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大获全胜

裴度第一时间警觉,主动挡在安靖白和宋崇稍微前方些的位置。

安靖白见张泰到得跟前,他既不说话,也不出言讽刺,因为在他看来,赢了这样的对手并不值得自豪。

没想到张泰自有“侠气”的一面,直接是向身旁的仆从伸手,将一袋重重的银两取过来抛给安靖白,说道:“你自己找人称下足不足数,我输了,技不如人,我认。”

他们这些纨绔子虽然不学无术,但起码的底线还是讲的,输了便认,绝不撒泼耍赖,张泰已做好了被安靖白羞辱一顿的准备,却没想安靖白说道:“称银子就免了,我信你。”

张泰:“……”

安靖白又说道:“张泰兄,其实我们认识也不下十年了,两家本来也有交情,没必要彼此不待见,你看这样如何?以前我有对不住你的地方,我在这里正式向你道歉,过往一笔勾销,往后交个朋友,隔三差五到靶场这边来切磋探讨,场地的费用我来出。”

张泰一时错愕,从小到大,何曾有人主动说过要跟他交朋友?他之所以变成如今这般,其实与自小的生长环境息息相关,别看他是侯府嫡子,他在侯府之中却向来不是受待见的那一个,因为他上面那个嫡长子出身的兄长太优秀了,他兄长如今已经考中举人,明年春闱便要上京参加会试,整个侯府的目光都焦距在他那位长兄身上,何曾有人看过他一眼?

他就像兄长身后的一个阴影,一个对照,好坏优劣都在他和兄长身上形成鲜明对比,久而久之,他心中埋下的怨愤自然引申到他兄长身上,然而长兄为大,家里人都护着爱着,他能如何?

他不知有多少个日夜曾经设想,若他是侯府的嫡长子,这一切该有不同,现在这种境况,只因他是侯府次子,一切都是因为他出生得晚了一些。

所以同为纨绔子,这些年他如此看不上安靖白,其中很大的一个原因,就因为安靖白是伯府的嫡长子,和他兄长同为嫡长子,他不敢对兄长宣泄不满,如何还不能拿安靖白撒气?

现如今,安靖白非但主动与他冰释前嫌,还提出要“交朋友”,张泰一时间根本不知如何应对,若是安靖白羞辱他一顿,他还知道如何应答,此时一阵错愕之后,只得讷讷说道:“谁、谁要跟你交朋友!你、你等着,这回你是侥幸胜出,下次等我备好良弓宝马,跟你还有一比!”

安靖白笑言:“行,我随时恭候。”

张泰显然是有些口不对心,本想对安靖白放狠话找回场子,看安靖白笑意盈盈,他愣是没能说出后面的狠话,只跟旁边一群纨绔子弟说道:“走!”

那群人便跟着他往出口方向去了。

到此时,两边的观众没能看见后续的打斗,他们当中又有大多数人都押了张泰胜出,输了钱,自觉没趣,便也都纷纷散场,在那些依次退去的观众当中,竟然有两张颇为熟悉的面孔。

其中一个是安建元,另一个是赖大管家。

他们两个藏在观众之中,目睹了整个比箭的过程。

待得安靖白胜出,张泰那群人离开之后,安建元才问赖管家:“靖儿何时学得如此箭艺?”

赖大管家答道:“少爷落水醒来之后,每日放学便到靶场练箭,想必是在这段时间突飞猛进。”

安建元道:“这才多长时间便有如此造诣?”

赖大管家欲言又止,安建元道:“只管说。”

赖大管家说道:“少爷在读书一项上或有所欠缺,于弓马一道却是天赋异禀,正所谓术业专攻,老爷明察。”

安建元略想了想,颔首捋须,半晌后才说道:“但愿如此吧,你去跟母亲捎个消息,免得她老人家忧虑。”

赖管家拱手领命,主动在前方开出一条路来,护着安建元从人群中离开了靶场。

回到伯府之后,赖管家直接来到安老太太院中,将靶场情况逐一说了,老太太听罢,点头道:“对方到底是侯府次子,侯府的面子咱们不能损,你亲自过去一趟,就说是小孩之间的玩闹,不到台面上来。”

赖管家恭敬领命,老太太又问道:“建元说靖儿什么了?”

