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四蛟不晓得杨浩要说什么,立时提起了精神,杨浩缓缓道:“四位壮士分别于汴河、蔡河、金水、广济四渠,聚众数万,船运为生。官家特旨,若你们能助朝廷完成这桩大事,则可向四位船主颁发官执,正式确立四位经营汴河船运之事,今后朝廷漕运之事。”
四位船主听了先是一呆,随即便听出了话中之意,登时又惊又喜,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们聚众上万于大河上营生,难免不被各地官府盘剥欺压,说来风光,也只是在百姓中风光,其实赚口辛苦饭吃大为不易。
而且,开封四大运河,他们虽各占其一,却远没有达到垄断的地步,只能说他们是四条运河船运主中势力最大、影响最大的四个,而朝廷若是公开承认他们的身份,那就大大不同了。
他们行走于各地,地方官府对他们的盘剥就要大打折扣,而且有了这个官方认可的身份,他们船运护航,招收打手,再不必遮遮掩掩,生恐引起官府猜忌,可以想见,这个身份一旦确立,虽然没有立杆见影的好处,可是长远下去,却会产生巨大的效益,势力日益壮大,有官执与没有官执,那结果可是大不一样的。
杨浩深知,做为一个庞大的组织,管理着上万人的吃喝拉撒,而这上万人后面又几万、十数万老弱妇孺,全都倚仗于他们,不拿出切实的好处,即便这四位船主或由于义气、或畏于官威,肯全力以赴地为朝廷办事,也绝对没有办法让这数万纤夫、船工们竭尽全力的。
他们不是一具木偶,人人都有思想,有自己的利益计较,若没有切实的好处,怎么能让他们发挥出不可想像的巨大动能,为了运粮之食竭尽全力?所以他劝说魏王向官家进言,干脆承认这四个事实上已经是帮会的组织。
帮会向来是一个不稳定的社会因素,但是因为一种特殊的经济运营模式而组织起来的帮会却不同,你不承认他们,也无法阻拦他们事实上的帮会模式,而且,由于他们是因为盈利运营而聚合到一起的生意人,是很难产生造反的想法的。
相反,因为朝廷的公开承认,他们不必藏于地下,这样一来他们就得更加依赖与官府的支持和合作,反而更易管理他们并利用他们的能力,这一点从后世的漕帮、盐帮与官府的密切关系就可以验证。
按现代的观念更确切地定性一下的话,所谓漕帮,不过是以水运货物为生的物流企业,他们要依赖于朝廷兴旺才能生存,所以一旦国家动荡,经济萧条,就会直接影响他们的生存,他们会成为坚定依靠于朝廷的一股民间势力。
杨浩将其中利害向赵德昭一一阐明,赵德昭并不蠢,虽然世事经验不足,对杨浩的分析却是一听就懂,自然明白他说的话,便立即依言进宫向父皇请旨。
经过赵德昭整理之后的话自然更加有条理,也更有说服力,赵匡胤虽然最忌动摇皇权的事,对这条建议却大为意动,再加上一来形势所迫,要调动四大漕帮倾力相助,需要给他们一点甜头,二来德昭刚刚承办差事,也需要给他树立权威,于是赵匡胤慨然应允。
开封四蛟听的又惊又喜,七嘴八舌又问许多情形,杨浩一一作答,笑吟吟道:“诸位明日大概就可以收到朝廷正式的公文了,杨某在这里先恭喜诸位,从此以后,咱们也算是同僚了。
四位大当家,今后你们可就是明正言顺的一帮之主了,相信开封四渠的生意,会被你们打理的红红火火,为社稷、为百姓、也为你们自己,创下一番功业。汴河、蔡河、金水、广济四帮一旦得到朝廷承认,今后再不会因兴衰而沦亡代替,大宋在一日,开封漕运四帮就在一日,而你们四位,就是这四大帮派的开山鼻祖。”
杨浩一番话说的四人脸红耳热,兴奋难言,四位开山鼻祖一时间鼻息咻咻,就差擂胸呐喊了。
杨浩这才把朝廷安排给他们的任务详细说出,四人仔细倾听,一一记下。最后,杨浩说道:“此番运粮,四位帮主各择适当船只,派遣得力人手,同河竞运,先到者赏、迟到者罚,虽说你们有一个月的准备时间,但是不管是船只还是水手,现在就要开始挑选筹备了,各位切莫贻误,要是办砸了,是要受罚的,那时杨某也爱莫能助了。”
四人满怀憧憬,豪气干云,当即连连应承,他们把杨浩视做了他们的贵人,要不是明知道就算得到官府正式承认,他们这个所谓的漕帮帮主还是不可能和杨浩这样的正式官身相比,早就拉着他到堂下斩鸡头烧黄纸,结拜兄弟去了。
杨浩将托付之事一一说个明白,蔡河、金水、广济三渠的漕帮帮主陈小凡、萧慕雨、刘流立即兴冲冲地告辞离开,回去筹划抢运事宜了。当
世上本没有帮,杨大人一来就有了。帮主耶!杨大人咋想出来的,这名头听着可比大当家威风多了!
