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晓得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只记得自己不断的哭泣,哭得极伤心、极难过,仿佛再次变成二十年前,那迷失在大雨里的小温婉,全身颤抖的不停大哭,路上行人匆匆,却没有一个人肯为她停下脚步。
但是忽然间,却有个人将她抱起,为她拭去泪水,甚至带着她逃离了那段记忆。
她感到一股内敛而刚毅的气息,感到一股热烫而安定的体温,感到一股无言而强大的温柔——
她不禁缓缓睁开眼,却发现权天湛正低头吻着她。
他舔吮她脸上的泪珠,一颗接着一颗,为她消除伤悲。
一瞬间,哀伤尽数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震惊与错愕。
她震惊的无法反应,甚至忘了哭泣,而他仿佛感受到她的情绪转换,忽然将炽热的唇,游移到她颤抖的唇瓣上——
一片衣裳悄然落地。
接着是第二片、第三片……
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但她一点也不想阻止。
***
电视台的后台里,永远是那么的忙碌。
站在梁天音的身前,温婉轻柔而利落的为她描绘眼线,赶着在上台前,将她修饰得更加完美,然而梁天音却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把玩着口红,和她闲嗑牙。
“那天我急着赶演唱会,又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在家,所以才会请阿湛到你家照顾你,你应该不介意吧?”
纤细的眼线笔,差点自甄温婉的指间滑落。
“怎么会?”她弯起一抹不太自然的微笑,重新将眼线笔拿好。“我只是有点吓到,毕竟我和权先生……并没有那么的熟,何况当时我病得迷迷糊糊,也不晓得有没有麻烦到他,我真的觉得很不好意思。”
“说什么麻不麻烦的,大家都认识那么久了,阿湛的人品,我可是百分之两百挂保证,否则我也不会拜托他照顾你。”梁天音解释着。
“我知道。”温婉紧张点头,迅速将眼线画好,接着有意无意的拿了两条眉膏,放到她面前。“我新购了两条眉膏,你比较喜欢哪种颜色?”她试着转移话题。
“你决定就好。”没想到梁天音却只是随意摆摆手,意犹未尽的继续说:“不过我也可以了解你的想法啦,要是我,一定也不想让其它男人看见我生病的样子,只是那时候你高烧不退,我又临时找不到可以信任的女性朋友,正好阿湛又打电话来……”她耸耸肩。“总而言之,阿湛虽然话不多,但其实非常关心你,大家都是朋友,所以你也别觉得不好意思。”
“喔……好。”温婉含糊点头,挑了其中一条眉膏,为她刷淡眉色。
她的动作利落熟练,贝齿却无意识的轻咬着下唇,这细小的动作泄漏了太多的不安,梁天音丽眸微眯,不禁若有所思的收起掌间的口红。
“对了,我听阿湛说——”
咚!
眉刷无预警坠落,温婉惊吓似的看着好友,仿佛做错事的小女孩。
挑起细眉,梁天音终于确定好友很不对劲。
大病初愈后,温婉就打了通电话给她,急着上班,再三确定她是真的没事后,她自然是乐得让她归队,毕竟失恋之后,有个重心在,总比每天胡思乱想的好。
只是一整天下来,温婉却显得有些心神不宁,老是不时的左右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似的,她以为她是掉了东西,打算帮忙一起找,她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今天通告多,她忙着赶场,就忽略了这回事,直到她再次失常——
看来应该不是她太过敏感,温婉一定藏了什么心事,而那桩心事,恐怕就是和权天湛有关。
“温婉?你没事吧?”她关心地问着。
“对、对不起,我没事,只是——只是有点累。”温婉连忙挤出笑容,迅速捡起眉刷,继续上妆。
梁天音不动声色,只是缓缓探出小手,往她额头上一探。“嗯,还好,没发烧,看来阿湛家的医生,果然是医术高明。”她有意无意的再次提及权天湛。
纤细娇躯再次僵硬。“权先生家的医生?”她问得小心翼翼,仿佛怕泄漏出什么。
“就是家庭医生啊,那两天你高烧不退,阿湛只好请来杨医师替你打退烧针,他还把忘忘带了过去,说是他出门买东西时,忘忘会保护你,忘忘是阿湛养的狗,很聪明。”她重新抬起头,让好友继续为她染眉。“我都听说了,那个王八蛋竟然趁你生病的时候,上门找你麻烦,还被忘忘给修理了一顿……”
叽叽咕咕,叽叽咕咕,梁天音再次愤恨不平的咒骂起郭隽。
这是今天的第八遍。
自从她和郭隽分手后,天音就再也不修饰对郭隽的厌恶,只要一想到,就会将他骂得体无完肤;她听着郭隽的名字,却不再如当初般难受,只讶异天音竟然连郭隽上门找碴的事,都知晓得一清二楚。
权先生是什么时候告诉天音的?
