怜兮兮的,省得被他多揪错处。
而她的乌发又长又厚,仅用一只玉簪便想挽上,是十分考验挽发之人功力的。
挽这样一个发髻,于玉茗而言并算不得难,但从前在寝殿内为明昭挽发时,素来是明昭坐着,玉茗站着,玉茗的位置要高些,更方便动作。
但此处又无椅凳,明昭身量同玉茗差不大多,此时站着让玉茗来挽发,便与她坐着时差别有些大了。
加之玉茗试了几次未果,也晓得丞相现下就在后边儿,属实是有些不妥,心中便有些焦急,这越焦急,手中动作便越不尽人意。
明昭料到玉茗这会儿应当有些急了,刚要出言安抚两句,就觉得身后一道清朗如玉的声音道:“我来罢。”
而后,抚在她发间的力道便变了。
江元黎三两下便为她挽好了发,只是他从未帮女儿家挽过发,这发髻更偏向男子的打扮,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的。
江元黎显然也觉出了这个,无奈道:“公主先将就着吧。”
明昭不由得蜷了蜷手指,压下心中那股怪异的羞涩感,对江元黎道:“多谢丞相。”
江元黎淡淡一笑:“早几年公主同臣一道出游时,一整日下来,鬓发定会松散,那时臣便为公主挽发,只是今日一看,臣这挽发手艺并没有什么精进。”
明昭一怔,蜷在袖中的手及时松了开,浅浅一笑,应到:“我都不大记得了呢。”
江元黎这样说,显然是依旧拿她当做小孩子。
所以见她散发也不回避,还主动上前来为她挽发。
明昭心里忽地有些不痛快,也不想同他闲聊了,加快脚步回了瑶光殿。
江元黎全然不知小女儿家的心思,只当她是因着这个不伦不类的发髻而不愿意在外边儿多留,便顺着她的步伐一同进了瑶光殿。
江元黎素来守时,但今日里被明昭在朔方门拦下,又说了好一会子话,这会儿已经申时过一刻了。
明宝珠坐在偏殿里,品着月丹沏的茶,目光却一直忍不住往门口飘。
待听的门口传来动静儿,明宝珠也顾不得许多,将茶盏重重一放,便往外快步走去,想快些去看热闹。
可她到底还是慢了一步,只看见明昭匆匆进寝殿的背影,心中好奇得很,又不好跟进去,便回过身去看江元黎的神色。
却只见江元黎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怒,手中如往常一般拿着几册书,同前几日没什么两样。
明宝珠今日里为了来看笑话,早早儿地便来了瑶光殿,却不想扑了个空,便猜想明昭是去路上堵江元黎去了,心里只道无趣。
可眼下见江元黎这番神色,明宝珠却又拿不准明昭究竟是否同他说了此事,思虑一番后,又趁着明昭去了寝殿还未过来,便凑近江元黎道:“昨日里丞相留给皇姐的那本游记被浸湿了,丞相可知?”
见江元黎点头应声,明宝珠很是惋惜道:“昨日里皇姐一面饮茶一面看书,我提醒她也不管不顾,最后不慎将茶盏打翻在书册之上。”
说到这里,明宝珠长叹一口气,很是自责道:“说来也有我的不是,若我早些提醒皇姐,又处处仔细些,想来也不会眼睁睁看着那册书被毁掉了。”
听明宝珠这意思,显然就是明昭没个规矩没个正形,否则那册游记本不会被毁。
明宝珠说完,偷眼去看江元黎神色,却见江元黎神情未变,只应道:“清宁公主已同臣言明,多谢宝珠公主挂心。”
明宝珠见他丝毫不满也无,顿时有些失望,又恨恨明昭这到底是给江元黎下了什么迷魂药,还想再搬弄几句是非,却瞥见明昭过了来,只得悻悻闭了嘴。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明宝珠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只想着问清楚江元黎,那册书究竟价值几何,又要如何追究于明昭,心里啪啪打着算盘,对江元黎的话全是左耳进右耳出。
好容易结束,明宝珠立刻寻了由头离开,想着要去江元黎回去的必经之路上守着,同他好好儿说道说道。
明宝珠今日里举动反常,明昭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疑惑了一会儿,而后问江元黎道:“明宝珠方才同你说了什么?”
江元黎整理着卓案,头也未抬道:“宝珠公主说,殿下您之所以打湿书册,是因为在吃茶时三心二意,一面吃茶一面看书。”
明昭料到她不会说什么好话,这话半真半假,将顺序颠倒了一番,又模糊了重点,总的来说,打湿书册是因为在吃茶没错。
明昭在心中暗道一句“小人”,而后又问道:“那她可说了我是为何打翻了茶盏?她同你说了她故意撞我没有?她同你说了是她非要在我看书时吃茶没有?”
明昭愤愤不平,江元黎抬眸看着她,忽地笑了。
明昭只觉他笑时那股沁人心脾的冷香仿佛愈发浓烈起来,充斥在她周身,让她深陷其中,无法逃离。
明昭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气,待鼻间充满了他的气息,再感受不到旁的气味时,才问道:“你、你笑什么?”
本是想质问他,哪知出口的话却打了个结,明昭的气势登时弱了□□分,更像是恃宠而骄的孩子在讨糖吃。
江元黎将手中的书册一合,唇边的笑意淡了下去,可房中的冷香却愈发馥郁浓烈,明昭仿佛能见山间雪水在眼前化开,一股一股交汇成澄澈的泉,绕着簌簌落雪的挺拔青松蜿蜒而下。
明昭只觉脑中“嗡”了一声,如此馥郁的香气让她有一瞬间无法思考,在意识渐渐回笼间,她只听得江元黎正色道:“臣相信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明昭:好生气啊她怎么老是在背后说人坏话!
江元黎:没关系,我相信你。
明昭(傲娇脸):好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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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收:《夫人今天动手了吗》
温宁下嫁摄政王的前一晚,素日里与她亲厚的皇婶掩帕垂泪,握着她的手再三叮嘱:“皇帝年幼,可怜公主挑起这重担,待到合适时机,定要手刃这异姓贼人!”
温宁握着一柄玉如意,一颗心砰砰直跳,不敢信自己当真能嫁予容煜,口中却浅笑应声:“王妃放心。”
人人皆知摄政王与相府千金青梅竹马,强娶公主不过是为了稳固权柄。
温宁知晓他心有白月光,却仍忍不住往他身边更靠近一点、再近一点。
大婚当日,温宁将酒壶中的酒换成自己亲手酿的桃花酿,见容煜浅抿了一口便拂袖而去。
温宁:他果真很讨厌我。
摄政王:这酒……公主果然想暗鲨我。
婚后,温宁从面目全非的厨房里端出一碗参汤,摄政王皱着眉头,凭经验猜想这汤里大概有毒,又不舍这是温宁亲手煲的汤,一饮而尽。
转头拉了一晚上肚子。
不知情的温宁:他又睡书房,果然在置气。
拉到虚脱的摄政王:夫人果然容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