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荫蔽日的原始山谷里隐伏着未知的危险,但容曦儿除了往前走之外,别无退路。
「这是您的选择?」那日,当常总管听了她的答案后,用异样的眼神打量了她许久。
「是的。」她诚实的说出心中的想法。
常总管离开后,翌日再过来。
「曦儿小姐,请跟我来。」
「要去哪?」她平静的问道,心中已坦然准备面对种种可能的严厉处分。毕竟身为候选新娘之一,她竟选择了别的男人,这对主人是何等的侮辱。
但她却听到常总管说:「主人愿意成全您的选择。」
啊?她吃惊得不敢置信。
「跟我走吧。」
「主人真的愿意成全我?!」她犹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
「是的,主人给了您一个机会。」
「是什么机会?」
「等您到了目的地就知道了。」
接着她搭上一架直升机,被送到这座山谷。
「等一下,常总管,为什么带我来这里?」见他竟留下她要走,她急忙唤住他。
「曦儿小姐,您就赌赌看自己的运气吧,祝您好运。」常总管微笑说毕,从容的旋身踏上直升机,飞离她的视线外。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被只身留下,容曦儿惶惑不安的思忖着这莫名其妙的安排。
莫非把她弃置在此任她自生自灭,是对她不忠不贞的处罚吗?
那么、那么只要她能走出这片山谷,是不是就能从此……脱离长孙家族?!
一定不会有错的,常总管离开前最后一句话是叫她赌睹看自己的运气,换言之……也许她仍有一线生机。
心中浮起了两个字--秦珞,那宛如是黑暗中一把指引明路的火炬,燃起她的希望,她要离开这里,她一定要活着离开这里,回台湾……找他。
旋即思及一事,她笑容尽敛。
主人说要亲自会见秦珞,他会不会……伤害他?
眉心凝着一层忧色,容曦儿望向陡峭险峻的山壁,要离开这里很难,但也不是不可能,无论如何,先离开再说吧。
她花了大半天的时间观察谷底的四周,发现了一处看起来比较容易攀爬的峭壁。
「等一下再开始好了,得先找食物充饥解渴。」她喃喃自语。
发现到一株野生的果树,她摘取几颗果腹,吃饱后,再把身上淡紫色的外套脱下来,又摘来不少颗果子包进外套里,准备晚一点若饿了时可以食用,最后将外套的两条袖子绑在腰间,准备开始攀壁行动,
「容曦儿……容曦儿……」
山谷间陡然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回音,她讶然的望向四周。好像有人在叫她,而且这声音是……不可能的,一定是幻觉,秦珞怎么可能会来到这里?
甩甩头,她深吸口气,双手扶着山壁。
「容曦儿……容曦儿……容曦儿……」
再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回音,这次比方才更大声了许多。
为什么又再听到了,且比方才更清楚?她正纳闷的思付着是怎么回事时,那声音又再次响起--
「容曦儿,妳这个笨蛋,听到我的话就大声回答我呀……容曦儿,妳这个笨蛋,听到我的话就大声回答我呀……」
无辜被骂,她直觉回道:「你才是笨蛋……你才是笨蛋……」顷刻愕住,咦?不是幻听!她惊喜的震住,秀目急切梭巡着四周,高声朝空中吶喊,「秦珞是你吗……秦珞是你吗……」
「妳说谁是笨蛋……妳说谁是笨蛋……」虽小有不豫,但回音中却流露出更大的惊喜。
呼吸一窒,秀目漾起了水气,喉中一紧,她激动得哑了声。
「怎么不说话了……怎么不说话了……」焦急的回音传来。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容曦儿哽咽了,嗓音有些破碎。
「妳怎么了……妳怎么了……」
一声又一声关切的呼唤,让她的鼻子发酸,接着她绽起笑容,扬高声音再喊:「我没事,你怎么会来这里……我没事,你怎么会来这里……」
「因为某个蠢女人在这里,我来找她……因为某个蠢女人在这里,我来找她……」
被说成蠢女人,她却动容的笑了,泛红的眼眶盛下住满出来的泪水,滑下面颊。
「告诉我妳的位置,我去找妳……告诉我妳的位置,我去找妳……」
山谷又充满了回音,她凝神分辨着声音的方位,多年来的严格训练让她练就了灵敏的听力。
「不,你待在原地,继续说话,我过去找你……不,你待在原地,继续说话,我过去找你……」
「妳找得到我吗……妳找得到我吗……」
「你放心,我以前练过听音辨位,可以找到你……你放心,我以前练过听音辨位,可以找到你……」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对话,当秦珞的声音愈来愈接近的时候,容曦儿的心也鼓动得愈急促,秀目只顾着梭看四周,寻找着他的身影,无暇留意脚下纠缠如麻的树根和安静蛰伏在树根下的长虫。
当踏出的脚勾绊住树根时,她已来不及稳住跌下的身子,「啊--」她低呼,只觉左脚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犹未察觉自己惊扰了长虫,直到右臂传来痛意,她看过去,惊愕的瞥见一条蛇急速窜走。
不、不会吧,她遭蛇吻了?!
