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靠近吴国质子院,小生就闻到了一阵饭菜香,眼睛发亮,立刻迈开腿跑进去。
“公子,注意仪态。”李子师远远见到,提醒小生注意仪态。
于是小生端正姿态,快速又不显忙乱的“走”了进去。
随后,他就被使女们围住了,更换衣裳,洗脸洗手,拆除小髻。
起先是没这一套的,但小生喜洁,又不喜欢头皮紧绷的感觉,一回院子就要换舒适的衣裳,拆头发。
久了,李慈母也就弄出了这么一套流程,就连平日的衣裳,也往舒适那儿靠。
换了身穿戴,小生浑身清爽的坐在案几前,跟三母和夫子们说自己在外面遇到的事,特别是舅父和余乳媪。
听罢,子师点点头,说道:“这位余乳媪想的的确不错,质子府这么多位公子,皖公子能生活的这么好,余乳媪功不可没。”
小生听后,煞有介事的点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公子,这几日我同齐保母合计了下,公子如今是不缺银钱的,我们可以在禾源买几间铺子经营,不拘什么,总有个收入。”李慈母说道。
“可不是,我看如今公子的身体好得很,有了铺子,我正好能开家医馆,赚钱之余还能提高医术。”姚疾医笑着说。
“我倒还想开个食肆,卖些酒酿、吴地之食,总亏不了。”掌握着许多食方的李慈母笑的很和蔼。
“我们这些老头子,别的本事没有,写文章倒是不错,开个竹简铺子,卖些文章,也能有几分收益。”夫子们点点头。
“那、那小生做什么?小生也能帮忙的。”小生看着他们一群人,想要掺和。
所有人都想养小生,而小生也想帮上忙。
李子师看着想要表现自己的公子,说道:“公子好好识字做文章便是,旁的,有我们在呢。”
见小生有点低落,她又转了话风:“不过,公子若是把竹简都读完了,去铺子看看,也不是不可。”
“小生会好好学的,到时候一起赚钱。”
顶着一张肉嘟嘟的脸,小生满脸严肃,开铺子一定很辛苦,他要快快长大,帮三母、夫子和疾医们的忙。
公子澈的想法实在太好猜了,全写在一张脸上,让人喜欢的不行。
反正在座的人是这般,越相处越喜欢。
使女和仆役们也是这般,他们都是自愿跟着公子澈来陈为质的,为的不是旁的,就是公子的性情极好,说起话来,甚暖,而且还不会迁怒人。
后面那句是额外加的,毕竟现在公子澈也才四岁,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迁怒,最主要的还是长得可爱。
李子师他们的动作很快,擅长陈语的夫子带着随从去外头找铺子,李慈母开始罗列她们能做的东西,姚疾医则去找药材商……
至于小生嘛,被刘夫子逮住读书。
今天天气极好,小生央着刘夫子把学习的地方放在外面,一直待在屋子里会闷死的。
质子院的房屋可不像兰台的那般高大,里面一点都不开阔,身量高些的能撞到头,在里面待久了,难免压抑。
对此,刘夫子也觉得难受,于是师徒二人转移阵地,来到了宽阔的院子里。
小生看着竹简,听夫子讲解其中内容,他现在说的是吴语,就算到了陈国,也不能忘记吴语、吴文。
不过刘夫子同时还会教雅言,其它的不重要,雅言是必须要会的。
学习这种事,小生从来不懈怠,包子脸上一片认真,全身心都投注在竹简和文章里。
吴国质子院的旁边是礼国质子院,公子屈已经出去,他家如今快要揭不开锅了,只能去礼国使臣那儿,希望能得些吃食。
如今家里还剩下一大三小,大的是公子屈之妻孟秀,在别无他法之下,她只能靠帮人缝补东西赚些银钱。
而他们的大儿子李俭看顾着妹妹李雪和弟弟李勤,晒着暖和的太阳,只觉得腹中饥饿。
“阿兄,雪儿饿。”李雪揉着肚子说。
李俭听了,就去缸边舀了一勺水给妹妹,说道:“你先喝这个,等阿父回来,阿兄就去皖公子那儿帮忙,余媪妇人很好,会给我一些吃食。”
“嗯,雪儿乖乖的,阿兄也喝。”李雪喝了几口水,把水瓢给阿兄。
李俭看着门外,也不知道阿父有没有借到吃的,其实如果没有他们的话,陈国给质子院的东西是够阿父阿母吃的。
但多了他们,就得给他们做衣裳,给他们吃喝,一下子就拮据了。
现在还多了弟弟,等弟弟再大点,他们要怎么办?
“阿兄,有人在念书。”
李俭仔细听了听,说道:“好像是隔壁院传来的。”
于是他搬出了几块木柴,把它们堆在一起,趴在墙头张望。
最先映入眼睑的是坐在院子中间的孩子,坐在案几前写字,他不知道那个孩子的衣服怎么样,但他却能看出这个孩子肯定不缺吃的。
这里是质子院,里面住着的都是跟阿父一样的人,大部分李俭都认识,只有一个人,是前些日子刚刚搬来的公子澈。
他就是公子澈吗?
