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早膳,素玉给李蕊儿盛装打扮,一会儿夫妻俩要进宫向帝后问安。
出了燕王府,马车已准备停当。
萧玉霆想要扶李蕊儿上马车,李蕊儿却下意识地挣开他,一个人吃力地扶着车梁上了车。
车内,李蕊儿小心翼翼地和他保持着距离。连衣摆挨着他了,都要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一挪。
萧玉霆皱了皱眉,忍不住开口问:“蕊儿,你为何怕我?”
李蕊儿无措地看着他,摇头道:“蕊儿没有怕王爷。”
萧玉霆直直盯着李蕊儿,语气咄咄逼人:“我可曾强迫过你?”
李蕊儿的眼泪瞬间蓄满了眼眶,她声音轻颤道:“蕊儿不懂事,请王爷不要怪罪。”
她的声音楚楚可怜,听得他心都化了,心中积蓄的怒意顷刻间消散。
萧玉霆温声道:“别哭,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说着将丝帕递到她面前:“把眼泪擦一擦吧,一会儿面见母后,别被她看出了端倪。”
马车停至宫门前,萧玉霆先行下车,再伸手去扶李蕊儿。
有外人在场,李蕊儿没有拂他的面子,将手搭在他的掌心。
六月的天气,艳阳当空,李蕊儿却指尖冰凉。
萧玉霆心疼地包裹着她的手,想要帮她暖一暖,李蕊儿却打了个激灵。
她僵硬着身体,被萧玉霆一路带到了坤宁殿。
燕王夫妇向皇后下跪问安,皇后让二人起身并赐座。
皇后让李蕊儿坐在自己身边,见她面色苍白憔悴,再看萧玉霆也一脸沧桑,嘴唇也破了皮,还以为是新婚夫妇折腾得狠了,导致精神萎靡。
皇后暧昧一笑,意有所指道:“霆儿不大会疼人,若是让你受了委屈,告诉我,我替你做主。”
李蕊儿受宠若惊,道:“多谢母后,王爷对儿媳……很好。”
皇后笑道:“你父皇是马上皇帝,人生大半的时间都在战场上度过,因此子嗣不兴。如今霆儿娶了你,你夫妇二人齐心协力,为我大周开枝散叶。男人在外面拼杀不易,做女人的能够帮忙繁衍子嗣,也是大功一件。”
李蕊儿听着听着脑袋越发地低垂,双颊红得像是熟透的樱桃。
萧玉霆知道她脸皮薄,帮忙说情:“母后,蕊儿还小。”
“怎么还小,当年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肚子里已经揣着衍儿了。”
一提起已故太子,皇后和萧玉霆同时沉默了。萧玉衍是所有人的伤疤,一触即痛。
殿内沉默了片刻,恰此时皇帝下朝来到坤宁殿。夫妇二人连忙向萧斐行跪拜礼。
萧斐平日里惯常是一副威严肃穆的表情,今日见到儿媳却难得地面色和善,道:“免礼。”
萧斐看向李蕊儿,问:“燕王府的一切还习惯吗?”
李蕊儿点头道:“回父皇,习惯。”
萧斐继续说:“有什么需要和你母后说,她让宫人置办。”
李蕊儿道:“谢父皇。”
萧斐又看向萧玉霆,面色瞬间恢复了严肃,道:“休假结束便回来上朝,不可懈怠。”
萧玉霆叩首道:“儿臣遵命。”
转眼到了午膳时间,皇后留夫妇二人用膳。
皇上皇帝崇尚节俭,虽是宫中御膳,却并没什么新鲜的,直至一盘荔枝酿肉端上来,李蕊儿看得移不开眼。
皇后让传膳太监将荔枝酿肉放在李蕊儿面前,笑着对她说:“霆儿说你喜欢吃荔枝,我就让人安排了这道菜,你尝尝如何。”
这道菜是将荔枝去核,将腌制好的肉末塞进荔枝肉里蒸熟,在淋上酱汁。
被荔枝浸过的肉末酸甜爽嫩,李蕊儿一口咬下去齿颊生香。
萧玉霆见李蕊儿吃得津津有味,好奇之下夹起一个一口吞下,味道又甜又咸。他眉头一皱,差点当场吐出来。
萧玉霆勉强将口中的食物吞咽下去,便再也没碰过那道荔枝酿肉。
用完午膳,夫妇二人向帝后拜别,离开了坤宁殿。临行前皇后还准备了荔枝让他们带回去。
上了马车,没有了外人在,李蕊儿又和萧玉霆划江而治,泾渭分明。
就这样,两人一直僵持到了王府。
萧玉霆不明所以,心里憋闷,下了马车径直来到书房,在里面待了一下午。直至晚膳时间,月英来传膳。
萧玉霆漫不经心地翻阅着书卷,道:“不急,等一会儿。”
一刻钟之后,月英将食盒拿到了书房,说:“王妃怕饭菜冷了,让我送到书房,让王爷趁热吃了。王妃还真是关心王爷呢。”
月英的声音越来越低,连她自己都觉得违心。
萧玉霆的脸色越发地阴沉了。他这边还等着李蕊儿亲自请他用膳,故意抻上一会儿,不料她却打发人直接送到了书房。真有她的!
