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绛梨醒来时,外面已是天光大亮,床铺上没有热气。
帝君一早便离开了。
或许是昨晚浸了水,又在桌边睡了一夜不慎着凉了,绛梨心里不是滋味,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又看了一眼天色,绛梨忙收拾好自己准备往畅音阁去了。
绛梨的住处临着许多畅音阁的姑娘,往日晨间虽不说热闹,但总归是有人气儿的。可今日早上,整个院子居然没有一个人。
绛梨才走到畅音阁,就见到了神情复杂的银泠。
绛梨没有看出银泠的欲言又止,她一见到银泠便笑了开来,“银泠姐姐!多谢你昨夜送来的糕点,不然我可会饿得不行。”
银泠错开一步,躲开了绛梨的手,饶是绛梨素来心大,也觉察到了不对劲之处。她眨了眨眼道:“银泠姐姐?”
银泠勉强笑了笑道:“我昨晚没休息好,一水姐姐让我告诉你,你来了后去寻一趟她。”
“没睡好吗?”
绛梨看着银泠有些泛青的眼下,若有所思地点头道:“那你还来得这般早。”
“快去吧,别耽搁了。”银泠轻声催促道。
说罢,她就抱着琵琶匆匆进了内室。
绛梨有些纳闷儿,但又顾着银泠的话,一时便没追上前去问,而是转身去找一水。
叩叩叩——
敲门声才落下,门就从里面被拉开。
一水一直在等她。
绛梨心下如此确信,实在太奇怪了,不论是银泠还是一水。
一水开了门后走到桌前倒了两杯茶,默不作声地端着茶杯却一口没喝。
绛梨顺着她的动作一道坐下,忐忑地问:“一水姐姐,你唤我来有何要事?”
“叩——”
青瓷茶杯落在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绛梨心头一跳,对上一水复杂的眼光,她更加不安了,问道:“姐姐……是昨夜的表演,我出岔子了吗?”
半晌,一水才答道:“是昨夜。”
绛梨不安地喝了口茶,昨夜事发突然,她出于保命无奈跳入湖中,难道是因此给畅音阁带来了灾难吗。绛梨眼神闪烁着愧疚,紧张地答:“姐姐,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连累阁中的姐妹。”
一水愣了下,不禁失笑:“你想哪儿去了。”
这句话让屋中凝重的气氛松弛不少,绛梨腼腆地撒娇道:“姐姐你不能这么大喘气呀。”
一水食指摩挲着瓷杯,叹了口气:“昨夜,殿下在你屋中就寝的消息已经在府上传遍了。”
话题转得太快,绛梨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呆呆点头:“对呀,帝君在我屋中睡了一晚。”
一水闻言立即捂住绛梨的嘴,耳廓飞上不易察觉的红霞,有些紧张地环顾四周后才瞪了她一眼骂道:“不知羞!”
绛梨更加不解,她费劲拿下一水的手,扑闪着杏眼道:“可殿下就是睡了一晚呀。”
这会儿轮到一水发愣了,她收回手,喝了口茶掩饰住尴尬,才道:“没做别的?”
待绛梨肯定地点头后,一水才松了口气,不断拍着胸脯道:“那就好。”
“发生什么了,姐姐?”绛梨仍旧一头雾水。
一水道:“无事,你还小不必懂这些,去上课吧。”
说罢,一水就拉着绛梨推着她出了门。绛梨看着关上的门,立在原地良久才摇摇头离开。
在畅音阁上完课后,绛梨正准备与缓过神来的银泠一齐离开,却在门口的桂树下看见了等待的魏长年。魏长年一身青衣,生得清俊,周身气质与府上其他管事全然不同,只一眼便能认出。
银泠也瞧见了,她道:“许是来寻你的,我便不掺和了。”
话音才落,魏长年便朝绛梨微笑点头,示意她过去。绛梨同银泠告别后,往魏长年的方向走去。
绛梨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道:“魏管事今天怎么来了。”
魏长年笑眯眯地道:“绛梨姑娘,今天是来给你换一个住处的。歌舞伎住处人多口杂,不太适合你居住。”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砸晕了绛梨,她晕乎乎地问:“搬去哪儿?为何要搬?”
“搬去东院。”魏长年又道,“原因的话,姑娘往后便知道了。”
太子府占地广,南院是前院,大都用于待客;北院则为后院,通常为女眷住处,只是太子府上并无身份尊贵的女子,因而长年空置;西院便是畅音阁以及其他下人的起居处。
而东院,是太子府主人,也就是江寄渊独有。
绛梨呆呆地重复了一遍:“搬去东院?”
魏长年笑而不语,这于一个身份低微的歌伎而言确实是莫大荣幸,只是他心下却闪过一丝失望。昨日的接触他原以为绛梨多少不同,没想到也只是个贪慕虚荣之人。
于绛梨而言,这是她来人间后向着目标进了一步的又一大标志,她心下确实十分欣喜。
只是,绛梨看了眼身后的畅音阁,期期艾艾地问:“那往后我我还能再来畅音阁的对吧?”
魏长年的脸上错愕了一瞬,他没想到有人搬去了东院还想着要回来这里,不过他很快整理好情绪道:“殿下自是会有安排。”
有了这个保住,绛梨心里的顾虑彻底放下了,她道:“那我回屋收拾东西,再与一水姐姐说明后过去可以吗?”
“畅音阁自会有人去说,我已经安排人等侯了,绛梨姑娘尽快搬过去吧。”魏长年道,没有正面拒绝。
绛梨雀跃地跑回院中,先是敲了敲银泠的屋门,却没有见到她,只是与银泠同住的姑娘告诉她银泠没有回来。
绛梨心里的高兴少了几分,她道过谢回屋收拾好东西,屋门前已经守了两个身着紫衣的侍女,看模样便是魏长年安排的人。
绛梨最后望了一眼这间住了几个月的屋子,不免生了些不舍。
眼瞧着等待的人脸色已经有些不耐烦,绛梨收回莫名其妙的情绪,跟着两名侍女离开了西院。
总归往后还能去畅音阁,还能回来瞧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