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外值守的素玉闻声紧张地敲门,问:“王爷,出了什么事了?”
萧玉霆冲门外喊:“蕊儿晕过去了。让赵秉骑马去追张御医,他刚刚才下酒席,这会儿还没走远!”
幸亏赵秉恪尽职守,一晚上滴酒未沾,骑了快马很快便追上了张桓。
张桓果然是医者仁心,就连出来吃酒席也带着药箱,以免有人喝多了酒生出意外,却没想到出状况的是新娘子。心里不免暗忖,怕不是燕王过于生猛,不知轻重,才将那弱不禁风的王妃弄晕过去吧。
很快赵秉便将张桓带到了后门,下马拱手一礼,道:“今日府上耳目众多,委屈张御医从后门入府了。”
张桓摆摆手,道:“无妨,看病要紧。”
此刻萧玉霆急得在床前来回踱步,正心急如焚,看见张桓推门而入,仿佛看见救命稻草一般,迎上去问道:“内子方才……不知何故,忽然晕过去了。”说完脸色变得不自然起来。
张桓走到床边,见李蕊儿一身红色喜服,仰面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当他看见李蕊儿微微颤动的眼皮顿时松了一口气——人还活着。
张桓坐于床前,透过丝帕为李蕊儿把脉。片刻之后,开口道:“王妃脉象紊乱,应是过度惊惧所致。”
张桓见萧玉霆面色深沉,不敢问李蕊儿究竟是在何种情形下晕过去的。只默默地从药箱里取出一盒药丸道:“这安泰丸是之前给王妃服用过的,用以安神静气。王妃体弱,需慢慢静养,不要动气,不能……过度劳累。”
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萧玉霆一眼。
萧玉霆立刻明白了他话里的暗示,耳朵尴尬得红了起来。
他给赵秉使了个眼色,赵秉递上诊金和谢礼,送赵桓从后门离开。
萧玉霆遣退了侍女,关上门,为李蕊儿脱去喜服,随即脱去自己的衣衫,在李蕊儿身侧躺下。
将睡不睡之际,忽然一声凄厉的哭嚎,把他吓得惊醒过来。随之而来的是李蕊儿呜呜咽咽的哭声。
萧玉霆侧身看向李蕊儿,却见她脸上满是晶亮的泪。
萧玉霆知道她梦魇了,立刻抓住她的双手将她揽进怀里。
不料她拼命挣扎着,口中喊道:“放开我,不要过来,不要这样对我……”她的话伴随着嘶哑的哭声,听起来撕心裂肺。
萧玉霆一时间心烦意乱,这要是被外面守夜的人听见了,还不把他当成禽兽了。
无奈只好将人揽入怀中,吻住她的唇,让她发不出声音来。片刻后耳边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细碎的呜咽声。
萧玉霆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以为终于把她给安抚住了,却忽然感到唇角一阵蜇痛,随之而来的是一股甜腥味。
萧玉霆“嘶”的一声倒吸一口凉气,用手背擦了下唇,却看到了嫣红血迹。
他无奈地叹气,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了。只能将她抱紧,让她无法挣扎,以免损耗精神。
渐渐地她的情绪镇定了下来,只轻轻地抽泣着。
李蕊儿哭着哭着终于精力耗尽,慢慢睡着了。
萧玉霆却被闹得无心入睡,心中苦闷不已。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新婚之夜是这般收场。
外面天色将亮,萧玉霆昏昏沉沉地坐起身,俯身看着李蕊儿。
睡着的李蕊儿眉头微皱,她手脚蜷缩着,呈防御姿态放在身前,轻颤的眼皮隐隐透着不安。
萧玉霆轻叹一声,为她掖好被角,起身时,无意间看到了她身下的元帕,这才想起什么来。
萧玉霆下床寻来一把匕首,撸起衣袖,对着小臂划了一道。却因精神恍惚,没有控制好力道,伤口割深了些,一时间血流不止。
血瞬溅到了元帕之上,染成嫣红一片。
萧玉霆将布帛捂在了伤口上,许久之后,血终于止住。他随手将元帕塞进被子里。又找来布帛将伤口包好,这才穿上衣服,拿起佩剑来到院子里练剑。
赵秉还睡得迷迷糊糊,就被萧玉霆从被窝里拎出来陪他练剑,心里叫苦的同时也佩服殿下的龙精虎猛,昨晚断断续续闹到了半夜,今日竟然一大早竟还有精力练剑。
见萧玉霆一脸苦闷,丝毫不见新郎官春风得意的模样,又发现他嘴唇破了一块,问道:“殿下的嘴唇怎么破了?”