「妳怎么突然没声音了……妳怎么突然没声音了……」谷中响起焦虑的回音。
「我没事,我就快到了……我没事,我就快到了……」她回想适才那条蛇的模样,蛇身似乎一圈黑一圈白,那是……雨伞节!
容曦儿一凛,秦珞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等着她,他就在前面了,她竟然在这个时候中了蛇毒。
难道,幸运之神并不眷顾她吗?他来找她了,她怎么能就这样……死在这里,她不甘心。
吃力的起身,她冷静的将长袖挽起,撩起裙襬用嘴撕下一截长布绑在伤口上方,阻止毒液蔓延,她拧眉垂眸望着手臂上两个蛇牙印,低头,毫不迟疑的用嘴将毒液吸出。
她不想死,她不要死在这里,终于能再见到他,她有好多话想告诉他,她一定要活下去。
吐掉不知是第几口吸出的毒血后,甫抬头,就见秦珞那伟岸的身躯来到她面前。
秀目迎上那双深黝的墨瞳,交会的眸光久久无法移开,彷佛隔了有一世纪那么久不曾见面,她热泪盈睫。
秦珞大步上前,冷峻的冰容此刻彷佛融化的冰山,又惊又喜的激动不已,舒臂将她搂进怀中。
「我真的……再见到你了!」容曦儿紧涩的嗓音有惊喜,还有着惊惧,无法确定刚才的蛇毒是否都吸出来了。
「我们还有一笔帐要算!」他的声音也痦着。
「什么帐?」她不记得自己欠过他什么。
冰酷的俊容狠狠瞪住她,但墨瞳中并没有斥责,而是充满了柔情。
「妳那天把我的便宜都占尽后,竟然什么都没说就偷偷逃跑,妳知道我找妳找得快疯了吗?」
什么嘛,她、她哪有占他便宜?但经他一提,那天激情缠绵的画面不禁重回眼前,她的脸顿时爆红。
「我、我只是不想带给你困扰。」她哑然,下意识瞄着右臂。不要,她不想死,她还想跟他在一起,她好不容易才得到自由,怎么可以这样就……「啊!」
「怎么了?」他急问,瞥见她深蹙的眉心,连忙拉开她,上上下下从头到脚的审视着她全身。
「我刚才扭到脚了。」
「我看看。」蹲下去拉起长裙,发现到她左脚肿胀得不象话,伤得不轻。「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急着想见你,没看到脚下盘根错节的树根。」她低声解释,明白他的斥责是因为关心。
闻言,秦珞起身,捧住她的脸,细心的抹去她脸上的泪痕,俯下身要吻她。
容曦儿别开脸,让他的吻落在脸颊上,
