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慢着,”周兴和却似是忽然又想到什么,径直拦住周兴和,“周某人是民,成大人是官,周某人要如何相信,成大人不会仗势欺人,随便指了我家花园里的花,就说是你的?”

“须知在下花园里,各色花儿可不是一般的多……”

刚才还拽得二五八万的,结果自己一说要进去,就开始百般阻拦,分明是色厉内荏罢了。

成方一时心思大定——

来之前就明白,那样一盆牡丹花,真想从周家人手里要回来,无疑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要真是周家藏着掖着,不许外人知晓,他或者要多费些周折,结果周家得意忘形之下,竟然立马就要拿出来显摆——

那重瓣牡丹太美,只见过一面,这辈子都忘不了。

那日回到家后,成方可不是当即挥毫,把那牡丹画了下来——

这么短的时间内,除非是神仙下凡,不然那盆牡丹花必然和他所画一模一样。

除此之外,成方还耍了个小心机,特意把自家房屋并院落也给画了进去,以求力证牡丹确然是他家所有。

甚至私心里,成方还担心周兴和没有这一问呢——

把这幅画拿出来,也让所有人都看看,那牡丹确然是他成家的,证据确凿之下,保准让周家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而等他把那幅画拿出来,包括程浩丰在内,所有人果然都呆住了——

世上竟有如斯漂亮的牡丹花!

不会根本就是这位成进士臆想所得吧?

眼睁睁的瞧着周兴和脸色一点点黑下来,成方越发得意——

倒要看看对方还要如何耍赖。

“所以说,成大人是无比确定,那盆牡丹花,确然是令尊令堂培育的了?”周兴和神情讳莫如深,“这样的牡丹花,成大人或者当成人间至宝,于我周家而言,也不过如此……”

“……只据帮我们培育出此种牡丹花的大师所言,不管是孽缘还是善缘,她总算和你成家有过一段缘分,即便你成家无情,她可也做不到无义,她让我跟你传个话,要是成大人肯说实话,那这盆牡丹,也不是不能送给成大人……”

“周某再问成大人一句,您是否依旧坚持,这盆牡丹花是令尊令堂亲手培育?”

我曹!来赏花的所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

周兴和的意思是,周家育出了珍品虎头茉莉的情况下,竟然真还有成传胪画的这种牡丹花?

真的还是假的?毕竟大家的认知里,别说和画上一模一样,能有画上一半的美,已经够让人震惊了。结果周兴和的言下之意,他们家还不止一株?!

成方嗤之以鼻之下,更是露出一丝胜券在握的得意——

果然人慌张的情形下,就会露出马脚来。竟然暗示自己,那重瓣牡丹是虞秀秀那个丑妇培育出来的?

这样的弥天大谎,也亏周兴和想得出来。

当即做出凛然之态:

“成某自幼读圣贤书,岂是那等满口谎言之辈?如此重瓣牡丹,确然是在下两位高堂呕心沥血培养出来的,想我那爹娘也是耗尽心血,才得上天垂怜,育出这么一盆绝品牡丹……贵亲有缘一见已经是她的福分,非要混赖到她自己身上,委实有些太过了!”

“也就是说,除了这幅画,和成大人的铁齿钢牙,就再没有了其他证据?”

“敢问周老爷子还想要些什么证据?或者老爷子不会是想告诉我,已然猜测到我要来,所以特特一早准备好了什么人证?”

成方当即反唇相讥——

之所以会贸然登门,就是要打周家个猝不及防。从刚才周兴和的反应中,其他人不难看出,自己确然是初次登门,如此,自己这幅画作为证据也就更有效力。

周家这次注定要吃了这个哑巴亏!

“用假证据,以求赖走旁人东西,这样的无耻行径,有人愿意做,周家却是不屑为之。”周兴和说着,终于让开身形,“只是周某人有一句话放在这里,希望成大人记住刚才说的话,莫要后悔才是。”

成方“呵”了一声,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偏头冲着旁边冷眼旁观的程浩丰道:

“今日之事,还要请程兄做个见证才是……”

既然注定要得罪虞家,可不得赶紧给自己找个靠山?

