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二 太后寿辰

“此经如何不好?”荣行简饶有兴味的问道。

她看着比她还年轻些的安叙,补充了一句:“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你说过这话。”

安叙上前道:“施主你瞧,分明是经,却在讲怎么教训俗女子的故事。”

“我自从一心向佛以来,便听得‘众生平等’四个字。这才是我下定决心出家的原因。”

“这玉耶女的遭遇一点都不公平!\"她说着气鼓鼓的就在荣行简这屋里的凳子上坐下了。

荣行简走上前去,站在案边,将此经卷慢慢卷了回去,似乎是随意说道:“安叙尼师觉得天下何处有公正?”

安叙想了想,说道:“自然是天子有公正。天子是是非的准绳,正义的尺度,自然是天下最公正所在。”

荣行简听这话笑了,转变了话题:“安叙小尼师可通梵文?”

安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略通,不精。”

“不求你多么精通,还望你替我辨辨这是甚么经?”荣行简说着在案上铺开空白的黄纸,磨了墨,写下了一直记在心里的梵文。

安叙站到荣行简身边,当荣行简写完后,她有些不确定的说道:“这其一看着应是《大云论请雨经》,其二是《胜鬘师子吼一乘大方便方广经》,此二经我从未听过,善女子从何看来?”

荣行简手中的笔“啪嗒”一声落在了纸上,发黄的纸被一大团墨迹洇湿,因而太过脆弱,被坠落的笔戳破了洞。

安叙没听过,大燕没听过。

可她听过!

她赌对了。

她看着安叙疑惑的眼神,笑着折起了那张破损的纸,而后不急不缓的说道:“安叙尼师有所不知,我家乡乃是陇州。因而有缘得了这两部梵文经,此前还未传入大燕。”

而后她站在安叙面前,仔细打量着她,突然问道:“还不知安叙尼师是何出身?”

安叙眼神放空一阵,似乎怅然若失,而后生出许多抗拒来,双手合十道:“施主,出家人不问来处,红尘皆断,贫尼更是一心向往净土,只求能感念大智慧,伴在佛陀左右。”

而后安叙便退出门外去了。

荣行简看着她离开的身影,想着也许不用满怀担忧的祈望住持为自己翻译佛经了,现在有了一个更好的选择,也许要花费更多的时间,但是更稳妥。

此二经已经遇到了合适的主人,便等合适的时间发挥作用了,她要为此考虑更多,不能全凭初来时的随性豪赌了。

接连几日,国安寺与净业庵都请了公主带着佛像,在旁诵经,感悟佛法。

最终,在距离皇太后的寿辰仅有三日时,荣行简跟着公主回到了公主府。

“公主,果然您请佛像当日得见佛陀显灵,佛光照耀的事迹已经流传开了!”荣行简差人打听了一番,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公主也翘了翘唇角:“神迹已在众目睽睽下发生,便是我的皇弟们再有什么心思,也无计可施了。”

荣行简点头,这便是公主唯一的优势,她再出头,再风光,都不会有人觉得她能做什么。此事若落在哪一位皇子身上,反而过犹不及了,那样他对权力窥探的心思真就路人皆知,会受到皇上与其他皇子的猜忌。

等太后寿辰那日,荣行简起了个大早,看着天上的云朵有些忧愁。

云太多了,今日晚些不会阴云密布或是下雨吧。

公主府的人过来给她换了衣服,是公主差人给她做的,端庄大气。公主则是一身赤丹色的衣服,上面秀饰华美,看着十分喜气。

她跟在公主身后,坐着马车向皇宫驶去。

皇宫门口停着许多马车,太后今年的寿辰乃是正古稀,是大操大办的,朝中要员都受到了邀请,白天里夫人小姐们陪着太后游御花园,找些乐趣。

正午时大宴,请乐,皇族子弟奉礼。下午时去郊外的猎场,贵足世家子弟骑马射猎,为太后奉上秋猎的猎物,晚间便是皇族歌舞家宴。

只有公主的马车不用停在皇宫外,而是直接驶入了。

先是到了慈宁宫,荣行简中规中矩的跟在公主身后去见太后。

没有旁人,公主明显放松许多:“皇祖母皇祖母!”她不等通传,快步进入,朗声道:“玉权祝皇祖母福寿天齐!”

其他人都合乎规矩的行了礼。一抬头,入眼的,荣行简看着一个穿着华丽的老太太,她虽然七十了,但是一张小圆脸让她的皱纹都显得可爱,弯眉笑目,天生便看着让人觉得亲近。

她伸手牵住了公主道:“好孩子好孩子。”

“难得你的孝心了。”

太后也知道了公主请佛的事,荣行简心中生出这样的感觉。

等众夫人小姐们都陆陆续续的进了宫,便聚在了御花园。

御花园中的回廊亭子都挂上了喜庆的红纱帘,观台里头坐处包了红绸软垫,中央一长桌,四周分散着些小桌子,桌上摆了瓜果糕点。

众人按安排坐下来,跟在公主身后的荣行简仍然很显眼。

除了在公主宴上认识她的,其他人都对她很好奇,此前从未见过,却能跟在公主身边。只是太后还未开口,别人尚不敢说话。也不敢将情绪表达的太过明显。

众人规规矩矩的坐着。

突然一阵疾风穿进亭中,跟着便是轰隆隆的一声惊雷!

