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剑穗

江寄渊的脸上瞬间冷下。

“殿下!”魏长年听见里面的动静立即开门,“您没事吧?”

下一瞬间,魏长年就看见无力伏倒在地上的绛梨,脸色也变了。胸口漫出殷红的血液。豆绿的衣裙颜色不断加深,杏花染上鲜血后格外可怖。

江寄渊屈膝蹲下,动作很轻地揽过绛梨的身体,让她不至于因为行驶的马车而加重伤势。

闻言,江寄渊看向车门。魏长年脸色十分难看地摇了摇头,发射暗器之人躲在暗处,一击不中便消失殆尽,在周围探查的暗卫没有发现人影。

“先回府,派人去请太医。”江寄渊冷声道。

得到吩咐后魏长年退出车厢,叱声加快马车的速度。

为了防止绛梨的伤势恶化,江寄渊让她坐在地上,背靠车厢。暗器的一半已经进入绛梨胸口,难以取出,哪怕江寄渊撕下衣服捂住,伤口仍在汩汩地冒血。

绛梨中了暗器之后,失血过多意识混沌不已。

好痛……总不会这么死掉吧?绛梨心里哀嚎,脑海中迷迷糊糊地划过一个念头,好像是有什么事给忘记了。

江寄渊为了减少绛梨失血速度,右手牢牢按在绛梨的胸口,整个手都染上了血。江寄渊虽然冷情,但这人到底是为了救他才奄奄一息。若非绛梨突然跳出来挡住这枚暗器,现在受伤的就是自己。

江寄渊手下动作不变,眼眸暗沉如水。忽然,江寄渊感觉手下的人动了动,他垂头,看见绛梨口中喃喃自语,小声得江寄渊都没有听见。

江寄渊俯身凑近了绛梨,神情一愣。

“殿下,生辰喜乐。”绛梨说,“这是……诞辰礼。”

江寄渊的身子滞了一瞬,旋即恢复原状,眼神复杂地看着绛梨右手颤抖着举起,她手心里握着一个蓝色剑穗,莹白的珍珠沾上点点血迹,小巧的盘长结下坠着流苏穗子。

民间常见的剑穗,过去从来不会出现在江寄渊的眼前。

江寄渊从绛梨细白的手心里接过剑穗放入怀中,握住绛梨的手放下,道:“别乱动。”

“查出来了吗?”

魏长年屏息,周身被冷凝的空气压得冷汗直流,他道:“从绛梨姑娘身上取下的暗器没有任何标识,刺客失去了踪迹。”

暗器是一柄玄铁小箭,上面沾染的血迹已经被擦拭干净,光滑锋利,绝非普通手艺人能制作出来。

江寄渊骤然握紧,手中传来剧痛,他冷声吩咐:“传出去,孤胸口中暗器,失血过多昏迷。”

魏长年瞬间明白了江寄渊的意思,恭敬地领命下去。

“当啷——”

暗箭扔到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江寄渊拿起白绢布擦干手上的鲜血,看着暗箭半晌,骤然起身离开了书房。

“把水放下吧。”初莺看了眼站在一边的即墨,忍着害怕道,“你先出去,我要给姑娘换衣服。”

白发少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绛梨,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离开。

初莺舒了口气,拧干手帕帮绛梨擦净面庞,换了件干净的衣服。初莺看着失去活力的绛梨,心中想,这一回绛梨救了殿下一命,想必能够得到殿下的另眼相看了。

“吱呀——”

突如其来的开门声惊醒了初莺,她急急看向门口,见到来人连忙起身行礼:“见过殿下。”

江寄渊道:“她伤势如何。”

初莺低着头回答:“太医说只差一寸便会刺入心脏,接下来几个月需要静养。”

江寄渊侧头看了初莺一眼,眼神极冷。初莺寒意乍起,道:“奴婢去看看药煎得如何。”

待得到同意后,初莺便赶紧离开了房间。

江寄渊负手走到拔步床边坐下,他拉下被角,此时绛梨已经收拾好了,胸口只有一小团渗透出来的血。目光移动,往日灵动活泼的杏眼紧紧闭上,柳眉因为疼痛不自觉皱起,樱唇苍白。

江寄渊皱了皱眉,他不喜欢绛梨这副模样。

恍然之间,江寄渊眼前仿佛出现绛梨闪着光芒的眼眸,期待地递上那枚剑穗。

“殿下,生辰喜乐!”