而真州府知府程浩原,正是成方选择的一个跳板——

程浩原的岳家何家,于一众文臣里,素来声望颇高,两月前,何家家主何文进入了内阁,何家声威自然更上一层楼。

正好下个月就是何文进六十大寿,程浩原作为侄女婿,自然要寻觅一件好东西作为寿礼。只他公务繁忙,便把这件事交给弟弟程浩丰处置。

为了找到合心意的,程浩丰这段时间可不是腿都要跑细了?听成方说他有一盆冠绝天下的重瓣牡丹,自然喜出望外——

何文进平生最爱,就是牡丹。

真能送去这样一份贺礼,必然能力压其他人。

“放心好了,周家乃是真州府首富,如何会混赖成大人一盆牡丹花?”一直冷眼旁观的程浩丰这会儿也笑得和只狐狸似的——

以何公对牡丹的喜爱,真有这样一盆牡丹花,兄长仕途上必然能更上一层楼。

之前怀疑成方说话的真假,才会一直静观事态发展,眼下既然能确定对方所言属实,那这盆牡丹,他就势在必得——

周家有虞家做依靠,自然不能硬抢,可成方出面,自然又另当他论。

一旁的周青甫,脸色已经黑的和锅底似的。

亏他之前还以为,成方好歹是读书人,不过一盆花罢了,应该不会那么下作,眼下瞧着,却依旧低估了这人的无耻程度。

这也就是父亲和秀秀早有准备,不然可不得憋屈死。

“浩丰你说笑了,这世上一切早有定论,是谁的就是谁的,不是谁的,即便抢走,可也落不得什么好结果。”周兴和已经彻底恢复了平静——

看来程家以及程家所依托的何家,已经是成方所能找到的最后的依仗了,当这个依仗也彻底失去,成方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诸位,请吧。”

当下周兴和在前,成方和程浩丰诸人在后,沿着抄手游廊朝着一处园子而去。

刚转过一个弯,就有人惊“咦”了一声,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香!”

同样嗅到了这个味道的程浩丰无疑就有些激动:

“这样的异香,却是从不曾嗅过,难不成……”

凭着程浩丰这么多年的经验,寻常花儿根本不可能这么香。十有八、九,这香味就是来自于那盆周家请大家过来欣赏的牡丹。

接收到程浩丰迫切的眼神,成方矜持的点了点头——

当日虞秀秀抱着花盆上车时,那牡丹花不但风姿绰约,更兼香味扑鼻。当然,要说不同,还是有的,比方说这会儿嗅着,好像味道比之前还要浓烈的多,也更有一种沁人心脾的芬芳……

只这一点疑惑,却又很快被成方给压了下去——

除了虞秀秀带来的牡丹,成方可不认为周家还有什么花会这么香。

“程兄好见识,寻常花儿可不会有如此馨香……家父家母培育的这盆牡丹,香气还在其次,更让人心折的,还是它的花,所谓雍容华贵,不外如是……”

一番话说完,陡然察觉周围气氛一滞。更甚者,其他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了过来。

成方一时越发得意洋洋。

浑然没有发觉其他人神情的古怪——

程浩丰和成方来得晚了些,还一来就和周兴和发生了冲突,自然没有机会品一口虞家的茉莉花茶。其他客人则是不然,用完茉莉花茶后,自然所有人都清楚,周家花园里飘来的花香,分明正是令周青甫为之痴狂的虎头茉莉。

结果这位传胪公竟然说是什么他爹娘培育的牡丹?

成方扫视一眼众人,还想要再显摆,下一刻神情忽然一僵。

却是众人在周兴和的带领下,正好步入园中,开阔的园子里,对着他们的位置,正有一个装饰精巧至极又别致至极的美丽花坛,花坛四周是六株被围挡罩得结结实实,不知道是什么的绿植,被以众星捧月之姿烘托在最中心的,则是一盆如繁雪般盛开的虎头茉莉,莹白如玉的花瓣,层层叠叠,风起处如白浪翻涌,泛起的涟漪间,那扑鼻的芳香,几乎能将人溺毙于其间——

可不就是刚才众人在院子里嗅着时的那股极致香气?

“嗯,刚才,我没记错的话,成大人说,这香气,就是令尊令堂培育的牡丹所逸散而出?”周兴和站定身形,看着成方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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