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姜邈从地上扶起来,陆澹问道:“怎么样?严重吗?”
姜邈活动了一下,疼痛也只是那一瞬间,现在感觉好像已经不怎么明显了,便摇摇手道:“没事,缓缓就不怎么疼了。”
“不如今天先回府让大夫帮你看看吧?”
在陆澹看来,虽然姜邈一身男装,但她毕竟是个女子,又没有功夫傍身,这一摔怎么可能没事?
“真的没事。”
这一句是姜邈说的,她不想第一次出武宁侯府,就这样连个街道都没见就回去。
“男子汉大丈夫的,哪有那么娇气?”
这话不是姜邈说的,她还没有自觉到这种地步,而是那个把她甩飞的人说的。
那人已经安抚好自己的女儿,听见陆澹的话,转头就说道:“何况我用了巧劲,不伤筋骨的。”
陆澹脸上带上了笑,嘴角却是紧绷着的,说道:“表弟,还不谢谢三叔,他没把你扔出去的话,你接人的那一双胳膊今天可就别要了!”
虽然你说的是事实,但是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劲。
“别别别,是我该谢谢你们,今天的事情,多谢你们了。”
谢勉因为谢芳华的关系,对陆澹一直是不冷不热的,但此时陆澹救了他女儿,哪怕他觉得陆澹语气有些不对,也没办法再摆出冷脸了。
此时对陆澹等人表示谢意也非常诚恳。
而那个小姑娘更是一双泪眼望着姜邈,柔弱细细的说道:“谢谢这位公子救我,我爹情急之下动手,我替爹爹给公子赔个不是,还望公子莫怪。”
姜邈笑笑摆摆手不放在心上,此时她也反应过来了,她刚才虽然也是救人的举动,但是放在这个时代的小姑娘父亲眼中,哪怕是救人心切,也免不了一个登徒子的印象。
“不用了,都没事就行。”
见姜邈都不在意了,而且当时也确实是事出有因,便算了。
谢三试图邀请陆澹二人吃饭,被姜邈拒绝了。
一来她此次出来的目的是去看看店铺,规划规划以后的生意。
二来,若陆澹要她以后配合的话,她肯定还会以谢芳华的身份出席一些场合,若是有什么破绽就不好了。
两方正要告辞,一个车夫从远处惶急的一路小跑过来,一瘸一拐的身上都是尘土,脸上都是急出来的汗,一下子跪倒在谢勉和他女儿面前,口中不停的赔罪。
“老爷,小人该死!小人该死!不知为何马就惊了,小人一时拦不住被甩落了……啊!”
车夫的话还没说完,谢勉已经一脚将车夫踹出去老远,车夫一声惨叫倒地不起。
“你确实该死!要你何用!”
姜邈眉头一皱,如果说是车夫擅离职守或者别的原因她无话可说,但从车夫的话中来看,显然并不是车夫的错,这谢勉却一脚将人踢的半死。
连她身上都又开始隐隐作痛了起来。
“谢三爷还是先看看马为什么会受惊吧!”
眼看着谢三还不太解气的想收拾车夫,姜邈不由的劝了一句。
那马明显看着就有点不对劲,能不能搞清楚状况,不尽快查清楚原因跟车夫较劲牵连无辜能有什么用?
谢三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起来,看他的脸色,显然是心中有所猜测。
只是这就不是能跟陆澹和姜邈这些外人说的事情了。
…………
陆从架着马车,总算走上了正确的道路,到了地方之后,马蹄哒哒的停了下来。
武宁侯夫人送给姜邈的商铺的房契,在京都的一个十分繁华的街道上,人流量不少。
铺子虽然不是特别的大,却也不是很小了,看到位置的时候,姜邈就知道,这个铺子也绝对不会便宜。
一辆不怎么出彩的马车,停在了这条街上的一家店铺外面,马车上下来两个公子哥,各个都是芝兰玉树,气度不凡,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这条街上的人,尤其是一些女性,不管是已婚的未婚的,都若有若无的将眼神投向这里。
下了马车,姜邈并不急着进铺子,反而认真的将这条街看了一圈。
在原身的记忆里,女子尤其是未成婚的女子都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但姜邈此刻看到的场景显然不是这样的。这街上的未婚女子之中,虽然官宦家族的大家闺秀不多,却也不是完全没有的。
姜邈再一次确认了,原身之所以落到了那样一个地步,与她家里的教育恐怕也是分不开关系的。
胆小顺从,懦弱无知,难怪陆澹会说姜家教不出她这样的女儿,他恐怕当时一眼就看出她与原身的不同了吧。
姜邈将店铺的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武宁侯府早已让人将店铺打扫的干干净净的。