江寄渊从来不过生辰,因为没有人欢迎他的出生。皇帝担心他夺位,母妃曹皇后自小厌恶他。最终死于他及冠那日。

是以这么多年来,绛梨竟是第一个同他说那句话的人。

那些充满恶意的记忆卷上江寄渊,他猛然闭上眼,压抑住心底的戾气。不知多久过去,床上的人不适地翻身让江寄渊清醒过来,他缓缓睁开眼,目光复又落在绛梨脸上。

绛梨只是稍微动了动,这会儿就安静下来。

江寄渊褪下外袍,熄了灯后掀开锦被躺下,安睡过去。

绛梨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傍晚。

落日余晖透过窗户的缝隙照到床榻旁,空中透明的灰尘飞扬。绛梨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一时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时候。

她不是死了吗?

绛梨呆呆愣愣地坐起,她捂住脑袋回忆昨天的事,一枚暗器已经进了她的心脏,绛梨都以为她已经死去了。可是这里,似乎是她的房间啊。

“绛梨姑娘,你可算是醒了!”

初莺熟悉的声音让绛梨回过神,她瞬间高兴起来:“初莺!我没死啊。”

初莺放下药,呸道:“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昨日你救了殿下一命,往后就不用担心失宠了啊,你该庆幸才是。”

这话给绛梨弄了个糊涂,还不等她答话,初莺就转了话题:“快喝药,这样才能快些好。”

绛梨的注意力瞬间就被那乌黑的汤药给吸引了,她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捏着鼻子一口喝完了一碗药,苦得绛梨只呼气。

好在初莺给她塞了一颗蜜枣。

几日过去,绛梨的伤口已经快要愈合,才被允许下床走动,绛梨就迫不及待地出了房间。这几天初莺时刻盯着绛梨,就怕她一个坐不住扯开伤口。

终于太医都说她好得差不多了,绛梨可不得出门透会儿气。

想起太医走时嘀咕了一句“这伤口愈合的速度比之习武之人也不差”,绛梨不免有些心虚,生怕被发生不对劲,还好其他人没怎么在意。

夏日渐长,烈日炎炎,绛梨坐在廊下,穿堂风吹过好不惬意。她躺在椅子上,高高抛起一颗青枣,眼疾嘴快地接住,摇头晃脑,一脸得意。

“小即墨,别浇花啦!快过来歇会儿!”绛梨扬高声音唤道,只差跳起来朝即墨挥手了。

即墨才十四岁,绛梨便自作主张在他的名字之前加了个“小”字,还让即墨唤她一声“姐姐”。即墨很乖,一点看不出当初防备心极强的样子,抿着唇羞涩地叫绛梨“姐姐”。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

绛梨听着这声“姐姐”,心花怒放。

即墨收起花浇,眼底闪过一抹暗光,腼腆地笑了笑蹭到绛梨身边坐下。

“这枣子可脆了。”绛梨往即墨的手里塞了几个青枣,“都说过好几回了,不要冒着这么热的太阳浇花。”

即墨握着青枣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他道:“姐姐,我没事的。你的伤好些了吗?”

“太医说已经没事了。”绛梨含糊地混了过去。

即墨看着绛梨姣好的侧脸,心里迷茫又不满。他起初以为绛梨接近他是有所图谋,可在绛梨身边待久了即墨发现她对谁都是一样,好意仿佛多得无处可放。

“今晚太子还会来吗?”即墨忽然问道。

绛梨坐起身来,思索了一会儿道:“应当还会来吧。”

即墨忽然觉得绛梨眼中的光芒格外碍眼,那是只有在提及江寄渊时才会出现的情绪。他垂下眼睫,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