杨浩回到自己府邸时,才感觉饥肠辘辘,敢情自打早晨吃了碗梗米粥,两样小菜,到现在还没有进食呢。
一进门儿,娃娃和妙妙就双双迎了上来,旁边站着两人,却是先杨浩一步刚刚进府,这两人正是穆羽和姆依可。这两人年岁相近,性情又相仿,虽然时常拌嘴呕气,感情却越来越好,杨浩现在用不着摆排场带侍卫,有时独自出去不带穆羽,若是姆依可要上街,穆忌便陪她同去。此刻二人刚刚回来,手里提着一堆东西,扭头看见杨浩,二人忙叫了一声:“大人。”
“大人,您回来了。”妙妙笑靥如花,与娃娃并肩迎上来道。
妙妙如今已经知道娃娃要从良为妾被杨浩纳入私宅了。她本是个机灵乖巧的女子,这样情形之下,自无整日与娃娃争斗的道理,若是恃宠而骄,看娃娃那骚媚样儿,自家大人不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已经相当不错了,还能为了自己训斥她么?存了这样的心思,再加上娃娃大度乖巧,有意与她结好,所以两人之间的关系大为改善。
当然,因此上她也存了些女孩儿家的心事,比如开始喜欢打扮了,不再总是素颜朝天的,她总把自己打扮得俊俊俏俏,娇盈可爱,身上也洒了品流极高的淡淡香水儿,弄得香喷喷的,与杨浩说话时也常常用些娇憨的语气和妩媚的神态,隐隐有与娃娃在另一战场争风邀宠的架势。
杨浩一见两个冰肌玉肤,清丽可人的美人儿双双迎上来,就像一对娇小玲珑的香扇坠儿,眼前也是一亮。真是秀色可餐的两个俊俏女子,只是可餐归可餐,却不能真的吃下肚去,赏心悦目的美人儿一入眼,腹中愈发的饿了,当下便道:“妙妙,快去厨房拾掇几道菜饭来,老爷我可是饿得前胸贴肚皮了。”
妙妙先是一愣,随即“咭儿”地一声笑,答应一声便奔向侧院。
“大人,您要离京了?”姆依可和穆羽双双奔了过来,娃娃微笑着站到一边,并不抢着说话。
“是啊,明天一早我就得离京了,嗯?你们两个……这是买的什么东西?”
穆羽左手提着一捆大葱,右手提着两颗菘菜,向姆依可手中的荷叶包儿努努嘴儿,道:“喏,那是新鲜的羊肉馅儿,听院子说,上马饺子下马面,大人要出远门儿,得包饺子吃。”
“有这一说吗?”杨浩有点糊涂了,他隐约记得好象是下马饺子上马面啊。
穆羽认真地点点头:“是啊,上马饺子,因为那饺子像元宝儿嘛,讨个吉利,保佑大人一路顺风,发财升官。下马面,是要用面条拴住腿,要人落叶归根,不再飘零,老院子是这么说的。”
“嗯,那我先垫吧垫吧肚子,咱们今儿晚上就吃饺子。”见穆羽和姆依可小大人儿似的如此体贴,杨浩心里一阵温暧。
姆依可道:“嗯,那婢子先去包饺子,晚上再收拾东西。”
杨浩一愣道:“你收拾甚么东西?”
姆依可理直气壮地道:“随去侍候老爷啊。”
杨浩啼笑皆非地道:“不成,老爷这一趟是随魏王出行,哪来那么大的谱儿,还带着自己随身的丫头?你就留在府上,平素没事,跟着妙妙姐学习一下打理生意。”
“啊,老爷不带月儿去么?那……月儿要几个月见不到老爷了。”姆依可依依不舍,两只大眼睛里立刻蓄满了泪水。
“傻丫头,这有甚么好哭的?老爷我不过是离开两三个月。老爷不只不能带你,就连一个私人都带不得,小羽也不能去,小羽,你会不会哭啊?”
穆羽把胸膛一挺,大声说道:“不哭,男儿流血不流泪,从七岁时起,小羽就不知道流泪是什么滋味儿了。”
杨浩亲切地笑道:“好孩子,咱们今晚吃羊肉大葱馅的饺子。去,你把这捆大葱都给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