这个铺子原先是个卖绸缎成衣的,只是如今已经停业了。
这是侯府的一处产业,也曾开过店铺,却不太擅长经营竟没有租出去划算。
武宁侯夫人算了算,最后索性租出去给人开店,上一个店家经营绸缎成衣,本来也算小有盈余,没曾想前不久在他们家不远处也开了一家,抢了他们家不少生意之后就有些入不敷出了,迫不得已便打算换一处小点的铺子了。
因为最近的事情,武宁侯夫人想着干脆就不租了,连铺子带着房契,一起给了姜邈。
姜邈在店铺内外看了看,店铺是前面铺面后面院子的模式。前面的部分是一个大开间,方便开店,右侧的一个门后面连着一个侧房,后面一个院子带着一个三个房间。储物、加工、居住休整休整都能实现。
可以说这个铺子完全超出了姜邈的预期,她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规划了起来。
看完了铺子,姜邈边在心里打腹稿,想做什么她心里已经有了点想法,但还要看看店铺周围的整体环境和物资水平。
于是就跟陆澹说想要在附近逛逛看看,陆澹自然也不会反对。
街上的行人三五成群,很多人都不自觉的多看陆澹和姜邈两眼。陆澹对此已经十分习惯,而姜邈也并不将众人的目光当回事。
她和陆澹如今也算是开诚布公了,陆澹如今在外面对男装姜邈的态度就如同一个较为亲近的表弟一般。
给对京都十分不熟悉的表弟,轻声的解释着周围的事物,当然,这也是姜邈想知道的。
原身虽然生长在京都,却对京都之事所知甚少,实在有些可笑。扮演一个外地来的远方表亲,简直毫无压力。
陆澹看了看天色,提议到:“今天不如在外面吃吧?京都最有名的酒楼知味楼,很多吃的都很有特色,我觉得你应该有兴趣。”
姜邈确实有兴趣,自然也答应了。
知味楼是京都最有名的酒楼,不仅客人多,价格也是不菲的。
来往皆是权贵,遇到几个认识武宁侯世子的人自然也平常的事,但是遇到姜邈认识的人,确切的说是原身姜邈认识的人,就不是什么寻常的事情了。
知味楼的二楼设置的是雅间,陆澹在小二的引领下带着姜邈往上走的时候,与两个下楼的人打了个照面。
抬头的时候,双方的人俱都愣住了!
实在是因为这其中的两个人在长相上相似度实在太过明显,让人很难忽略。
两个长相相似又非常出众的男子相对而立,冲击力不可谓不强,连小二都忍不住不顾理解的在两个人之间投以震惊的眼神。
只是跟陆世子一起来的这位小公子看起来更好看一些!
不懂太多形容词的小二,只能简单的下了这个结论。
事实上两人确实五官相似有七成以上,一般情况下不是同卵双胞胎的兄弟都解释不过去,但两人的气质却是有些天差地别的。
那人显得稍微有些拘谨,虽然五官俊秀非常,气质却略显不足,而扮成男子的姜邈却自有一种洒脱自然的气质,为她的容色更是增色不少。
所以二人虽然相似,但哪怕是陌生人却也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姜邈一抬头就看见了一张记忆中熟悉的脸,正是原身的弟弟姜逸。
以原身记忆中的姜家的家世来看,知味楼姜逸本人是不可能来的,她的父亲不仅仅只对她的教育刻板到严格,对整个家庭基本都是这样的。
况且她刚才上楼之前,正有人要结账,只是大厅里的价格,姜父也决计不会允许姜逸来的。
这一撞上,姜邈还真有些发愣,在原身记忆中对姜父言听计从的弟弟,难不成是阳奉阴违?
接着姜邈的视线很自然的就落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或者是有人请客?
那人一身青色绸缎的广袖长衫,料子很明显就能看出与众不同的贵,显然是那种不差钱的人。五官端正,说不上好看,却也看得过去,带着点矜傲的神态。
那带着矜傲神态人很自然的跟陆澹打招呼,看来确实也是权贵一流。
“原来是陆世子,今日怎的在外吃饭了?不知这位兄台是谁?打眼一看就觉得怎么跟姜兄这般相似?”
那人啧啧称奇,若不是他了解过姜家的其他人,知道姜家没有一个跟姜逸长得如此之像的弟弟,否则一定会认为这二人恐怕是亲兄弟关系的。
姜逸也连连点头,眼中尽是好奇。
陆澹在那人和姜逸之间看了一眼,笑笑道:“程游兄有礼,确实太巧了,不仅长相如此相似连姓都是一样的。这是我的远方表兄姜恒,没准和这位姜公子也有什么亲戚关系呢?不知这位姜公子是哪里人?”
姜逸一脸惊奇的看着姜邈,不等那个人回答,就自己抢着回答道:“在下京城人士,家父乃是太常少卿姜堰,不知这位姜兄是哪里人,我回去问问父亲,我们这么相像或许真的有亲戚关系呢!”
