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如意都准备睡了,他还在那里坐着:“怎么还不睡?”
“不怎么困。”谭渊看着她,刚洗完的小脸干净清爽,额前湿了几缕发,昏黄的油灯下柔和的像幅美人画。
苏如意挡唇打了个哈欠:“那我先睡了,明天又要坐好久的车。”
谭渊想起她每次去都像被颠的散架一样,顿时歇了做些什么的想法,轻叹口气:“睡吧。”
镇上一如既往的热闹,六子在集市口守着驴车,她和谭星去铺子里。
掌柜的看见苏如意来,也算松了口气,笑道:“这最少也是八九天的量了,姑娘五天就做好了?”
“在家无事就做的快些。”
林掌柜让伙计看着店,他带着苏如意去耳房算账,谭星来之前就知道有多少朵了,也不需要跟着去看,却不知道苏如意做的盒子有机关,还有个夹层。
“这些是普通样子。”苏如意打开匣子,一共二十朵。
林掌柜一一看过,哪怕样子不稀奇,她做的也比自己店里那些要细致许多,那是更精巧的基本功和手法,与样式无关。
更难得的是,他好奇的拽了拽纱花:“苏姑娘这是用的什么?怎么粘的如此结实?”
这苏如意可不能告诉他了:“就是普通的胶,可能是我用的多一些。”
林掌柜迫不及待道:“其他的呢?”
苏如意将夹层里的十五朵拿出来:“您看看。”
材料用的好,颜值那也是蹭蹭往上蹿,林掌柜笑的嘴都合不拢了,有这样的上家,还愁货不好卖吗?
“二十朵是一百文,也就是一钱银子,十五朵是一百五十文。”林掌柜还特意将两份分开给她,因为当初契书也是签了两份的,想也知道另一份肯定是她不想让别人知道的。
苏如意将自己的那份装进荷包里问:“掌柜的,您这里可还有什么其他需要做的?”
林掌柜瞧着这堆绢花也能卖些日子了:“苏姑娘想必女红也不错吧?”
苏如意很不谦虚的点点头:“尚可。”
“那就好说,荷包手帕团扇或是腰带什么的都可以,价钱嘛,就要到时候看成品再定了。”
经过这一回,两人也建立了初步的信任,苏如意点了点头,起身出来挑材料。
“好了吗二嫂?”
苏如意将一百文交给她:“等我拿些材料就能回去了。”
针线她是有的,且比这里的要好许多,团扇绣起来太费功夫还便宜,最后只拿了一匹布料和十几朵绢花的材料。
出去买了五六个梨子花了七文,赶上半斤肉钱了,可能因为这边的气候偏北方,种不了太多种类,而运输又太困难,水果不但少还不便宜,起码苏如意来的这些日子就没见谭家买过。
给了六子一个,剩下的等拿回家分着吃。
进了村子苏如意实在是坐不动了,下来慢悠悠的往家走,谭星先跟着车往家送东西。
快到家的时候,她的脚步顿住了,因为隔壁邻居的东墙角下站着两个人,一个面对着自己,是杨婉,一个背对着自己,是谭渊。
她也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的退了两步,隐在了树后。
两人说什么她听不到,但清楚的看见杨婉正在哭,然后谭渊不知说了什么,她忽然又笑了,然后快步离开,谭渊也慢悠悠的回了家。
苏如意攥了攥袖子,难道杨婉已经和周成和离了,所以来找他和好?
但谭渊也说过,她和不和离都与他无关,那杨婉笑什么?
谭星到家已经把东西送到了二房,又把九十三文钱给了周氏,笑嘻嘻的把梨子放下:“我想吃了,缠着二嫂买的。”
周氏看她一眼:“就你嘴馋。”但看着一串银钱,也就没计较。
谭渊进来看了一圈:“你二嫂呢?”
“她坐累了,进村子就下车了。”谭星朝院子瞧了一眼,“这会儿也该回来了呀。”
齐芳拿起一个给石头削皮,闻言道:“你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呢?该不会是趁机跑了吧?”
周氏皱眉:“快,出去找找。”
谭渊拦住谭星:“她卖身契还在呢,又没家没父母的,能跑哪儿去?她既然嫁进来了,就是谭家人,不是犯人,难不成以后时时刻刻的看着她?”
“那可说不好。”齐芳不以为意,“人家有手艺在身,现在自己也能赚钱了,未必就愿意留在我们家,不是我说话难听,二弟这腿又不好,就她那样貌,就算想再找也不……”
谭渊猛地喝道:“大嫂慎言!”她那混账弟弟下药的事还没算账呢,她又来无事生非。
齐芳被吓了一跳,果皮应声而断,谭渊黑着脸:“这是我们夫妻的事,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不是为了听你每天编排我妻子的,若是大嫂管不住自己的嘴,咱们就分家!”
