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实上，程野的体力要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一组二十个，三组俯卧撑做完，不流汗不气喘，肌肉轮廓的确明显了些，但要说汗是一点痕迹都没有。
林微见状拎着喷水瓶朝程野晃了晃，“肌肉表现的话上镜可以了。这个是我来还是？”
程野淡淡道，“麻烦了，谢谢。”
他这个身高，站直了比林微高一个头不止，得坐下才方便喷水，且得控制好距离和水量。这工作她常干，熟练到闭着眼都能喷出自然流汗的效果，用手半遮着，让水液自然地从鬓角边滑落下去。
她离得近，看得更清楚，水流像是柔软的绸带，喷洒在肌肤上时，薄薄地覆上一层很浅的水色，再凝成细而透的细线淌下来，滑过起伏的锁骨线条，将背心的布料洇成深色。
程野穿的内搭背心偏紧身款，刚刚做完那几组俯卧撑，胸肌和腹肌的轮廓绷在衣服下，线条异常明显。
在原本的策划案中，她是有想过让程野拍组光着上半身的照片，但最终因为太露骨而作罢，忍痛划掉了这条创意，只留下这套赛车服跟性感的元素挂钩，毕竟有的时候，半遮不露才更让人心动。
现在看来，她似乎低估程野。这人仿佛天生就是性感的代名词，一举一动都带着天然的荷尔蒙攻击，令人无法招架。
接下来的流程都非常顺利，程野只中途休息过一次，在没什么意外的情况下，连收工时间都比平时要早上几个小时。
程野看上去是不太好相处的那类型，浑身上下的攻击感很强，却没想到配合度却很高，除了刚开始跟林微的那些‘互动’之外，后期基本没再提过什么要求，倒是让在场的很多人有点意外。
拍摄基本结束后，林微这边会让程野拍两张拍立得，签名后作为到时官宣后的微博转发抽奖，这都是固定流程，机器还是她带过来的。
检查过相纸剩余数量后，林微跟程野打了个招呼，示意他过来拍照。
程野穿着最后一套造型的衣服，毛呢针织的香奈儿外套，内搭的CELINE衬衫，领结系的规规矩矩，林微帮他整理的时候，手指绕着柔软的布料，缠绕的异常煽情。
这身造型将他周身的不羁与难驯严实包装，矜贵优雅如同贵族一般，就连少年感都多了几分，在林微指定的位置站好时，在她的滤镜下看，甚至还有些反差感的乖顺。
林微将镜头对准他，“我们拍三张，姿势随意就好。”
程野点头，“行。”
他倒是很了解这套，换姿势比耶非常自然，丝毫不觉得这些动作跟他本人其实不太匹配，林微忍着笑拍完两张，在准备按下最后一下快门的时候，忽然听见程野开口，语调恢复了他熟悉的轻佻，八.九分的漫不经心，“学姐，拍摄都结束了，不会还打算装作不认识我吧？”
林微的手指一抽，咔嚓按下了快门。
比起前两张的配合营业，最后这一张好像才更与他本人的气场贴近。
相纸上的图成相逐渐变深，变清晰，程野抱胸看着镜头，下巴微抬，眼帘垂下一点，神情略有些倨傲。
本来这样的表情该是让人有点讨厌的，但他又勾着唇角，弧度浅浅陷下去，笑容坏又痞，一如好几年前的某盏暖黄色路灯下，蚊虫环绕着灯泡撞得叮叮作响，程野沐浴在灯光下，簇簇睫毛被染成金色，微垂着眼看向自己。
他说，不好意思啊，学姐。我们不是一路人。
久远的记忆再次袭来，就像是电影里的特效一样，无数画面变成胶卷般环绕在自己身边，林微惊奇的发现，哪怕已经过去了好几年，她仍然能记得那个夜晚，程野跟自己说这话时的表情。
手中的相片忽然被人抽走，她抬起眼望向对方，因为身高差，她需要仰起脸才能看得清楚，对方扫了眼相片上的自己，说不上满意还是不满意，视线停顿几秒后把相片又塞回来，“怎么不回答？不会真忘了吧。”
“……没有。”林微莫名有些心虚，抿了下嘴唇后将视线移开，试图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一些，“工作时间，不适合叙旧。”
程野却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又开口问，“是不适合还是不想？”
林微憋了几秒，忽然说，“我还是很有职业道德的。”所以工作和私人生活要分开。
程野听懂她的言外之意，却觉得好笑。这话要是他说倒没什么，可林微是搞杂志的，半只脚踩在娱乐圈里，不玩交际那套无异于是在堵着自己往上爬的路，靠谱的人脉关键时候帮上一把能抵得上加班数夜。
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太天真。