姜邈眨了眨眼睛,丝毫不见慌乱的回答道:“家中乃是北方肃州人士,因为家里人都不在此世,迫不得已才只身来投靠武宁侯府,是否有亲缘关系恐怕是很难考证了。”
她原来的家确实是北方的,父母也确实都不在这个世界,姜邈说这话并不算说谎。
对比姜逸的一脸惊奇和激动,姜邈的反应就显得有点平淡了,但因为姜邈的男装扮相更显少年一些,程游和姜逸只当这少年生性腼腆罢了。姜逸甚至为自己的话可能引起姜恒的伤心事而给姜邈道了个歉。
又寒暄了几句,得知姜恒以后要在京都生活之后,姜逸才高兴的和程游告辞而去。
姜邈刚刚在雅间落座,心里还想着姜家和姜逸的事情,就听陆澹很自然的提了一句说道:“程游跟谢钧的关系不错。”
刚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姜邈清凌凌的眼睛看向没有让小二进来,而是自己给她倒茶的陆澹,心中一动。
她不太记得清姜家究竟是因何家破人亡了,只记得好像是姜邈的弟弟姜逸牵扯进了什么案子里获罪而死,而姜父则是被牵连罢官后因为一个意外死去,姜母连接失去儿子和丈夫,一病不起很快也一命呜呼了。
从书里谢芳华的角度来看,这大概都是因缘际会,是意外,是能让她扫清障碍甚至更进一步的垫脚石罢了。
但哪怕是原来的姜邈也清清楚楚的明白,这绝不是什么意外,是有人要灭姜家的口。
原身当初到了武宁侯府生怕给姜家抹黑,任侯府的人怎么询问,都对自己的身份来历闭口不言。但原身不明白,她再如何不开口,以武宁侯府和谢家的势力以及宫里明摆着的姝妃,谁又查不出来猜不出来呢?
以今天遇到的程游和姜逸的情形来看,姜家的事情,恐怕和谢钧脱不了干系。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因为她的不可控,让谢钧提前盯上了姜家?
但看了看云淡风轻的陆澹,姜邈又觉得可以放下心来,以陆澹重生大佬的身份,要保姜家的性命,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别的我不求世子,只求世子能保住姜家人的性命,不要死的不明不白就可以了。”
姜家无缘无故卷进这种事情当中,真的算是倒了大霉了,能保下性命就已经不错了。
“你放心吧,答应你的事情我自然会做到的。尝尝这知味楼的招牌菜吧,真的很不错。”
…………
出了知味楼的程游好奇问姜逸道:“你真的确定你爹没有什么私生子什么的?这么像,不是兄弟说不过去啊?”
姜逸连连摆手严肃认真的否认:“绝不可能!程兄莫要开玩笑!”
看着姜逸的表情,程游耸耸肩吧说道:“好吧,我想也不可能是。毕竟你爹的私生子恐怕是没办法攀上陆澹的,而且这种相似程度,一母同胞的都少。这可真是个稀奇事了。”
两人分头走之后,姜逸心中却有点纠结,他好像貌似也有那么一点点的怀疑,只有一点点罢了。
但程游说的也对,武宁侯世子应该不是什么人都能攀得上的,说是武宁侯府的远方表亲,想来应该不是假的。
而且都姓姜,亲戚的可能性要比他爹私生子的可能性高多了。
只是他到底还是没能忍住,见到了常年板这一张脸的姜父姜堰,期期艾艾了几次,还是开口了。
“爹,你知道吗?我今天见到了一个跟我长得特别像的少年,程游程公子都觉得简直像是一母同胞的一样!”
边说边观察他爹的神情,却发现他爹完全不当一回事:“能有多像?跟你说了不要跟不是自己一路人的往一起去,长此以往只能弱了你的心性!接下来半个月都不许出门,安心的给我在家里读书,听到没有!”
听着他爹一如既往的说教和定义,姜逸有点忍不住的反驳道:“现在不是跟以往不一样了嘛?姐姐在宫里封妃了,家里多点交际也是应该的吧?”
“胡言乱语!你姐姐封妃你需要什么交际?!”
姜堰脸色一沉,对姜逸黑着脸训斥道:“你这时候去交际,只能让人想到裙带关系,与你往后有何益处?!
不仅如此,你近来是越发放肆了!竟敢和为父顶嘴,接下来一个月都不必出门了,要让我知道你再阳奉阴违,小心你的腿!”
姜逸看着姜父暴怒,不敢再说什么。
而另一边的程游也将今天遇到武宁侯世子陆澹和一个和姜逸长得非常像的人的事情,在谢钧不着痕迹的引导下,当做今日趣事讲给了谢钧听。
“武宁侯世子的远方表亲?”
“和姜逸很像?”
确认程游是真心实意觉得那个人就是个男子的谢钧,心中又不由自主的升起了好奇。
他又想到了那个一眼就让他觉得惊艳却只能立场对立的女子,他已经查到了那人的身份,也已经做了一些安排,程游今天遇到的人……
会是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