公主与荣行简对视一眼,似乎在说幸好挑了好天气去国安寺请佛,一是实验佛光效果,再一个也是为了打个基础,免得当日有意外,从佛光佛像变成一个普通佛像。

荣行简往观台外看去,雨滴就已经“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砸在亭、廊之外的秋菊上。

太后的心情仍然很好,并没有被这一场急急而来的秋雨败了兴致。

她笑道:“瞧你们一个两个担忧的样子,水泽万物,秋又是丰收盛季,国泰民安,我今日过寿正正好。”

“你们都是读过书,识过字的女子,是我大燕栋梁们的妻女,眼界心胸该放广些才是。”

公主跟着笑了,端起面前的杯子,向着太后道:“皇祖母说的正是!我便先饮一杯,恭贺皇祖母福寿绵长,身体安康!”她说着将一杯玉液一饮而尽。

见公主饮了一杯,众人逐渐活络起来。

祝寿一个接一个,话一句比一句好听。

听得太后更高兴了,她说道:“今日皇上必会大赏,讨个喜头。前头各位大燕栋梁们讨得甚么赏,全看晌午宴后的打猎了。”

“咱们女流也不能落后,便和着秋雨,作诗作词、作画写字弹琴吧。”

“选出拔尖儿的,分些皇上给他们的赏赐。”

荣行简一听,这有些意思了。

向她这样的小人物,便凑个热闹就行。还能赏赏诸位才女佳人们的诗词画作,还能听到古曲音乐。

便见一位端庄的夫人先坐到了琴边,这是一把古琴用着上好的木材和琴弦,墨身圆角,龙池、凤沼上贴着两片桐木。

端庄的夫人颔了颔首,说道:“便由孙媳为皇祖母献上贺寿的第一支曲子。”

她年轻的脸上满是恬静妥帖的笑意,妇人发髻上的素色步摇随着她抬手落在琴上微微的颤动着。

“铮”

第一个音响起,太子妃的素指在琴弦上揉捻搓按,另一只手一拨再挑,悠长的琴声伴着“滴答”的雨声回荡在耳边。

这曲子荣行简没听过。荣居敬倒是略懂一些琴,但也仅限略懂了。

所谓“士无故不撤琴瑟”,又有“左琴右书”之说,作为高雅乐器,爱附庸风雅的荣父自然想让她学会。

怎料不管是原本的居敬,还是荣行简都有五音不全,喜而不擅的本性,也只得作罢。

她闭上眼睛,用心感悟,只觉耳边一时似流水潺潺,一时又有喜悦激荡的情绪,最终化作水一般绵长的祝福之意。琴声停下,荣行简睁开眼睛,满脸的“真了不起”。

有了这开头,宫女捧上了一摞摞雪白的纸张,虽有些厚韧,不比后世纤薄光滑,但极为珍贵。想要作诗作词作画的贵女们领了纸,用着一样的笔,有宫女撤了小桌上的瓜果糕点,都摆在中央的长桌上,腾出小桌在旁研磨。

太后看众人都参与进来,捏起了眼前一块糕点,用嘴唇轻抿。

“嗯?”太后吃完一块儿问道:“这糕点此前未在宫中尝过,是京城里的时兴口味吗?”

荣行简一看,突然有些紧张,这不正是荣家糕点铺子特制的蜜瓜米糕吗,只是样式做了花型,更美观精致了。难道随着她们荣家到来,这便在京城时兴开了?

她看了眼公主,只见公主像是并不知道这是她荣家特制的似的,也吃了一块儿,与太后共同夸赞起来:“确实好吃,有些京外的风味。”

此时蜜瓜产量原就不多,更少做糕点内陷。普通的蜜瓜又外皮不光滑,个头也大,对皇家来说不够精致。因而宫中少食蜜瓜,此时吃了蜜瓜米糕,便觉得比较新奇。

若是李司判李大人和爹爹留在陇州的少量人手做的顺利的话,等民勤能稳定出瓜了,作为贡品上供,到时就没这么稀奇了。

在观台庭中赏雨听乐,气氛十分到位,只见贵女们似乎极有灵感似的奋笔疾书,冥思苦想的都少见,不一会儿就给太后呈上了许多纸张。

太后时不时翻看着,面上倒是变动不大,一派欣赏的神情。

突然,太后视线停在一张纸上,笑容大了些:“秦若梦,来。”

“可是秦翰林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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