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017

“总之,禅院小姐完全没生你的气。悟,你就放心吧。”

回到咒术高专的夏油杰,如此劝慰自己的好友。

五条悟靠着教室的窗台坐着,玻璃上倒出他有些烦躁的面色。“真的吗?”他拿出手机,翻看自己的信息。这几天,他天天给禅院蓝发邮件,但一条回复也没得到。“依你看,她有没有说谎的可能性?其实早就不喜欢我了,只是害怕我生气,才拖着不说而已。”

杰露出思忖之色:“这可不好说呢。那位小小姐,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拥有分手的主动权吧。换而言之,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女孩,本身对世界的认知就是不健全的。”

那种逆来顺受的女孩,永远不会主动拒绝,只会柔顺地接受一切命运施加的不公。杰敢保证,悟和她交往时,也没征求过她的同意,只是自说自话地宣告“你是我的女朋友了”。

“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悟皱起了眉。

什么“不健全”“主动权”——这种好像辩论一样的东西是怎么回事啊?

杰看着悟烦恼的脸,苦笑起来:“悟,实话实说,我觉得你们两个不合适。”

禅院蓝和五条悟根本没办法互相理解处境嘛。

“哈?!你说什么!”五条悟一下子不高兴地站了起来,身影长长地投在地上,面色凶巴巴的:“杰,就算你是我的朋友,也不能这样胡说八道。”

“是、是,我明白了。”杰耸肩,拿悟没办法。

悟就是这样,任性劲上来的时候,谁劝都不好使。他认定的事,根本不可能被别人扭转想法。

就在这时,杰的手机响了起来。杰看了看屏幕,露出了笑容:“啊,是女朋友的电话。悟,我出去接个电话哟。”

说着,他就将手插在口袋里,慢悠悠地朝走廊去了。一边走,他一边温和地应承着女友的话:“嗯嗯……来周的晚上6点,在品川附近的天桥见面吗?可以啊。想去哪里?事先说好,我不能喝酒哦。”

五条悟看着他的背影,心底恼火更甚了。

女朋友?他也有啊。杰在得意什么呢。

医院,病房里。

禅院直哉坐在病床边,一手持水果刀,一手持苹果,正皱眉削着苹果。

他显然没什么耐心,每一刀都要削掉不少苹果肉。但即使如此,他还在轻啧着继续削皮,仿佛在进行一项修习。

终于,他削好了一个苹果,将其递给了病床上的少女,语气像是施加恩典一般:“蓝,吃吧。这可是我亲手削的。”

禅院蓝沉默地接过了苹果,却没有吃,而是偷偷用目光往直哉身上瞄。

“看什么?”直哉挑眉。

蓝摇了摇头:“没什么。”她老实地低下头,安静地、小口小口地吃苹果,吃相很秀气。

但直哉知道,她肯定是有什么疑问,只是她生性内向,不会说出来罢了。

“你想问我为什么把头发染回黑色了?”直哉的眉头挑得更高。

的确,这就是禅院蓝的心头疑问。

今天直哉进病房时,她就发现了。这位从来以流里流气的不良少年形象示人的少主,竟然把自己常年染金的头发又染回了原本的黑色。

没了那头显眼得像是外国人的金发,现在的直哉,虽然依旧戴着耳钉,但却有了禅院族人的味道。

“哼……你可别误会,我不是因为你而染的头发。”直哉懒洋洋地说:“父亲说了,让我做‘炳’的首领。为了让父亲安心,我才把头发弄回来的。”

“炳”是禅院一族内部的护卫组织,只有精锐才能进入。没什么建树的直哉竟然直接当上了炳的首领,只能说他的嫡出的血脉起了相当大的作用。

不过,更叫禅院蓝感到奇异的,还是直哉接受这份工作的举动。

直哉从来都是那种标准的纨绔少爷,正事不爱干,游手好闲第一名。喝酒恋爱柏青哥打牌老虎机一样不漏,他那从小被逼着练的一手钢琴,也荒废很久了。

他竟然愿意干点活了?这是为什么?

“恭喜您,直哉大人。”禅院蓝低声祝贺他。

“现在说恭喜还太早呢。”直哉低哼道:“我迟早会成为第二十七代的禅院家主,等那个时候,你就是家主的女人。……怎么样?是不是很期待?”

他的语气相当自傲。

蓝看着他,有些想象不出他真的成为禅院家主的模样。

直哉笑了一会儿,又变得懒散下来。他看了看桌面上的治疗档案,说:“你快出院了吧?樱霜那里,我叫人帮你办了休学。等出院后,就回家去吧。”

回家。

这个词语,让禅院蓝的头颅低垂了下来,目光轻颤。

她又要回到禅院家了吗?

那个地方,也能称之为“家”吗?

