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余喝了一大碗水,依然还是很饿,待在厨房,看着琳琅满目的食材却不能吃就更加饿了。
她像是刚破壳的小鸡崽似的,因为印随效应一直围着她唯一熟悉的孙婆婆打转,因为孙婆婆“恐吓”她的那句话,开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策略,绕着她打听容遐的习惯。
“孙婆婆,太子哥哥有多高啊?”
“约莫七八尺吧,不曾刻意量过,不过殿下身量还能再长,将来会再高些。”
“哇!”苏余惊叹,“好高啊,那哥哥是不是吃饭不挑食,什么都吃才长这么高的?”
“这个……这不好说吧,”孙婆婆为难道:“殿下对不同饭菜没什么特别的偏爱,吃的都少,约莫是祖上长辈身量都高……”
“那……”苏余凑得更近,压低声音问:“太子哥哥的腿是怎么回事啊?”
她没有听说过太子容遐的腿有问题,站不起来呀,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苏余吓了一跳,现在看也依然觉得难以置信。
孙婆婆更加犹豫了,有些话,以她的身份根本不能说太清楚,可苏余这样眼巴巴可爱又可怜的样子根本让人无法拒绝,恰好小呜拎着菜篮子回来了,孙婆婆忙不迭地接过,催促道:“小呜带着这个姐姐去玩吧。”
她扭头对苏余说:“你想知道的话可以问问小呜。”童言无忌,小呜知道的不多,就算说错了什么,容遐也不至于太过计较。
苏余习惯了在家里什么事情都自己做,还从来没有在忙着的时候还让人带她去玩的,她有些无措地想要接过篮子,举手说:“我可以帮忙的。”
“不用不用,”孙婆婆拉开她的手,笑眯眯摆手道:“你们去玩吧,我一个人忙得过来,不用你们。”
小呜也对这个漂亮的小姐姐喜欢的不得了,闻言迫不及待地拉着她跑开道:“婆婆,我带姐姐看我收藏的宝贝!”
小呜的手又小又软,热乎乎的,牵在她像捧着一掌盈盈的水,苏余生疏无措,僵着身体被小呜拉到墙角,见她献宝一样地捧出来一个破旧的匣子,珍重地把里面的石头拿出来放到她掌心。
“姐姐,你觉得它们好看吗?”小呜期待地问。
罪己居的人都不能下山,小呜的宝贝都是从山上捡来的野石头,奇形怪状色彩缤纷,表面粗糙,嶙峋得扎手,可小呜看着它们的时候就像看着一堆宝石,眼睛闪闪发光。
“好看!”苏余认真地一个个翻看着,一点也不敷衍,她举起其中的一块,认真地道:“我觉得这个最漂亮!”
小呜被石木和孙婆婆打击到奄奄一息的自信心活跃起来,她大手一挥,豪气道:“这一块送你了!”
苏余一点都没把小呜当小孩的意思,她认真道谢道:“谢谢小呜。”然后把小呜送给她的石头装到荷包里收好。
毕竟她是真的觉得挺好看的。
见到这个姐姐不仅漂亮还特别温柔,小呜简直对她喜欢的不得了,她有些扭捏问:“姐姐,你会不会觉得我的名字很奇怪啊?”
“不会啊,你为什么会这样想?”苏余看着她的眼睛问。
寻常人家不识字,相同的一个名字不知道有多少人一起用,阿猫阿狗的名字都有人叫,小呜只是有些特别而已。
“因为你们都有姓有名的,我只有名字没有姓氏。”大概是开了头,小呜一股脑地说:“石木,柳白先生,还有孙婆婆,你们都有姓我没有,我是孙婆婆从狼群里捡回来的,刚开始的时候只会呜呜呜的叫不会说人话,所以他们都叫我小呜。”
苏余怔愣片刻,没想到小呜有着这样的身世,她不知道这样情况应该怎么安慰人,犹豫了一下说:“这样也挺好的呀,你可以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姓氏,想用什么就用什么,不受限,比别人自由多了。”
小呜眼睛一转,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于是立刻被说服了,重新开心了起来,她拉着苏余亲昵说:“我觉得姐姐你的姓就很好听!”
苏余闻言失笑,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头,温柔道:“我倒是没有什么介意的,只是苏家不是什么好声名,你要不要再想想?”
小呜也还没想好,她只是心血来潮,于是又改口道:“没关系的,我听久了觉得小呜也挺好听的。”
苏余的好奇心却被她的话勾起,忍不住追问:“那孙婆婆柳先生还有那个……石木”,苏余往石木那边看了一眼,问:“他们,他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呀?”
小呜捏着石头,一脸和她分享小秘密的神秘,两颗脑袋凑在一起咬耳朵,压低了声音说:“石木是自己走上来的,太子殿下不喜欢他要赶他走,他们两个还打了一架,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留下来了。”
“孙婆婆和柳先生是很早之前就在这里了,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来的,可是……”
她巴掌大的小脸上拧起愁苦,压低身体靠近苏余,用说悄悄话的声音说:“孙婆婆有个女儿被人欺负死掉了,害死她的人还当了高官,柳先生的家里人好像也是这样的,我觉得他们是为了报仇来的。”
苏余听完这话只觉得心里一缩,难受的紧,正在这时背后突然咣当一声,像是重物坠地,吓得苏余和小呜同时跳起来,惊疑地扭头后看。
她们背后是抱着刀的石木,小呜看到他,抱怨道:“你这个笨笨的大石头,吓到姐姐了!要向姐姐道歉!”