“阿兄,你快下来,这样太危险了。”李雪拉着阿兄的裤脚,有些焦急。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现在是小生练字背诵的时间,夫子去了屋内休息,不在院子里。
使女见状便拿了些小食和饮品过来,放在另一张小桌子上,这样等公子想吃了,伸手便能拿到。
察觉到有人过来,小生看了一眼,发现是使女来送吃的后,就对她点了下头,对她笑了一下。
使女见了十分自然的回笑,示意公子先吃,行礼之后,慢慢离开。
等一篇念完后,小生感觉到有人看他,左右张望了下,没看到人,于是抬头往上看去,一下子和墙上趴着的人对上了眼。
李俭吓了一跳,差点没从柴堆上掉下去。
在看到使女送来的东西后,他的目光就移不开了,只顾着盯着那些东西,连公子澈的读书声停了都不知道。
小生打量了他一下,是个孩子,比他大了很多,但看起来比他还瘦。
“你也是质子吗?”
“我不是,不过我阿父是。”
“你阿父?”
“我阿父是礼国公子屈,我是他的儿子,叫李俭。”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小生一下子想起来了,这是他的犹子!!
“那你是我犹子,以后你得叫我从表叔。”知道自己是这个孩子的长辈后,小生来兴致了。
“我叫你从表叔的话,你能不能把那些东西给我吃?”
“什么东西?”
“就是那些,桌子上的。”
“可以啊,我还准备了见面礼给你们,你等一下。”小生看着这个瘦瘦的侄子,连忙说道。
人不在眼前的时候,小生就算知道他们处境不太好,也没有多放在心上,但真的看到他们,小生就觉得自己有当从表叔的觉悟了。
另一边,李俭听到这话眼睛一亮,连忙喊道:“从表叔、澈表叔!”
“诶!”小生应的很大声。
刘夫子也听到了,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见到墙头上的孩童,稍微思索了隔壁的人,就知道这人是是谁了。
“夫子,这是我犹子,我要送些东西过去。”
“公子想送,跟使女说一声即可。”
刘夫子没有阻止,别看昨晚几人盘算着赚钱的事,其实公子澈的银钱、物什极多,君侯和小君收拢的东西,够让公子富足地生活十多年了。
只是李子师他们喜欢未雨绸缪,也想有些事情做,就盘算着开几间铺子。
“嗯,阿月,你拿些皮毛还有粮食过去,对了,还有小食什么的,也送些过去吧。”
见到犹子,小生想起当初慈母说的话了,礼国公子屈过的并不好,可以送些吃的过去。
李俭听到这些,眼睛一亮,喊道:“多谢澈表叔,等我阿父来了,我们就来拜访你。”
“你快下去,这太危险了。”看到犹子站在这么高的地方,小生有些担心。
李俭笑了笑,要不是手还扒在墙头上,他定是要行礼的。
见犹子下去了,小生松了口气,然后听到了耳边传来的笑声,扭头问道:“夫子,你笑什么。”
一个四岁小童嘱咐另一个八岁孩童注意安全,刘夫子觉得能憋到现在才笑出来,已经够給公子脸面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公子颇有长辈风范。”
小生看着他,感觉不太对,思索着思索着,这脑袋就歪了。
如此一来旁边的使女仆役们都有些忍不住了,用袖子遮住口鼻,偷笑不已。
另一边,李俭从墙上下来,嘱咐妹妹照看弟弟后,就去屋子里寻阿母,让她开门取澈表叔送的东西。
孟秀听到儿子的话,想到夫君说的吴国公子澈,连忙放下东西,跟儿子一起开门。
门刚打开,就看到了外面衣衫整齐干净的人,只见来人对他们微微行礼,说道:“夫人、公孙,这是澈公子给几位公孙的见面礼,都是些用得上的,请收好。”
“这位、这位……”孟秀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称呼眼前的女子,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平日里,就算有人找自家夫君,她也是不出去的,她不敢。
“夫人唤奴阿月便好,奴是公子的使女,现今屈公子不在,公子不便来拜访。”
见这位夫人神情局促,阿月贴心的没有多说,只是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后,就离开了。
等人走后,李俭打开食盒,看到里面的小食,眼睛发亮。
“阿母,你快来,澈表叔送来的东西好香啊!”
孟秀见两个孩子的模样,想着这是澈公子给几个孩子的,咬咬牙,说道:“你们先吃一块,剩下的,等你们阿父来了再说。”
两个孩子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拿出一块小食,这是蜜饵,用蜂蜜和米粉制成,不过并不是特别甜,毕竟他们带来的蜜和糖块并不多。
李俭小心翼翼的尝了一口,香甜的滋味萦绕在舌尖,他大声喊道:“阿母,是甜的!”
捧着这块饵,李俭举起来,想让阿母尝一尝,长这么大,他从未吃过这般香甜的东西。
孟秀看着儿子手上的饵食,那股香甜的味道一直冲她的鼻子钻,但最终她还是别过头去,说道:“阿母不吃,你们多吃点。”
听到这话,本来吃了一大口的李雪也觉得不好,想让阿母先吃,正在这时,李勤哭了起来。
李雪顾不得阿母,捏着一块蜜饵,先让弟弟吃,弟弟也许久未吃了。
等到午后,公子屈从外面归来,他浑身有些狼狈,不过到底带来了一些东西,能崽撑一段时间。在见到屋子堆放的东西时,公子屈有些吃惊。
知道是公子澈送来的,他连忙带着儿女前去拜访。
“夫君,我、我就不去了。”孟秀摆摆手。
“按理说他是我表弟,如今他对我们表达了善意,你总要去见一面。”公子屈劝道,回礼什么的,他们回不出,拜访总要去的。
这话有理,于是孟秀抱着小儿子,跟着公子屈去了吴国质子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