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清气朗,日暖风和,是难得的好天气。李涵一早走出房门在船上漫步,在腹中酝酿新词。
见到前面两名将士凭栏远望,手中拿着酒壶一边喝酒一边闲聊。
刚想转身离开,却听到了他们在议论自家妹妹,脚步忽的停住。
只听陈肃道:“你说,咱们殿下今晚还会钻李蕊儿的芙蓉帐吗?”
杨叔宝警觉地看着他,道:“你胡说什么?!”
陈肃嘻笑道:“这可是你昨晚喝酒时候说的,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怎么成了我胡说了。”
杨叔宝懊恼不已,简直想咬断自己的舌头。他狡辩道:“我昨夜喝醉了胡说八道的你也信。”
陈肃狡猾一笑,道:“就因为你喝醉了我才确信不疑,你定是酒后吐真言。”
杨叔宝怒目圆睁:“此事休要再提,我可不想和你一起吃军棍!”
陈肃不以为意道:“放心吧,法不责众。昨日经你酒后宣扬,大家都知道了,这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杨叔宝:“……”
李涵听了顿感五雷轰顶,他瞬间气血翻涌,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
李蕊儿去李涵房间用早膳的时候,李涵一直用阴冷的眼神盯着李蕊儿看,仿佛要在她身上戳出个窟窿。
李蕊儿眼神躲闪,心虚似的一点一点啄着碗里的米饭。
她五岁的小侄子李怀蔚见她不好好吃饭,便笨拙地将一块鸡腿肉夹到她的碗里,用故作老成的语气说:“姑姑你不要挑食,要好好吃饭才能长身体。”
李蕊儿被他小大人的语气逗笑了,不忍辜负小侄儿的心意,笑着将肉吃进嘴里。
一家人用完早饭,李涵面色深沉地对郑氏道:“你带着怀蔚去里间,我有话和蕊儿说。”
郑氏便带着李怀蔚离开了。
房间内只剩下兄妹二人。李涵开门见山道:“外面那些人在传燕王昨夜宿在了你房间里……可是真的?”
李蕊儿听了有片刻的怔愣。想不到那么快便传开了。她不知该如何解释,一时间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李涵见她如此反应,心中却已了然,顿时心如刀绞。
他长叹一声,怒道:“定是那萧玉霆逼迫于你。虽然我不再是皇帝,你也不是公主了,我们却不是犯人。我们奉圣上之命入京受封,那萧玉霆途中便欺辱于你,待面圣之后我一定要为你讨回公道。”
李蕊儿忙不迭解释:“大哥你误会殿下了,他什么都没对我做。”
李涵不待她多说,便恼怒打断:“这件事整个船上的人都知道了,你又何必瞒着我!”
李涵闭上眼,脸上尽是痛苦之色。因为自己的无能,让妹妹承受这样的屈辱。
李蕊儿道:“大哥,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这件事还需从头说起。我房间颠簸,有些晕船,便请求殿下与我换房间。殿下他体恤我,将他的房间换给了我。至于那谣言……是因为前日殿下喝醉了酒,一时忘记和我换房一事,便误入了房间。而我对此毫无所觉,一觉睡到天亮。那晚我们虽然宿在一处,却是什么都没发生。”
李涵听了解释,面色稍缓,随即又皱起了眉头,道:“可是,你的名声……从此就毁了。”
李蕊儿双目低垂,小声道:“殿下答应我,会给我一个名分。”
“他当真这样说?”
李蕊儿点点头:“我相信,殿下是一言九鼎之人。”
李涵心疼道:“都是大哥无能,才你受了委屈。”
李蕊儿摇摇头:“这件事只是一个意外,怨不得任何人。况且若是因此得了殿下的庇护,也算是因祸得福。”
李涵无奈叹气。他的妹妹总是这么懂事,懂事得让人心疼。受了屈辱却反过来安慰他。
他心有不甘。可是再不甘又如何?形势比人强,他已经没有一争的筹码了。
中午时,李蕊儿再次来到李涵房中用膳。
整个过程李涵愁容不展,一言不发,其余人也不敢开口。饭桌上气氛压抑凝重,李蕊儿也吃得心不在焉。
只有郑氏偶尔为李蕊儿布菜,说她日渐消瘦,让她好好吃饭才能保重身体。
李蕊儿心情郁郁,勉强吃了几口便放下碗筷。刚想道别兄嫂,回到自己房间,却听外面传来敲门声,片刻之后自报家门:“李兄,在下萧玉霆。”
李蕊儿心中一阵慌乱,不知道他来找大哥是要说什么?
李涵向李蕊儿眼神示意,让她躲在帷幔之后不要出声。
随后打开门,将萧玉霆请进屋中。
双方寒暄一番之后郑氏便奉茶招待。
萧玉霆接连喝了三杯茶,却迟迟不开口。也真是难为他一个大男人亲自上门为自己求亲了。
萧玉霆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最后李涵按捺不住了,主动挑开话头:“听闻前夜殿下宿在舍妹房中……”
话还未说完,便被萧玉霆局促打断:“我对李小姐心慕已久,忘李兄成全。”
李涵没想到对方这么单刀直入,倒是打乱了他的节奏了。他酝酿了片刻,开口道:“能和燕王殿下结亲,在下深感荣幸。只是蕊儿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妹,从小就受尽荣宠,我从未想过与人为妾。若是殿下不能许她妃位,还是不要娶她进门了。我宁愿她一辈子青灯古佛为伴,也不愿见她日后伏低做小,被主母磋磨。”
躲在帘子后面的李蕊儿听了大哥的话,紧张地咬着唇。
想来大哥刚从皇帝变成臣子,一时之间还不适应新身份,说起话来仍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不肯放低姿态。
李蕊儿生怕他惹恼了萧玉霆,就此一拍两散。
其实她也没那么贪心的,只求能留在燕王的身边就行了。以他的为人,定会善待自己的。
能够让她此生不再受人欺侮,这就足够了。其他的她什么都不求。
不料萧玉霆想也不想便应了下来:“李小姐金枝玉叶,回京之后我定会三书六礼、十里红妆迎娶她做我的王妃。日后李小姐执掌王府中馈,谁也不会让她受委屈。这一点请李兄放心。”
幔帘后面的李蕊儿当即松了口气。事情发展得过于顺遂,让她难以置信。难道她真的否极泰来了吗?是老天为了弥补她上一世所受的苦难,这辈子要偏爱自己了吗?
想到这里,李蕊儿不禁潸然泪下。
萧玉霆说话做事干脆利落,来去如风。说完正事便起身告辞。
他走后,李蕊儿从幔帐后走出来,扑到郑氏怀里哭得无声无息。
李涵道:“燕王已经拿出足够诚意了,我见他是个磊落之人,言出必践。蕊儿不要难过。”
李蕊儿将头摇得像只拨浪鼓,声音嗡嗡的:“不,我不是难过。我只是……太开心了。”她又哭又笑,一时间表情有些怪异。
郑氏一边帮她用丝帕擦眼泪,一边抚摸着她的脑袋安慰着:“我见那燕王英武不凡,又一身正气。一路走来对我们一家照顾有加,有求必应。对陌生人如此,对自己的妻子定不会差了。咱们蕊儿福气在后头呢。”
李蕊儿心道,福气不敢奢望,只愿此生有枝可依,不再忍受孤苦伶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