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哽了一下。
这话题要深聊下去还真的有些微妙，不过就算她装傻，终究还是无法绕过的话题，便佯装镇定道，“都算吧，这些都可以作为考量的因素。你最长的一次是多久？”
程野的手指抵在额侧，半倚靠在沙发椅背看着她，认真回忆片刻后道，“嗯……近一个月？”
林微：……
她神色微妙地看着程野，“你管这么短的时长叫做，谈恋爱？”
程野一脸理所当然，“不然该叫什么？”
林微反问，“你们在一起的时候都做什么？”
程野不假思索，“吃饭看电影，逛街，去飙车，不就是那些么。”
林微一言难尽，“你这是谈恋爱？这是饭友吧？”
程野想了两秒，丝毫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这样说也行吗？”
林微深叹，“如果不是我知道你不屑说谎的话，我真的会觉得你在耍我。”
程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毛，神情十分坦然，“双方想要的东西不同罢了。”
林微用略官方的口吻问，“那么请问，一般驱使你促成这段关系的动力是什么？”
“看情况。”程野道，“上次谈恋爱……嗯，对不起，是约饭，好像是比赛结束的第二天，前一天晚上拿下分站冠军，车队去庆祝，我多喝了两杯。”
“她来找我的时候，我刚巧想去吃茶餐厅的海鲜粥。”
林微一针见血，“她来找你，是想让你当她的男朋友。”
“嗯。”程野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我答应了，喊她陪我去吃下午茶。”
林微：“然后呢？”
程野：“吃完饭，我就跟她提分手了。”
林微：…………
她忍了忍，“那再上一次呢？也是你想找个饭友，然后刚好有人找上门来？”
程野回忆了下，“不是。”他平静叙述，“再上一次，好像是个模特，那天朋友约我去跑山，等我到了地方才说今天临时加规定，要带女伴一起，不然比赛资格会被取消。”
林微的嘴角扯了扯，自动帮程野补充完剩下的故事，“这个模特刚好那天也在，所以你就邀请她做你的女伴一起跑山？”
“对。”程野点点头，“她原本不愿意，说除非我答应做她男朋友。”
林微现在都会抢答了，“跑山结束后，你就跟她提了分手？”
“啊，没有。”程野纠正她的猜测，“结束后有个饭局，攒局的人喊我带位女伴。”他顿了顿，“不过那晚我提前离开了，那个局太没劲。”
林微直截了当，“怎么分手的？”
程野：“我走之前，托服务生跟她说的。”
“……”林微忍不住感慨，“你的‘前女友’们真应该找个机会聚一聚，好好商量下怎么给你个教训。”
程野未置可否。
大概在他看来，像邀请午餐，或是帮忙凑局这种事情，不愿意大可直接拒绝，既然对方轻佻地把这当做一件交易，那么他也同样可以不当回事，出什么样的价格，就会得到什么样的东西，非常公平。
林微有些好奇，“那有很正经来告白，想跟你发展一段感情的吗？”
程野盯着她，忽然笑了下，“你算吗？”
林微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程野说的是几年前在校联谊会上的那次，当时不太成熟的自己略冲动去表明心迹的举动。
她略微睁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怎么会？”
就算有许多追求者抱着一种玩乐的心态，但她不信没有人曾有过付诸真心的想法，抛开有些混不吝的性格不谈，他也足够优秀了。
“嗯……”程野沉吟片刻，唇角翘起一点很浅的弧度，嗓音含着笑，低磁的音色异常迷人，像是在念一段书里的情诗，“但你足足说了十五分钟，我从来没有听过那么长的表白。”
林微愣了愣，下一秒，脸颊腾地烧起热度，在白皙的皮肤上覆上一层薄薄的粉，一直蔓延到耳根，就连耳廓都快要红到透明，好像一瞬间回到那个夜晚，又变成站在程野面前结结巴巴的女孩。
程野一直注视着她，自然没有错过她的反应，憋着笑的同时又觉得她好可爱，明明刚刚还在一本正经地跟自己讨论感情问题，结果就因为一句话就害羞成这样。
她的耳垂很薄，今天的通勤妆很简单，好像连饰品都忘记搭配，小小的耳洞缀在耳垂上，像是一颗淡色的痣。
程野抬起手，指腹短暂地在她耳垂上贴了两秒。
这下那片漂亮的粉顺势就从耳根蔓延了下去。
程野语调放轻，像是害怕吓到这片潮水一般涌来的颜色，“还想问什么？”
这个问题，应该在很自然的状态下问出来的，偏偏她现在气势莫名降低一截，程野手指的温度要比她发烫的耳垂还高上一点，灼热如蒲公英般四散，将她整个人都架了起来，文火慢烤，不疾不徐，等着熟透吃上的第一口。
