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这就叫与有荣焉

皇帝陛下登基也有十几年了,他一向勤于政事,少有这样团圆的时光,看着膝下的几个儿女,祁锦心里多少有些欣慰,又想起剩下的那个儿子,突然又有点落寞,于是等用过午膳后就让人把太子叫了过来,问了些他在筹款上的苦难。

祁清原本以为这是皇上在考校自己的能力,便将筹款的进度一一禀告了,祁锦听了也没说什么,只剩下父子两人的大殿上有些沉默。但这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祁锦鼓励了太子几句就又让他退下了,临了嘱咐了一句让他闲时多去陪陪皇后。

直到离开延英殿时,祁清都还有些不解:他自幼便被教育天家的关系应当是先是君臣后为父子,幼年时也确实鲜有融洽的父子时光,甚至和皇后的关系也一直是管教多于亲近。祁清幼年时也曾好奇寻常人家的儿女承欢膝下应该是什么模样,但随着年纪渐长,这样的心事渐渐的也都忘记了。

今日祁锦把他叫过来,让祁清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异样,总觉得祁锦有很多话没说,但那些话其实也并不重要了。

周如翡并不知道这个小小的插曲,她蹭完饭以后就和小伙伴们回到了弘文馆,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找了一下鬼美人:周如翡都打听好了,鬼美人原名叫傅明宴,是淑妃娘娘的亲姐姐。

周如翡找到她,和她说了皇帝的情况,说他一顿能吃三碗饭,身体倍儿棒,每天被群臣追着骂也不生气,显然心态也很好。傅明宴听了开心地笑起来,又问了周如翡许多问题。

不过这些更细节的东西周如翡就不知道了,只好含糊着说等下次再打听,傅明宴也没有为难她,开开心心地走了。

有了皇上赏赐这事儿,太后显然就不会再找周如翡的麻烦了,这让周如翡一整天的心情都不错,等回到家里的时候,她小跑着去找江有汜玩儿,却发现她手里拿着把剪刀在修花。

“你怎么在干活?这种事交给丫鬟们干不就行了吗?”周如翡凑到江有汜身边,她知道吴妈妈是给江有汜拨了一个小丫鬟的

江有汜说:“反正闲着也没事,侍弄些花花草草也不错,这比我在家做的活轻松多了。而且把杂乱的草木修剪得更好看,不是很有成就感吗?”

江有汜明显比第一天的时候放松了很多,周如翡仔细看了看那盆花,觉得好像确实比没修剪过的好看,于是也来了兴趣,让人给自己拿了把剪刀和江有汜一起干。

但周如翡实在是缺少此方面的天赋,祸害了一盆文松以后就彻底放弃了,感慨说:“我想起来女子学院里好像专门有教插花的课呢,每年选课的时候都得抢着报名才行。不过她们学得肯定没有你好。”

江有汜谦虚地说周如翡言过其实了,周如翡又问她还会些什么。

这一问可不得了,周如翡发现眼前这个美人什么都会干,读书写字、品茶插花、女红刺绣她竟然都学过,这种全才是真实存在的吗?

虽然江有汜自称这些东西都只学了一个皮毛,都是家境还不错的时候学了一点,后来家里没落了以后就只剩下读书还没放下了,至于刺绣更是为了补贴家用才坚持的,但在周如翡看来她已经是自己认识的最厉害的人了,说不定连顾裴都比不过她。

江有汜被周如翡夸得非常不好意思,然后又问她能不能给她一点绣具:“我在府上白住着总不好意思,要是能做些绣活赚点银子也好。”

周如翡说了让她别客气,江有汜嘴上不说,心里边肯定是介怀的。所以周如翡也没强求,让她缺什么直接告诉管家就好了。不过说起赚钱来周如翡就忍不住问:“你平时都绣些什么呀?能赚多少钱?”

“我家里条件不行,没有大的绣架,只能绣点帕子荷包什么的,一只能买到几十文钱吧。不过我听说好的绣娘用料会更上等一点,能买到一两碎银子的也有。至于更大型的的衣服、屏风什么的,做得慢,可能得几十两到上百两都有吧?譬如姑娘身上的衣服,连着布匹加缝制,大概得四五十两银子。”

周如翡其实还真不知道自己平时的用度是多少,听江有汜说了半天也只明白了一件事——做绣工连一件衣服钱都赚不到!