当她是在害羞,他仍执意想吻她,扳回她的脸庞。
「不要。」觑见他着恼的凝起眼,她急忙解释,「我、我今天早上没有刷牙。」刚才吮过毒液,她不能让他吻她,若是口中仍残有毒素,有可能会害他也中毒。
眉一挑,他唇畔扬起一笑,「我不介意,我早上也没刷牙。」覆下唇,她却仍躲开了。
「等我用水漱过口再吻好不好?」她可怜兮兮的说。
久别重逢,情意正浓,她居然说得出这种话?!秦珞气恼的磨着牙,有人说他不解风情,他说这个女人的脑袋才是装豆渣,目光不经意瞥见她挽起的衣袖,右臂上依稀看得出有两个小小的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他抬起她的手臂问道。
「这是……」她窒住,慌张的想将手臂藏到身后,奈何他不肯松手。
秦珞看出那是两个小洞,忆及适才过来时看到她似乎将嘴凑到臂上吮吸,猛然一惊,「妳被蛇咬了?!」
她垂眸沉默不语。
他二话不说,低头就朝她手臂吮去。
「不用了,我刚才已经自行吸出毒血了。」她慌张的想阻止他。
墨眸冷冷的瞋她一眼,执意俯下头,吸吮了好几回,直到他觉得够了,这才抬头,怒斥,「为什么不告诉我?妳是打算等毒发身亡的时候,让我一头雾水的不晓得妳为何暴毙吗?」
「我只是……怕你担心。」
「怕我担心更该立刻告诉我!」俊容寒得冻人,准备把先前的帐一并算清,「还有,妳是长孙家族候选新娘的事更不该蓄意隐瞒我,既然妳把自己交给了我,就该坦诚以对,和我商量一起解决难题,而不是一声不吭的离开,想自己承受一切。」
被他的冰眸瞪得头皮发麻,容曦儿嗫嚅着,「我……」
冷峻的嗓音继续严厉责难,「就因为妳什么都下告诉我,一意孤行,处处隐瞒,如果妳早点告诉我,我们也不至于沦落到这处荒蕉的山谷来,妳也不会因此被蛇咬了。如果妳因此毒发身亡,倒也一了百了,可是我呢?千里迢迢跑到这里,就只是为了抱着妳的尸首抚尸痛哭吗?」
「我……只是因为……」在他咄咄逼人的指责下,她的头愈垂愈低。
「因为怎样?」
「因为……太在乎你了。」小声说着,娇颜染上朱霞。
气恼的责备不再响起,怒气尽敛,抬起她羞怯的脸,秦珞飞快的覆上她的唇,攻进她柔软如丝的檀口,两人的气息和唾液交融在一起。
「若有毒,我们就一起中吧。」抵着她的额,他密密的将她圈抱在怀中。
热泪漫流而出,她怎么能如此幸运,得遇一个这样深情的男子?