先前聊的那些，林微还以为程野在感情场里算是个故意不解风情的木头人，结果没想到这块木头其实伪装的非常好，不仅有血有肉，撩人也是一把好手。
既然已经被串上烤，也不怕丢脸，成年人的世界没有支支吾吾，坦白才是正理！
想到这里，林微放弃了之前她准备好的问题，脑子发热般在程野的注视下问他，“你那个，跟前任有过性行为吗？”
“……”程野大概也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与她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几秒，忽然笑了起来，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夸张，双臂撑在沙发背上，将脸都埋了进去，笑得肩膀一抽一抽，断断续续地感慨道，“林微，你真是……”
不用拿面镜子给她照，林微也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该有多红，大概就是没注意室内光的因素，狠命在自己脸上打腮红的程度。
这——很好笑吗！她就是好奇啊，毕竟程野在外还有风流浪子的名号好不好！
程野笑完这阵，勉勉强强地憋住笑容，又朝林微伸过手来，手指轻轻从她面颊擦过，动作轻缓，“林老师……你真的，太可爱了。”
祈祷林微瞳仁覆着的水光不是被他气出来的，因为这样真的很漂亮，通红的脸与晶亮的眼睛，睫毛一簇簇，水光潋滟。
程野好笑道，“一开始的时候我就说过了，最长的一次也没有一个月。”
林微低声嘟囔，“……时间短不代表来不及做点什么啊。”
程野笑的更起劲了。
林微忍不住想翻白眼，“很好笑吗？”
“嗯，很好笑。”程野边笑边认真回答她，半靠在沙发上，与林微互相侧着身子面对面坐着，这个距离使他们格外接近。
“你上次跟我提约法三章的时候我就想说了。”程野终于恢复一些正常的语调，“其实我对那些事情的兴趣不是很大。”
认真谈恋爱意味着会有羁绊，会有惦念，还会有不知该被称为软肋还是牵挂的东西，程野喜欢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中的感觉，所以潜意识里是抵触这种关系的。
林微听他认真说完自己的想法，恍然好像原先她准备好的问题又重新被递回了嘴边，让她下意识就问了出来，“那我呢……？”
程野微笑着看她，“我好像回答过这个问题。”
当时他说，他总会想起那个拒绝自己的夜晚，或许几年后重逢，久违的负罪感暂时压住了程野的不羁，让他后知后觉那天的拒绝好像是有些过分的。
“但如果你还需要一些理由来支持的话。”程野又用那种眼神看着她，感情掺杂并不多，单纯是一个男人看着让自己有些动心的女人的眼神，危险性略高，有着猎人般势在必行的掌控感。他说，“你很漂亮。”
没等林微反驳说他身边到处都是漂亮的异性，诸如此类的话，程野又开口补充，“这种漂亮不一样。”
“这是……”他的声音慢慢低下去，被含在唇齿间，变成轻轻触碰在耳垂上的一个吻。
伪装出来的，包裹着秘密的漂亮。
很危险，却很迷人。
或许一般人会因此而心生退缩之意，但程野不一样，他喜欢逆风而行。
或许，还着迷于被撞得头破血流。
这场雨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
程野握着林微的手，侧过身看向窗外。
这场关于感情的研讨会终止在林微突如其来的加班里，她从包里翻出电脑，专注地敲敲打打，期间还接了几个电话，专注时的模样与方才在自己面前红脸的女孩儿判若俩人。
程野静静地看完她工作的全程，一直到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写加急要的策划案，敲着敲着，动作就慢下来，脑袋也歪在了他的肩膀上，呼吸变得均匀。
程野把玩她的手指，修长的骨节与圆润的指尖，甲面变成透色的金粉，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这比他那些速战速决，止步于一顿饭或是一次活动的所谓恋爱要长久的多。
程野很少有这种体验，好像他的人生里，充斥着赢与刺激相关的字眼，安静和平稳离他太远太远，而今天这场雨，短暂地将他困在了这个不算大的房子里。除了靠在自己身边的林微之外，只余一盏小小的台灯，微弱的光芒只能照亮林微的侧脸。
她的手机在沙发上轻微的震动起来，不是电话，而是短信。
屏幕亮起，又熄灭。再次亮起，再次熄灭。
反反复复，不知疲倦。
程野垂着眼，目光停留在屏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