不过他也能隐约理解林微今天这一副从头到尾公事公办的态度，毕竟他们之间有过那么点交集，要是堆着笑脸上来装熟被无视那也太尴尬了。
早就知道她漂亮，原本就是她们系里最扎眼的那个，加之气质又好，平时不少男生追求，包括他宿舍里那几个，在知道自己拒绝她之后，还有过幻想让程野帮忙搭个线认识认识，美名其曰是交个朋友。
程野笑骂着拒绝，当面嘲笑他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高年级的学姐找学弟谈恋爱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但林微真犯不着，不说追她的男生一大把，就她那条件想找什么样的不成，看上自己纯属一个意外，他们还真以为她是喜欢比自己小的，什么都不挑啊。
他拒绝林微的原因也很简单：不合适。
那就是不合适。林微漂漂亮亮一小姑娘，气质又好，没事儿就爱泡在图书馆里看书学习，文艺范特浓，要是跑来跟他这样的混在一起，搭配实在怪异。
程野那时候还爱玩，成天不见人，翘课去训练场里练整天，放松时就去玩点刺激项目，什么蹦极跳伞，熬夜喊司机给自己送去隔壁市玩，要么打飞的，多折腾就为了一个乐意。
但凡有对他有点意思的，想要谈个恋爱要点名分的，行，先跟过来坐副驾驶跟着他跑两圈，撑得住再说，不然就免谈。
有女孩嫌他有毛病，找女朋友要漂亮贴心就成，哪有还得陪他飙车蹦极的规矩。
程野听见这话的时候手臂撑在车窗边，整个人探出来朝对方笑，吊儿郎当的，说话却非常不客气。他问人家，那你觉得你是全学校最漂亮的吗？
结果可想而知。
他当然也交过女朋友，当时觉得人家漂亮，顺眼，加上对方也有意思，一拍即合。可他的心情与喜好如风般捉摸不定，或许第二天约着见面的时候又觉得没那个感觉了，立即就提分手。
人小姑娘刚谈恋爱，激动半宿没睡着，隔天被约出来就被告知分手，连个手都没牵上，心情可想而知，除了觉得自己被耍就是觉得自己被耍了。
那时候程野刚好十九岁。恶劣，目中无人，阴晴不定。跟林微太不合适了。
根本就不是一类人。
这几年他没变多少，倒是林微，刚见面时他差点没认出来。
职业装最挑气质，她却驾驭的驾轻就熟。长发烫了蓬松的卷，来时吹过，正乖顺地被她别在耳后，耳垂上缀着一颗珍珠耳钉，光泽圆润，衬的巴掌大的脸如同刚剥了壳的鸡蛋一般细嫩。
程野的目光落在她的嘴唇上。太艳的口红过于喧宾夺主，她用了攻击性并不强的豆沙色，原本的唇线勾得规规矩矩，偏偏她抿过，颜色被压在唇峰上，肉感加重，视觉上显得异常柔软。
很漂亮。或者说，比几年前还要抓人眼球。
林微慢吞吞的，嘴唇开合，一句话短短几个字，中途舔过两次嘴唇，好像很紧张。舌尖探出来的时候，殷红覆着水光，飞快地在唇面洇开透色。
“那我请你吃饭，就当赔罪？”她这么说。
程野很想逗她说算了，但视线相交的那一秒，他看见对方仰着脸盯着自己，眸光异常亮。他顿时有些心软，松口答应，“行，什么时候？”
林微话锋一转，忽然带上了几分久违的机灵劲，装作苦恼状，“可是我一般不跟有女朋友的异性私下见面吃饭哎。”
“……”程野没忍住笑了。
“这么巧，我刚好单身。”他说。
拍摄结束的收尾工作不少，托程野的福，她们今天的工作进行的异常顺利，按照惯例，每次收工后都会约在一起吃饭，但这次林微却缺席了。
她的时间很紧凑，因为程野正在楼下等她，要么在车里，要么特骚包的靠在车边，按照他的性格，林微猜是后者。
来不及再改妆，精心打扮没时间，顶多换身衣服，她在衣柜扫了一圈，手在伸向裙子的时候停住，想到自己没必要这么刻意，便换了宽肩带背心和热裤的搭配，长发束起，耳垂的珍珠换成一颗格外亮的钻石。
现在的程野可不是上学时的程野，青春的，性感的，知性的，什么样的异性他大概都有接触过，用太多心思反而显得自己过于在意。
她很快下楼，在晚风中看见靠在车边玩手机的程野，屏幕的光线映在他脸上，割裂出不同的色块，莫名有些温柔。
他倒是简单，深色系的常服，袖子挽到小臂，只搭配一条项链，款式乍一看还挺简单，但林微接触这行，再冷门的产品她都能叫出名字，更别说这抵得上一只奢侈品包包的饰品。
程野见她过来，果然对这身新装束没多大反应，直起身帮忙开车门，一边问，“去吃什么？”
盛夏将至，燥热如影随形。
林微说，“去吃火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