「傻瓜,哭什么哭?」爱怜的亲吻着她的额心、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他的唇再度烙上她的蜜唇。「以后不许再有任何事隐瞒我。」
「嗯。」她盈满柔情的颔首承诺。
「我们先找个地方让妳休息一下。」拦腰要将她抱起,她急忙欲拒绝。「容小姐,妳知不知道自己的脚受伤了?」还想逞强。不悦的冷瞳瞪向她。
「你蹲下来。」她酡着丽颜要求。
「做什么?」
「我想知道让你背是什么感觉,上次食物中毒时,看总裁趴在你背上的样子好像很舒服。」
很舒服?!冷眸闪烁着危险的寒光。
「好不好嘛?拜托。」她软语央求。
阴森森横她一眼,看在她扭伤的份上,秦珞认了,脱下身上穿的灰色外套,披在她身上,屈身蹲下。
容曦儿开开心心的伏上他的背,那宽阔的背部温暖得不可思议,除了她的重量,那副劲实的背牢靠得彷佛可以一并承载她的生命。
「真的好舒服哦,怪不得当时总裁怎么样都不肯下来。」她的手圈住他的颈项,眼眶再度湿了。
冷森的嗓音说道:「我该说谢谢妳的赞美,这是我的荣幸吗?」背后覆着的温热娇躯,让他深深深深的悸动着。该死,背着她的感觉竟如此的……美好,好到他舍不得再把她放下来,想就这样背着她走一辈子。
知他性情,她吃吃笑道:「不客气。欸,秦先生,你为什么会跑来这里找我?」
还秦先生?他回眸瞪她,冷哼着,「因为我脑袋秀逗短路,才会失心疯跑来找妳。」
「你在生气呀?」她感觉得到他语气里的不满。
「哼。」这次用重哼来表达不悦的心情了。
容曦儿嫩唇淘气又害羞的在他脸颊上啄吻,「我有一句话想告诉你。」
「什么话?」
脸儿霎时飞红,她悄悄的深呼吸,鼓足勇气,张嘴朝空中高声吶喊--
「亲爱的珞,我爱你……亲爱的珞,我爱你……亲爱的珞,我爱你……」
整个山谷回荡着一声又一声她的告白。
秦珞停住脚步,终年寒着的俊颜此时罕见的咧开了个大大的笑容,他也扬声道:「我知道了,笨蛋……我知道了,笨蛋……我知道了,笨蛋……」
粉拳不满的捶了下他的肩,「你怎么这么说?」
「不然要说什么?」
「当然是说……」她羞窘着说不下去。
「说什么?」他催问。
「你明明知道的,还不快说,万一我真的毒发身亡,你想说就没机会了。」
他阴沉的侧头睨住她,「妳要是敢死,就给我试试看。」
她紧紧的圈住他的颈背,在他身畔呢喃,「有你在,我怎么舍得死?我要一生一世缠着你,就算你厌烦了,也不许甩掉我。」
耳边轻喃的缱绻柔情令秦珞激动得难以自己,深深吐息,用微瘖的嗓音回道:「好吧,看在妳这么诚心诚意上,我答应让妳缠一辈子,直到我死为止。」
「珞。」她脸贴着他的颊轻唤,感动得说不出其他的话来了。
「再叫一次。」他只觉得自己的名字由她口中叫出来,格外的动人。
「珞。」
「再一次。」
「珞,珞,珞、珞、珞……」她把这个名字烙进自己的心底。
陡然听到空中传来异响,两人齐齐抬起了头,只见一架直升机卷起一阵劲风,降落在不远处一方空旷的地上。
「请曦儿小姐与秦总裁上来。」
「是常总管?!」容曦儿和秦珞同时愕然的望着由直升机上下来的常总管。
「主人吩咐我来送两位一程。」他微笑说道。
「送我们一程?!」容曦儿先是一愣,接着一惊。因为那一程的含义也有可能是生命的最后一程,难道主人要……
见她神色,常总管立即明白她的想法,笑道:「曦儿小姐不必多虑,我还带来蛇毒的血清,替您解毒。」
「主人他……究竟想做什么?」这下她迷糊了,常总管看起来似乎没有恶意。
「我刚已说过了,主人吩咐我来送两位一程,到你们想去的地方,并且从此刻起,曦儿小姐再与长孙家族无涉。」
除了惊喜,容曦儿无法再有其他的表情。
背着容曦儿上了直升机,温柔的扶她坐好,秦珞朝常总管颔首致意,「长孙宗主果然是位很有信用的人,麻烦常总管代我转达谢意。」
他秀雅的脸庞含笑说:「我会代您转达的。」方才在谷里的一切,透过监视镜头,全都如实的传进主人眼中,当他们利用回音传递彼此的关心和爱意时,主人不加思忖地下达了这个指示。
他发现自己似乎愈来愈不了解主人,他何时开始变得这么有……人性了?
直升机带着他们飞离山谷,原来布满天空的乌云陡然云破日出,清蓝的晴空干净得教人觉得舒服。
直升机内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两人,脸上不约而同的流露出相同的神情--那是,幸福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