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骗她的钱,商店里还真是应有尽有,棠宁精挑细选,最后选了一个巴掌大的毛绒玩具。
这几个七彩的独角兽造型,萌萌暖暖的,看起来就很可爱,而且优点是它很便宜,只要五十。
选定之后,棠宁默默看了眼那闪着银光一看就很酷炫的机器变形人马,说了声对不起。
等下月我发工资的吧……估计也买不起。
五千rmb的玩具,杀了她也不能氪啊。
她把毛茸玩仔藏在了谢行野的被子里,然后打开地图,耐心找了一会儿,才终于发现一个标有【驱鬼法事】的小图标。
原来设置在了一片紫竹林处,这个林子风景秀美,以前棠宁来过好几次都是闲逛看风景,曾经也吓到了几个宫女太监。
一向是闹鬼传言传得最厉害的地方。
谢行野居然穿着道士服,在众人的簇拥下拿着桃木剑,看上去有些兴奋与紧张。
圣慈和王平之就立在他身旁,竹林小径的几个方士依次入场。
看清了那几人的面容后,王平之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随后也没告请便快步走向一旁,沉声问道,“这几个人,怎么回事?”
他安排下去,是几个刺客假扮成方士的模样前来刺杀谢行野。
但,王平之并不认识这些人。
被他问话的下属却比他还要诧异,“太后娘娘昨晚临时让换了人,属下还以为是将军的意思。”
居然如此。
王平之立刻回首看去,圣慈却垂下眼睛避开了他的视线,缄默不语。
他带着冷然怒火重新回到小皇帝的身边,似笑非笑地看了太后一眼,“这法事该怎么办下去,娘娘可都清楚了?”
圣慈恭顺回应,“自然,让陛下手拿桃木剑登上驱鬼台,方士们念咒布阵,最后一剑将其刺穿便可。”
王平之默然点点头,眼睛微微眯起,语调暗含威胁,“最好不要出现什么差池。”
而他两中间的谢行野却很平静。
平静地有些不像是那个人人厌恶的草包皇帝,只是稳步登上驱鬼台,只是过了一会儿后便皱起了眉头,心底涌现出点点恼怒。
那女鬼居然不知死活地也跟了过来。
难道不知道这是驱鬼法事吗,即使在场之人全都无心驱鬼,她到底还只是个厉鬼。
“快下来!”女鬼的焦急透过文字似乎也能清晰传达,“这些道士是圣慈的人,他们要杀你了!”
谢行野却一愣。
女鬼并不惧怕这样的驱鬼之阵,担着魂飞魄散的下场,居然是为了他?
棠宁又仔细看了下道士们腰间的木剑,果然发现只有剑鞘是木头做的罢了,里面是实打实的凶器。
可谢行野为什么不理她呢,明知道有危险,却只是表情不自然地立在原地。
一直以来,棠宁只把他当成了扣扣宠物一般的存在,似乎从没完全想清楚这个角色的具体情绪以及动作。
钦天监的人扯着尖利的嗓子宣布皇帝此刻应该绕台走上四圈,以吸引女鬼。
但谢行野却没动弹,只是烦躁地抿唇,警告般地看了棠宁一眼。
并不是担忧这个女鬼会魂飞魄散,他只是不想出现任何差池。
棠宁也在看他。
鬼使神差地,她点了点谢行野的详细资料。
等理智回笼……棠宁已经痛失888!
记忆碎片:【我行其野·一】
就仿佛在看风格浓烈画面跳跃的电影,色彩疯狂地挤在一起,晕晕沉沉的。
一片浓烈的雾气里,棠宁终于看清楚了……
这是个小孩子。
是,谢行野更小的时候。
他光裸着身子,白玉般的肌肤上是道道纵横的疤痕,而他身前的女人正在歇斯底里地打他。
以及不堪入耳的诅咒。
画面又跳跃了几瞬,谢行野依旧浑身是伤,目光呆滞地躺在了床上。
床下是个未穿衣服的成年男人,有着和他三分相似的脸庞,目光却是邪淫不堪。这点令他和谢行野几乎有了云泥之差。
画面并没有什么信息,但棠宁惊恐地捂住嘴唇,连心脏都要停止了。
最后的最后,是男人醉酒之后,跌跌撞撞哼着小曲儿走在路上。
暗地里,有一双小手,下了死力气,将他轻轻一推——
‘噗通’。
入水。
棠宁没反应过来,只是愣愣地看着最后的定格画面,整个大脑里的思绪都十分繁杂。
但忽然间,这个画面便被骤然打碎,就好像手机屏幕碎掉了一样。
……真的碎了!!!