读书不好读、想找个赚钱的行当看起来也不容易。

周如翡再一次被打击到了,又和江有汜聊了些别的话题,直到晚上才依依不舍的告别。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快,周如翡白天去宫里读书,晚上回来找江有汜或者沈映平玩儿。她千方百计地让沈映平打听哪家小姐在办诗会,趁着休沐的时候硬拉着江有汜和沈映平一起参加,渐渐的京城贵女圈里都听说了江有汜这一号人。但她们只知道江有汜是定义郡公府的客人,却不知道她究竟是周家哪一门亲戚,暗地里感慨周家竟然还出了个才女,真是破天荒地头一回。

不过周如翡却不在乎这些流言。

她原来是不喜欢参加这种类型宴会的,别人当然也不希望自己的诗会上多这么一个不确定性因素,碍着定义郡公府的面子又不得不邀请她,好在周如翡一般也不怎么出席,她更喜欢踏青蹴鞠之类的活动。

但有了江有汜之后就不一样了,周如翡恨不得天天带着她出去现眼,每次看见江有汜出口成章时别人那种震惊打脸的表情都能取悦周如翡好久。到后来别人知道了江有汜有才,当着周如翡的面夸她的时候,周如翡就跟别人夸的是自己一样。有时候她还要把江有汜跟顾裴比,比赢了她就高兴,输了就悄悄跟江有汜说顾裴的坏话,让她下次再努力,全然忘了第一天入府的时候让人家装作没读过书的那件事。

不过江有汜身契的事却遇到了一点儿困难,沈映平说他那兄长闹得厉害。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刘主簿失魂落魄地回了家,打了刘庆玉二十个板子,他这才消停,把身契交了出来,听说刘庆玉到现在还躺在床上不能下地呢。

“真可怜,马上都是中秋了,他到时候岂不是不能出门?”

周如翡假惺惺地对刘庆玉表示同情,沈映平说:“这可不光是不能出门,等他养好了伤,就送回我爹老家那儿去。说他虽然是刘家子孙,到现在却没去刘家祠堂上过几次香不成体统。但是看我爹那意思,以后可能都不让他回京城了。”

“这事儿有这么严重吗?”

刘庆玉干的出格的事儿不是一桩两桩了,相比来说在这件事里刘庆玉既不是主谋也不是从犯,顶多是个不明就里见色起意的纨绔买家,实在算不了什么。

沈映平叹了一口气,说:“听说京兆府有人在查倒卖人口逼良为娼的案子,我哥应该是撞到枪口上了。我祖父如今病重,怕就怕有人借题发挥,借着此事弹劾我家,若真到了那时候……”

说到底,沈行迟虽然得皇上赏识,但毕竟是个女流之辈,平时规规矩矩时尚且有人说她牝鸡司晨,一旦有了污点,便像前两年一样被压制一直升不上去,这还是因为还有沈冀在撑着,这样的声音并不强烈,可若是沈冀倒了呢?

沈映平没有再说下去,周如翡也都明白,到时候树倒猢狲散,沈行迟自己也要丁忧辞官,沈家要面临的就不仅仅是这一撞案子了。

“你放心吧,沈翁翁肯定能好起来的。”

鬼老头都去看过了,连他都说沈冀只是需要多加调养,那他肯定没事!

沈映平只当周如翡是在安慰自己,恹恹地应了。不过她不愿意让周如翡跟着自己一块儿担心,便转移话题问:“中秋的时候你要怎么过,听说娴雅斋的团饼①现在都已经买不到了,我让小厨房买了苏记的备着,你要不要去尝尝?”

“团饼还是雅娴斋的好吃,我家买了好多呢,到时候送你一点儿。”周如翡还是第一次在京城过中秋,隐约有点兴奋:“不过我中秋要去花萼相辉楼,皇上要带群臣祭月,我伯伯说我也要去,你到时候去吗?”

“往年是去的,不过今年祖父病了,我要在家照顾他,就不和母亲一起了。”

周如翡点头表示理解,问了沈映平好多京城以前过中秋的事情,一听说中秋的时候城里会放夜②顿时有些激动,沈映平说:“中秋街上虽然也有花灯和集会,但是没有上元节那么热闹,你上次不是玩儿过了吗?”

“上元节的热闹和中秋的热闹怎么能一样?”周如翡理直气壮,顿时觉得赏月也没什么意思了:“那要是等赏月结束,街上还能有好玩儿的吗?”

沈行迟家教很严,即便是放夜了也很少在外面呆到很晚,因此对周如翡这个问题还真有点答不上来,只好说:“应该……还有些人吧。”

但这并不能抚慰周如翡,第二天就和祁溯打听起宫里过中秋的时候都干些什么,打定了主意万一宫里无聊的话她就装病去街上玩儿。

作者有话要说:①团饼:月饼

②放夜:设定晚上有宵禁,逢年过节取消宵禁为放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