石木真的人如其名,就像一个石头人,他慢吞吞地俯身捡起刀,爱惜地拿在手里擦干净,又抬起头看着苏余,一板一眼地道歉:“对不起。”
“没关系没关系,”苏余回道,她看了一眼刀落在地上砸出来的坑印,犹豫着问:“这把刀是不是很重啊?”毕竟掉在地上都能砸出坑了,应该很重吧?
石木抱着刀面无表情说:“还好,六十斤。”
“哦,”苏余眨了下眼睛,出了口气,认真说:“那是还好,我也能拿得动。”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弯起眼睛说:“我还以为是刀太重了,你没有拿动呢,原来只是没有拿稳而已啊!吓我一跳。”
小呜无聊的时候也曾试图举起石木的刀,却都败北而归,现在听苏余这样说,立刻捧场道:“姐姐你好厉害啊!”
石木却是个武场泡大的石头墩子,他既没有像小呜一样惊叹,也没有质疑苏余说大话,而是举起刀让开一步示意:“你来。”
十分的平铺直叙,却反而更像是挑衅宣战。
来就来。
苏余挽起袖子,只露出过分莹白纤细的手腕,她雪白的肌肤在阳光下像透明的玉石,皮肤下的血管颜色清晰可见,整个人精致脆弱,仿佛风一吹就倒的芦苇。
小呜看着漂亮姐姐,担忧道:“姐姐,要不我们不试了吧,万一受伤了可怎么办呀?”
苏余安抚她道:“没关系的,不会受伤的,让你看看姐姐的厉害。”说着她冲小呜眨了下右眼,小呜立刻被哄得笑起来。
苏余单手握着刀柄,刀柄宽大到有些难以抓握,她有些费劲地举起,刀尖朝上,在阳光下泛起寒芒,风吹过甚至能感受到薄刃的颤动。
但她的手很稳,甚至还松开手用掌心托着刀柄头,就那样让长刀立在手心里,玩杂耍似的,哄得小呜捧场叫好,突然间一个不稳,长刀向一侧偏倒,眼看即将坠地,苏余眼疾手快地抓住刀柄,笨拙地挽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剑花,险之又险地没让刀落地。
小呜被这惊险的意外兴奋得脸红,她跳起来鼓掌夸奖道:“姐姐好厉害!”
苏余不好意思地抿着唇笑,她捧着刀,郑重地把它交还到石木手上。
石木却没接,他一改方才的木然,眼中迸发出璀璨的光,注视着苏余,呼吸急促,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步,声音激动地追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明明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偏偏却能轻而易举拿起这么重的刀。
定是家有渊源绝学!
苏余怔愣,不等她开口,石木抱拳认真道:“不知你能否收我为徒,我定会刻苦练习,绝不负师父教诲!”
独门绝技轻易不外传,但若是收徒就另当别论。
石木是个武痴,只在乎强弱,一点也不觉得拜一个小姑娘为师有什么不好意思。
苏余却完全不知道怎么就弄到了拜师的地步,连忙摆手道:“不不不不用,我其实……”
石木和苏余年纪差不多,俱是青葱年少,哪怕在这荒芜的深山里,只看侧影都觉得风华正茂,他们两个站在一起,远处是碧水青山,微风徐徐吹过,撩动发丝轻荡,苏余抬头看着他,面上是放松的笑,石木神色郑重认真,凑在一起,仿佛在说什么悄悄话……
“殿下……殿下?”柳白没有得到容遐的回应,不由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侧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书房的窗像一幅精心装裱的画框,恰到好处地勾勒出院子里的身影。
他心头一跳,不由地加重语气,唤道:“太子殿下!”
容遐慢慢地回看了他一眼,这一眼意味深长,柳白被他看的背后冷汗立刻下来了。
柳白生硬地试图把话题转到正事上来,他问:“殿下认为此事该如何处置?”
容遐指尖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桌面,漫不经心道:“一个初来乍到就能左右逢源的人,你以为他当真是两袖清风心无外物?”
他说的明明是朝中一名新赴职的官员,可听在柳白耳中却字字都是双关。
容遐轻描淡写道:“发配边关,永远不得回京。”
柳白咽了口口水,回复:“是。”
容遐虽居庙堂之远,但多年经营之下,朝中自然也有可用的人手,有些人拼死奋斗一辈子的命运,有时候也只是他随口的一句话就能定下的一生。
定完了这件事,上午的事情已经处理完毕。在书房呆了许久,此时也已经到了该用午膳的时间,柳白请示道:“殿下,该用膳了。”
容遐颔首,目光依然阴沉沉地盯着窗外,柳白退到旁边请容遐先行,容遐操控轮椅经过他身边,突然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话:
“你退下,让她来陪孤。”
作者有话要说:柳白:破案了,我上司真的被人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