屏幕碎了!!
不是物理层面的碎,而是从游戏屏幕里刺出来的一把木剑,把她手机内屏刺成了放射状细网。
在这层层割裂的画面中,谢行野的立绘似乎更加完整了一些,他双目通红,眼神是不加掩饰的厌恶与憎恨,用桃木剑穿透了女鬼的身.体,又戾气十足地忽而拔出。
女鬼像是有些不敢相信,愣愣地飘在了半空中,身体一丝一丝的变淡,逐渐化成了青烟。
这便是,魂飞魄散了。
谢行野用力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这才察觉到自己正在剧烈地发着抖,他浑身上下充满了仇恨,顾不上四周嘈杂的场景,心里只反反复复回荡着一句话:
被看到了。
……被女鬼看到了。
他最深层的噩梦,最憎恶的过往,就这么被一个女鬼轻易地堪破。
……该死。
凭什么老是用那种怜悯的态度对他。
该死。
该死。
该死!!
激烈昂扬的情绪在血液里沸腾,谢行野觉得自己好像下一刻就要爆成一团血肉,他忽而大叫出声,剑指苍穹,发了狂似的大喊:“全都杀了!”
回应他的,是令人恐惧的齐声呼喝,“是!”
王平之浴血征战多年,杀神威名赫赫,到了临死之前,却宛若最无力的婴儿、妇人,任人宰割。
“哈哈哈哈哈……”他身上已然见了不少伤口,剑都拿不动了,还是肆意大笑,“不曾想到,我会栽在我亲女儿的手上。”
前来这场驱鬼法事之前,他饮下了圣慈递来的一杯茶。
这杯茶,令他如今浑身脱力,仿佛已是垂垂老矣。
“父亲,您老了。”圣慈说得波澜不惊,“王家还有我,您不必担心。就此安心地去罢。”
语音刚落,一柄快刀便掀掉了王平之一半的头颅。
这是圣慈自小仰望的身影,是她在世上最害怕的一个人物,给她生命给她权力,偏偏不给她尊严。
死了也好。
圣慈看着地上那点点脑浆子,失神地想:她会比父亲做得更加出色。
那斩了王平之的方士却没有就此罢手,而是疾风般地冲了过来,等圣慈察觉到,那带着脑浆的腥臭之剑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圣慈面容的慈悲平静终于被打破了,她慌乱地呵斥了声:“大胆!”
而方士却回头,朗声问道:“陛下,是否直接杀了这妖妇?”
谢行野!
圣慈如梦初醒,手心里立刻沁出了冷汗,骇然望向还立于驱鬼台上的少年皇帝。
一直以来都是痴傻愚钝的皇帝,此刻的表情无悲无喜,浑身散发着夺目的锐利帝王之气。
哪还有半分平日里的弱者模样?
谢行野他黑曜石一般地瞳孔只是转了一转,便厌恶地挥手,“带她去殿前,当着百官的面剖开她的肚子,取出那孽种。”
【永乐三年,宫中神鬼之说甚嚣尘上,幼帝同废圣慈太后、平北军大都督王平之设驱鬼法事。幼帝登驱鬼台,废太后、大都督使人杀之,羽林卫奋力反抗,就地格杀王平之、缉拿废太后。史称王氏之乱。】
圣慈风光了半辈子,最后被当场破膛开肚,血淋淋地掏出了肚子里还未成型的孩子,替王氏一族又添了一项罪名。
中书令大臣王景明亲眼看到妹子死状,也当场被抓出来杀于殿堂之内。
王氏之乱的影响是巨大的。
谢行野一改往日懦弱愚钝的脾性,动作几乎可以称得上雷厉风行,先是派出已经平反的靖国公带兵据守边关,历时五个月,顺利收回王平之带了十年的平北军。
随后,他在朝野中展开了令人发指的大屠戮,丧心病狂地杀了两万多人,流放了五万余人,几乎血洗了整个都城。
一时间,朝野里人人自危,百姓们流言四起,暗地里将谢行野称为:戾君。
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物,周身蕴着数万条冤魂的凄怨,令人不可逼视。
这些都是棠宁在两个月后才了解到的事情。
那时候的她,已经把游戏给卸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