赖管家道:“只是问了少爷的箭艺为何突飞猛进。”

老太太道:“这有甚好问的,府里的荣恩本就是列祖列宗带着弓马从战场上讨回来的,靖儿不过是继承了祖宗的手艺,流在血里的东西,天生他就懂。”

赖管家回了声是,说道:“老奴也是这般设想。”

老太太说道:“你也不要怠惰了,明里暗里还派人看着靖儿,再闹出落水的事来,几十年的情分也不好讲,这次没闹出事来,靖儿也给伯府争了脸面,难为你暗里盯着,带人到库房领赏去吧。”

赖管家道:“老奴拜谢主母恩赏。”

老太太捻着佛珠,又问:“靖儿落水跟二房有没有关系?”

赖管家道:“二爷是不知情的,他那样的人虽然胡闹些,却不至于对亲侄子下手,至于二夫人……明面上的设计确实与二夫人无关,她只挑唆了几句,让少爷莫怕那侯府的张泰,说是出了事她兜着。”

老太太冷哼道:“她兜着什么了?她凭着什么兜着?靖儿到底没个三长两短,否则她以为能脱得干系?”

赖管家大气不敢出,只是静静听着,安老太太说完也不说话了,而是轻轻摆了摆手,让赖管家自行离去。

原来,不止安靖白在靶场练箭,他和张泰比箭的事,老太太和安建元一直都通过赖大管家的人在盯着,就连他落水这件事也查明白了——真不是二叔和二婶王氏主观所为,王氏最多挑唆他跟张泰赛马,没有到设计让他落水那一步。

这些背后的事,安靖白并不全部知情,他最多只能想到老太太和安建元一定会收到消息,因为赖大管家并非等闲,以赖管家在嘉州的耳目,断然不可能瞒过他,再者,云姨娘也不是那种耳目闭塞之人,先前他觉得能瞒过去,但经历过清明节祭那件事之后,他对府里的人都有了改观——伯府中除了二叔安建仁,哪有简单的人物?

不过既然伯府的人准允了他跟张泰比箭,那就说明他做的没有问题,即便要解释些什么,回去逐一将实情说出,他比箭不是为了跟张泰逞凶斗狠,而是为了图往后在书院的清净。

现在事情圆满解决,他也不去多想那些,这次大获全胜,少不得要请裴度、宋崇和月七等一干支持他的小厮庆贺一顿,便在靶场附近选了个上好的酒楼,点了一桌八人的酒席,连裴度那个仆从也一并叫过来,满满当当坐着。

店里的伙计上得酒菜来,裴度先招呼众人举杯,说道:“来来来,我们贺靖白兄一杯,大获全胜,实至名归。”

众人一同举杯,饮尽,安靖白说道:“这次胜出,大伙都有功劳,我就不一一细说了,该我敬大伙一杯。”

都是一群十多岁的少年,也不讲多少虚礼,抬头便又是一杯。

不过安靖白并不贪酒,喝完第二杯便说正事,他将从张泰那得到的五十两银子取出来,先取出里边几两碎银子给月七等人做赏钱,接着全部交给了宋崇,说道:“前面说好了,这是给你在书院读书的束脩,这可不是随便给你的,当着裴度兄的面,你得答应我们读出名堂来,不是考进书院就算了,至少得考个举人回来。”

经他这么一说,裴度等人还好,宋崇一下便呆住了,虽然前面安靖白跟他做过这方面的表示,此时他却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只觉手里沉甸甸的一袋银子,却没有他的心情沉重,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宋崇这回终于忍不住,不至于哇一声哭出来,眼泪却是大颗大颗往下掉,绕是他有一肚子墨水,这会也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半晌只说:“少爷,我、我……”

后面是一连串想忍住又忍不住的啜泣,安靖白拍了拍他肩膀,说道:“好了,不用多说,我都明白!”

裴度惯会圆场,便给宋崇的酒杯斟满,说道:“来来,这也值得贺一杯。”

宋崇会意,捧起酒杯,说道:“少爷,我敬您。”

安靖白受了他这杯酒,再饮尽,他跟月七等小厮说道:“往后你们要跟宋崇一般,少爷一样不会亏待你们,真有心学好的,别说五十两,便是五百两银子少爷都给你们弄来。”

他这么说其实是再帮宋崇一把,免得宋崇被月七这些人嫉妒,但其实月七及一众小厮赢了钱,将才又得了他的赏钱,而且安靖白到底是主子他们是奴仆,一个两个对安靖白感恩戴德还来不及,哪里还有不服的。

经过安靖白这一番安排,主仆相欢,宾客满意,书院这边的事情也算解决了,料想他将才在靶场说了那样的一番话,张泰以后不会再找他麻烦。

而他们这边吃饱喝足,个个尽兴,裴度最后却不忘问道:“靖白兄,择日不如撞日,若是稍后无事,你我也比一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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