萧玉霆面色不自然地说:“被王妃的猫咬的。”
赵秉撇撇嘴,看破不说破。心想要不是挨了咬,指不定要闹到天亮呢。
赵秉立刻寻月英要来药膏,边给萧玉霆上药边打趣着:“王妃的猫真任性,定是被王妃宠坏了。”
萧玉霆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道:“我宠的。”
引得赵秉窃笑不已。这一笑不打紧,彻底惹恼了萧玉霆。待二人对打,萧玉霆招招狠厉,毫不手软,赵秉叫苦不迭——心想这大喜的日子殿下怎么这么大火气,昨晚闹到半夜都没把火气泄出去吗?
李蕊儿一觉醒来发现身边没人,下意识地检查身上的衣服,见衣服完好,这才松了口气。
素玉为李蕊儿更衣梳妆,见她面容憔悴,心疼地问:“小姐身体可有不适?”
李蕊儿知道她是何意,面色微红,轻轻摇头:“我无事。”声音有微微的嘶哑。
素玉的心紧紧一揪。小姐花一样的娇嫩,王爷也不知道疼人,可着劲儿地摧残。
昨晚她在外面守夜,可是听到小姐哭到了半夜,这会儿一听声音都嘶哑了,顿感心痛不已,梳理她头发的手轻轻颤抖着。
李蕊儿有所觉察,抬手轻轻拍了拍素玉的手腕,安慰道:“你放心,王爷没有伤害我。”
昨夜不知为何萧玉霆没有碰她,让她逃过一劫。
不过细想一想,上一世他本也不是什么急色之人。他只是将她圈禁在一处,不许她离开。后来有一天,不知为何他忽然闯进她的房间,不顾她的反抗,想要强幸她。
她奋力挣扎,以命相抵,用银簪刺伤了他,彻底将他激怒了,才有后来那些不堪……
老天真是作弄她,既然给了她重活一世的机会,为何却让她重蹈覆辙?
月英收拾床铺的时候看到了染血的元帕,吓得一阵心悸。怪不得昨晚王妃断断续续哭到了深夜,王爷也太不会疼人了。
王妃香娇玉嫩的,哪经得起这般折腾啊。王爷到底是年轻,血气方刚,不懂得细水方能长流啊。
月英思索间便去了厨房给李蕊儿准备些滋补之物,刚将早膳端到膳厅,便见李蕊儿在素玉的陪同下款步而来。
月英恭敬地行礼,请李蕊儿坐到桌前,将一盅当归枸杞鸡汤放在李蕊儿面前,道:“王妃先趁热喝了,补补身子。”
李蕊儿不见萧玉霆,问:“王爷呢?”
“王爷习惯早上练剑,这会儿还在后院。”
李蕊儿道:“我等他一起。”
月英陪着等着许久,以往这个时候王爷也该练完剑来用饭了,不知今天为何迟迟没有结束。
萧玉霆练完两套剑法,才发现站在回廊处的月英,立刻收剑入鞘。
月英走上前去递了个湿帕子,道:“王妃在膳厅等王爷一起用饭呢。”
萧玉霆边擦拭额头上的汗边问:“王妃起床了?她身体可好些了?”
月英面露难色道:“看着是没什么大碍,只是……”
两人走上回廊,一起去往膳厅。萧玉霆看了月英一眼,沉声道:“有话直说。”
月英犹豫了片刻,才缓缓开口:“王妃年纪还小,请王爷多怜惜才是。”
萧玉霆下意识地咳了咳,掩饰面上的尴尬,心中十分窝火。他还什么都没做,别人一个个竟都把他当成禽兽了。
萧玉霆来到膳厅,看见李蕊儿安静地坐在桌子前,脸上愁容不展,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萧玉霆坐在她身边,问:“蕊儿,你好些了吗?”
李蕊儿抬眸迎上他的目光,眼神瑟缩着,像是害怕着什么。
眼前的男人明明长着一张端方俊朗的皮囊,可一想到面具下竟是那样一副面孔,李蕊儿就背脊发凉。
萧玉霆见她面色惶恐,握着她的手,问:“你怎么了?”
李蕊儿小声道:“我没事。”
随后默默地将手抽了回来,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的视线。
李蕊儿抗拒的态度彻底刺痛了萧玉霆。
想到自己十一岁随父出征,十三岁披挂上阵,二十岁任天下兵马大元帅指挥坐镇。南征北战,战功彪炳。年仅二十二,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如勋章一般预示着他的荣耀。
她却因此而害怕自己。
萧玉霆暗暗握紧了拳,低声道:“开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