屋里几个人都被他吓到了,谭渊性子冷归冷,但却是极少发脾气的。
当过捕快抓过犯人的谭渊凶悍起来气势还是很吓人的,连周氏的呼吸都窒了窒:“老二,有话好好说。”
谭渊冷眼扫过齐芳:“到底是谁不会好好说话?恕我说句难听的,以后一家子赚的钱都未必有她一个人的多,不说把她供起来,但最起码也要平等的看待她吧?让她当牛做马不是在折辱她,是不把我当这个家里的人!”
周氏看着儿子愠怒的脸,意识到他这是把这个媳妇儿放在心里了,不得不承认,其实她内心处也没把这个花钱买来还偷过家里钱的当做儿媳妇。
但要说除了那件事,也挑不出她别的毛病,她叹口气:“娘知道了,只要她能安安分分的,娘不会亏待她的。”
谭渊一声不吭的回屋去了,齐芳这才喘了口气,委屈道:“娘,您看二弟,我也是提醒一声。”
“行了。”周氏将钱收起来,“你也是,少说几句能怎么的,别忘了,关儿念书还得指着她呢,真要闹僵了,谁也拉不住老二那性子。”
谭星也暗暗撇了撇嘴,其实都想给自己二哥拍手叫好了,让她一天拿乔着大嫂的身份教训人。
她一出正屋,看见苏如意也回来了,将手里的梨给她一个:“我去做饭。”
苏如意拿着洗干净的梨回了屋,一看谭渊脸色也不是很好的样子,难道是因为刚跟杨婉见过的关系?夹在两人中间为难了?
苏如意不想问,她既然是打算离开的,本来就与她无关。
她在床上一坐,拿起梨啃了起来,咔嚓咔嚓的,甚是清脆。
谭渊扭头看过去,按照她以往的性子,怎么也得分自己半个的,可瞧着她都整个抱着吃了,一点给他的意思也没有。
自己可是刚给她出了头啊,不说邀功吧,怎么回来还无视自己呢?
“咳。”
苏如意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埋头吃了起来。
谭渊皱了皱眉,看着桌上的布匹:“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荷包,腰带。”
谭渊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我这腰带都磨旧了,要不也给我做一条?”
“行啊。”苏如意淡淡的,“拿钱,人家这也是要成本的,又不是白送我的。”
谭渊不悦起身,她何曾跟自己这样说过话,难道是自己最近对她太好,把她惯出脾气了?
从荷包拿出二十文拍在桌上:“好好做,做不好我可让你重做!”说完出了屋子朝厨房去了。
苏如意轻呵一声,毫不客气的将铜板收起来,她离攒够赎身钱又近了一步。
谭渊进厨房就问:“你们今天在镇上发生什么事了?”
“啊?”谭星切着土豆,“没发生什么啊。”
“那你二嫂有没有什么不对劲?”
谭星莫名其妙的看着二哥:“能有什么不对劲?在路上她还给了六子哥一个梨,说平时二哥多受他照顾了呢。”
那就奇怪了:“难道刚才大嫂的事你跟她说了?”
“那当然没有。”谭星摇头,“我没事还去拱火啊?我是那样人吗?”
这顿午饭气氛特别怪,周氏不说话,只是一边吃一边喂小石头,齐芳被谭渊训了一顿,不服气但又不敢多说什么,谭威一贯埋头吃自己的。
苏如意和谭渊更是谁也不搭理谁,脸上都没个表情,谭星就更不敢说话了。
苏如意吃的少,吃完说了声就回屋躺着去了,谭渊随即放下筷子跟了进来。
这些日子明明两人逐渐了解也和谐多了,他都打算跟她圆房好好过日子了,今天突然来给他脸色瞧了,他可受不住。
“等等再睡。”他的拐杖敲了敲床沿。
苏如意翻过身:“做什么?”声音里都带着气。
“你可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没有。”
“那你这是在使什么性子?”
苏如意轻嗤了声:“我使什么性子了?谭公子倒说说?”
“谭公子?”谭渊咬着牙,一把将拐杖扔了坐在了床上,吓得苏如意一骨碌爬起来,“你干什么?”
“我是谭公子?嗯?”谭渊一把拽住她往里缩的手腕,“也是,今天我就让自己变成你名副其实的夫君!”
听出他话里的认真,苏如意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刚才还硬的不行的嘴立时一改口风:“等等!我有话说!”
“说!”
“你,你要是把我…那你守身如玉这么久不是白费功夫了,以后可不好跟别人交代。”
谭渊气笑了:“我守身如玉?我为谁守身如玉?我睡自己的夫人需要向谁交代?!”
说完这句他忽然沉默了下,将苏如意拉近盯着她问:“你看见我跟杨婉说话了?”
苏如意抿唇:“有句话说的好,东西是新的好,人是旧的好,我愿意成全你们。”
好啊!敢情自己前几天跟她说的话全白说了,谭渊一掀袍子将鞋踢掉,欺身压了过去,喘着粗气道:“好!那就先成全成全为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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