她不想回去。哪怕母亲和弟弟在那里,她也无法对那里产生任何的留恋。

她宁可躺在医院里,也不想再回到那个监牢般的地方。

“蓝?你怎么不说话?”直哉对她的反应很不满:“怎么,难道你不想回去?放心吧,我现在可是炳的首领,那个叫阳子的娼妓想要动你,还要过问我的意思。”

直哉骂得很难听,分毫没有大族少爷的教养。蓝紧张地看了看周围,生怕被别人听到。

“等你出院的那天,我会叫人来接你的。”留下这句话后,直哉就走了。

病房安静下来,蓝攥着拳,心底反复思忖着该怎么办。

忽然间,一个人影闯入了她的脑海——那是个扎着黑色长发、有着细长眼睛,仿佛狐狸一般的少年。

夏油杰说过,如果需要帮助,就可以找他。他是最强的,哪怕是御三家,他也不怕。他还给她留了电话,只是她从没试着联络过。

禅院蓝目光轻颤,片刻后,她犹豫着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

“小小姐,你终于联系我了。”电话那头,夏油杰的声音很悠闲。他在看书,手机边有书页翻动和冰块落入咖啡杯的声音。

蓝犹豫一下,小声地说:“夏油先生,您可以……救救我吗?”

一晃眼,就到了禅院蓝出院的日子。

夏日的傍晚,蝉鸣聒噪,金红的夕阳仿佛弥漫着不祥。

禅院蓝换上了樱霜的校服,提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坐上了禅院家汽车的后座。

一进车厢,蓝就嗅闻到了强烈的汽车香水味,这气味让她反胃。

禅院直哉坐在后座的另一侧,正拿额头抵着前座,用一种放肆的姿势看着她。

“蓝,回家了哦。”直哉勾起了唇角,原本就挑起的眼角愈发上扬了,这让他看起来像是某种擅长幻化出漂亮皮囊来骗人的妖物。

蓝点了点头,安静地坐在后座上。

车辆启动了,医院逐渐从车窗的倒影里远去。

因为有司机在,直哉没有太放肆,只是默不作声地把手勾在了蓝的腰上。

蓝没有躲闪,承受着他的亲昵。

车过半程,蓝忽然抬头,有些生硬地说:“直哉大人,您还记得银台的公馆吗?”

“那不是我中学时住过的地方吗?怎么了?”直哉的目光漫无目的地四处逡巡。

蓝所说的地方,是禅院家名下的一栋别墅,在靠近品川的方向。很久以前,直哉曾试过就读贵族初中,并在别墅里居住了一小段时间。蓝也随着母亲,造访过那个地方。

但后来,直哉接受了禅院家的家传教育,不再继续普通人的学业,他就搬离了那里。

“我忽然想起,银台的公馆里,有一架钢琴……”蓝望向窗外,声音飘飘忽忽的:“那个时候,直哉大人弹过《月光》。”

直哉愣了下。

连他自己都忘记这件事了。

从前的他是学过钢琴的,他的休息室里还有一架有些坏了的陈年钢琴。毕竟再怎么说,他也是家主的儿子。

只是后来的他,懒得学这种没有用的东西罢了。他是嫡子,天生咒力又强,身份和实力摆在那里,根本不需要这种花边的玩意儿。

“怎么,想听吗?”直哉似乎心情很好:“那在回家之前,先去一趟银台的公馆吧。要是天色晚了,就在那里过夜好了。”

过夜。

直哉打的什么主意,真是清晰了然。

司机沉默地转了方向,朝着银台公馆去了。

不过半个小时,他们就抵达了目的地。

司机先下车,为自家的少主拉开了门。直哉伸着懒腰钻出来,打了个呵欠,又去牵坐在后座的蓝。“蓝,今晚这里可只有我们两人哦。”他笑嘻嘻地说。

禅院蓝木讷地低下头,没有说话。

横在二人眼前的,是一栋气派的西洋风格别墅。在附近的超高公寓楼包围圈里,这栋有着独立围墙、厚重绿树的别墅,显得格格不入,透着金钱的任性气息。

但禅院蓝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面前的公馆上。她攥着手,手心汗津津的,紧张得发抖。

和夏油先生约好的时间,就要到了。

夏油先生真的会如电话中约定的那样,来帮助她吗?

还是说,那只是少年人一时意气的漂亮话呢?

禅院蓝盯着自己的指尖,一颗心七上八下。

就在这时,公馆的一侧轰然响起一声爆炸巨响,气浪冲上了天,几乎要将渐晚的深蓝色夜幕都吹出一道白亮的缺口。

“怎么回事?!”

“保护直哉大人!”

禅院家的仆人们紧张起来,连连扑到了直哉的身旁。而直哉被这阵带着沙尘的气浪冲得有些站不稳,眼睛也睁不开,他恼火地喊道:“搞什么?”

在仆人们的咳嗽声里,气浪渐渐散去。他们纳闷地查看四周:“不像是诅咒师干的,也没有咒灵的气息。是瓦斯爆炸吗?”

禅院直哉皱了皱眉,忽然有了个不妙的猜测。

他回过头,发现一直跟在身后的禅院蓝不见了。少女刚才所立的地方,只留下了一方白色的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