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晴顿然觉得连白开水都是苦涩无比的,她想试图从靖嫒那清明自信的脸上找出来破绽,想从她刚刚还略微气恼的语气中找出来谎言的成分,她想让自己继续悠然而自信的样子支撑下去。
可是,真的很难,因为在听到靖嫒如此理所当然,连珠炮般的问句后,晚晴居然发现自己真的没有勇气去核实这个答案。
乔津帆周末时约朋友打高尔夫前,接的电话是靖嫒的,乔津帆每天加班忙碌之余又做了什么,她从来没有过问的,晚晴总以为给乔津帆一些时间,他定能够处理好属于自己的过去,却发现,自己似乎过于乐观,过于愚蠢,过于痴傻!
一想到了当她奋不顾身冲进火海,用尽每一份力气寻找他时,乔津帆却在靖嫒的身边,犹如从云霄之上猝然被人重重地摔落,那种又疼,又苦,又涩的感觉,让晚晴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的纸杯。
靖嫒没有继续再说下去,她的目光就像是小型的侦测仪,观察着晚晴的每一个反应。
“如果靖小姐来这里,是为了质问这些问题,您似乎找错人了!”
晚晴凛然,已经大有逐客的意味,靖嫒已经起身,却是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带着一种颇为苦涩,却异于她表面模样成熟而沧桑的口吻道:
“你不了解乔津帆,尤其是过去的乔津帆!”
“他是高高在上白马王子,对谁都可以给予最温和的笑容,却是骨子里的冷清麻木,他有失眠综合症,小时候落下来的,当别人都在沉沉入梦时,他却在努力工作,他有很严重的洁癖,连亲吻都要求刷牙,他有很冷峻的理智,永远都会把人性看得清楚透彻,他永远都站在胜利者的角度,在他面前,你会让自己感觉到渺小~”
“但是他爱我!”
“他答应过,如果我还活着,就用所有的温柔来照顾呵护我,如果我还活着,他会彻底的改变自己!”
“之所以,他食言了,因为他以为我真的死了!”
靖嫒说到最后一句时,目光里带着复杂的情绪,却在最后深呼吸一口气,看着晚晴道:
“从见你第一眼时,我就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娶你!”
“夏晚晴,真的要这样自欺欺人下去吗?”
靖嫒的话就像是漫天卷来的风暴,揭穿了许多晚晴所不能理解的地方,乔津帆那突然的求婚,适时的帮助,无尽的温柔,永远的信任……
不,心底里一个声音在努力的叫嚣着,想粉碎靖嫒所有陈述的事实。
但是晚晴又清醒的明白,撒泼没用,逃避没用,难受哭泣更意味着尊严和婚姻的失败。
“如果靖小姐,认为这桩婚姻严重的伤害了你的感情,那么靖小姐应该找的人是乔津帆,而不是我,如果他足够爱你,我想他会回到你身边的!”
晚晴平静的口吻,似乎事不关己的态度,换来靖嫒的错愕,显然,她没用料到晚晴会如此的坚韧,似乎没有受到多少影响一般。
“乔是一个因为父母的婚姻,而过分加重了责任心的男人,他对你不过是一份责任!”
靖嫒的话,就像是重锤一样,每一击都砸在晚晴的柔软之处!
靖嫒的话没错,乔津帆之前的情绪波动,以及那一晚执著的热情,都说明了这个问题。
乔津帆,一切都是如此吗?
晚晴眼波淡淡,看着靖嫒眼底里的期冀,而是平静的回答道:
“如果,这是乔津帆的选择,我尊重他的选择,但是,我不希望下一次仍旧是靖小姐来做说客,我累了,需要休息了!”
晚晴说完,果然真的躺在了病床上准备休息,靖嫒不再多言,已然转身离开。
病房的门,被关上的刹那,晚晴的手,不自觉的抓紧了病号服,慢慢收紧,直至纠结成团,一如她此刻的心。
乔津帆,你总在我最需要的时候,给予我温柔和信任,而到头来却要给予我如此的残忍吗?
不会的,那些话,那些情,那些温暖与缠绵,那些在乎和酸涩,不是骗人的。
晚晴深呼吸了一口气站起来时,头上有些疼,身子有些晕,可是她真的不愿意这么憋在房间里,更不愿意这样胡思乱想下去。
如果真的如靖嫒所言,那么她要问个清楚,乔津帆是否要将这份爱情与责任分不清的婚姻继续下去!
虚伪的关心她不要,寄托的感情她更不要,夏晚晴在莫凌天那里跌倒的时候,已经不允许自己再被人如此的践踏真心。
房门打开时,晚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底里,有一抹酸涩的水汽,而是迎上了门口坐在轮椅上的人时,微微愣住,本能的收敛自己的情绪,不愿意被任何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更不愿意在这个人面前。
“谢谢你,夏晚晴!”
莫凌天的声音,没有了从前那种冷丝丝的磁性,而是多了一丝干哑,这样的感受晚晴刚醒来时已经领略过了,自然明白莫凌天如此的声音,完全拜那场火灾所赐。
莫凌天的道谢来的直接,没有任何拐弯抹角,这是晚晴几年来,离婚后,第一次看到了一个似乎对她心平气和的莫凌天。
白色纱布缠着他的脑袋,略显消瘦而清俊的脸颊上,被刮破的皮肤,已结成疤痕,腿上也打了石膏,乍一看,险些找不到那个西装革履的莫凌天的影子。
此刻,他那向来冷漠疏离的眼底里,多了一份真诚,正直直地看着晚晴。
这份谢意来的突然直接,让晚晴不由沉默了下来,原本防备的小脸,渐渐地多了一抹陌生疏离的冷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