萧玉霆放下书卷,一字一顿道:“好,代我谢过王妃美意。”
晚上,萧玉霆照例到院子里练剑。
这天却练得格外久,像是发泄似的,待他收剑离开,残枝败叶落了一地。
晚膳过后,李蕊儿想起了皇后送的荔枝,便让素玉拿出来。
荔枝是连在枝桠上的,可现吃现摘,最大程度地保持新鲜。她吃得只剩下一小半,才想起来萧玉霆还没有吃上一颗呢,她这样吃独食不好,才停了下来。
萧玉霆回到屋内,看到李蕊儿趴在桌子上睡了,微微蜷着的两只手上还握着荔枝。
萧玉霆失笑,俯身将李蕊儿抱起,往床边走去。
李蕊儿瞬间惊醒,手一松,原本手上抓着的荔枝一个个掉落在地。
萧玉霆将李蕊儿放到床上,和她面对面坐着,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李蕊儿不安地看着萧玉霆。
萧玉霆看到她脸上有一道睡痕,伸出手抚摸。
李蕊儿被他粗糙的指腹蜇得刺痛,下意识地往后躲闪,萧玉霆的手顿时僵在了半空。
萧玉霆收回手,面无表情地看着李蕊儿,不辨喜怒。
他沉吟良久,开口道:“今日母后的意思,让我们早点诞下子嗣,你都听到了?”
李蕊儿倏的紧张起来,她的脑袋快速地转动着,急道:“王爷,蕊儿觉得……蕊儿还小,且孱弱体虚,过早生子,怕对子嗣不利。”
萧玉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眼神像是打量着什么有趣的小动物一般。
李蕊儿被他看得紧张不已,生怕下一秒他便会猛虎扑食般扑向自己。
萧玉霆戏谑道:“那我小心一点,不让你有孕便是。”
说着作势凑近李蕊儿,想要亲吻她。
李蕊儿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身体,慌不择言道:“王爷!蕊儿来了癸水,不能服侍王爷。”
萧玉霆神情微变,“哦”了一声,道:“那就早些安置吧。”
萧玉霆扯了扯被子准备安歇,转身便发现两个枕头分隔得老远,楚河汉界,泾渭分明,中间再插一个人也绰绰有余,不觉好笑。
萧玉霆道:“墙边凉气重,别贴着墙睡。”说着将枕头往外拽了拽。
却赫然发现李蕊儿的枕头下面藏着一只银簪。簪尾磨得尖锐锋利,足以做凶器。
萧玉霆的心猛地一坠,仿佛被人打了一记闷棍。
他的新婚妻子竟防他至此!
萧玉霆眯眼看向李蕊儿,一言不发,冰冷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李蕊儿吓得打了个激灵,心虚地辩解:“王爷误会了,那银簪不知是何时从我头上掉下来的,我寻了半天,却不料压在了枕头下面,恰好被王爷寻到了。”
说着拿回萧玉霆手中的银簪,重新塞回枕头下面。
萧玉霆冷嗤一声,没有揭穿。
她竟然这般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当初却为何要挖空心思地嫁给自己?
抑或是,她只是单纯地依附他,利用他的身份给她庇护,却不肯让他碰触。
她是在为谁守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