是在她好梦醒来,却发现自己一丝不挂的偎卧在他怀里,吓得脑袋空白,好一会儿后,才忍着全身的酸疼,蹑手蹑脚的迅速换上衣服,拎着包包,夺门而出的那一天?
还是她躲在饭店里不敢外出,关掉手机,作贼心虚的不敢回到自己的住处,不敢泄漏半点消息的那两天?
那一天……
只是一场错误。
她真的是被吓坏了,才会舍不得离开他温暖的怀抱,和他——和他——
但她一点也不后悔。
那夜的点滴,她全记得一清二楚,她记得他是如何的亲吻她、如何的拥抱她,如何的爱抚她、如何的占有她,如何的怜惜她,如何的在将她推向绚烂高潮时,紧紧的抱着她,在她的颈窝发出闷声嘶吼。
即使只是短短的一夜情,但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却深深让她感受到被人呵护的美好。在他的怀抱里,她就像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艳丽的小脸,因为激情的回忆而迅速酡红。
甄温婉羞涩的侧过身,将手中的眉膏和眉刷一一归位,接着佯装在化妆箱里挑选腮红和口红,藉此掩饰脸上的灼热,同时也悄悄的深呼吸,确定自己不是那么的紧张后,才又转过身。
“天音,那个……权先生究竟和你说了什么?”她佯装若无其事的刷着腮红,用最轻松的语调询问,心里却是不断的祈祷,希望好友别看出任何蛛丝马迹。
咒骂声中断,梁天音装傻反问:“什么?”
“就是……”温婉握紧腮红刷,打算沾上另一种颜色替好友打上轮廓红,一不小心却沾上太多的粉,她懊恼的甩了甩腮红刷,甩去多余的浮粉。
“我是说。”她再次深呼吸。“除了郭隽,权先生还说了什么?”她扫了些颜色在自己的手背上,确定色度正确后,才替好友上妆。
看着从不出错的好友,竟然频频错误,梁天音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无误。
“没啦,他就只说你病好了,所以就带着忘忘回家了。”她轻描淡写的带过。
“就这样?”
“要不然呢?”她眨眨眼,将修长的双腿交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否则你为什么会这么问?”她不着痕迹的刺探。
“没什么,我只是问问。”握着腮红刷,温婉悄悄的松了口气。她挤出笑容,迅速为好友刷上腮红、唇膏,短暂的沉默,让她的动作变得更加迅速。
妆才定好,助理就跑了过来,将梁天音拉走。
节目开录,所有工作人员转移阵地,后台顿时变得冷冷清清,赶了一整天的通告,做了七、八个造型,温婉疲惫的坐到椅子上,将零散的工具井然有序的放到化妆箱里,一颗心却早已飞远。
既然只是个错误,她早就决定要忘了一切,只是她的心,却似乎不够坚定。
待在饭店的那两天,她总会不时的想到他。
就因为太过不安,她就利用了他的温柔,寻求慰藉,甚至只留下了一张写着『对不起』的纸条,便逃之夭夭,当他发现她不告而别时,是不是很生气?
尤其他还是天音、程铭的好友,他们三人得经常会面讨论歌曲,而身为天音的专属造型彩妆师,她势必也得跟在一旁,到时她究竟该怎么面对他?
一时的胡涂,让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一整天她都提心吊胆,随时担心着他会出现、担心着他会生气、担心着他会将那一天的事泄漏出去。
幸亏,什么事也没发生。
天音什么都不知道,程铭也没打电话给她,一切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所以这是不是表示,他根本就不在意那天的事?
捏着海绵,温婉整颗心乱糟糟的,却始终理不出个头绪,直到一群工作人员突然打开门板,准备下一场录像,她才赫然发现,自己竟然“又”因为想着权天湛而忘了时间。
她既震惊又慌乱,只能频频道歉,用最快的速度将东西整理好,赶往停车场和天音会合。一路上,她快速奔跑,却懊恼的不停斥责自己。
其实她何必想那么多呢?以他的身分地位,想必早已拥有过无数个女人,也许那一天的一切,对他而言根本就不算什么,他一定早就忘了她。
从今以后,她依旧是红牌歌手身边的小小彩妆师,而他,依旧是遥不可及的黄金作曲家。
那一天早已成为过去。
一切。
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