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后睁开眼,似乎是晚间了,四周一片漆黑。陆元青微微动了动腰,就觉得环住自己的手臂紧了紧,传入耳中的声音略显疲惫,“你醒了?”
这个姿势……虽然黑是黑了点儿,但是依照目前的情形也不是很难猜测,她应该是坐在沈白腿上的,因为地上不会这么温暖且柔软。她应该是在沈白怀里的,微微侧头便能嗅到他身上那独特的浅淡香气。沈白应该是紧搂着她的,而她的手……陆元青下意识地摸了摸,呃,这样的线条和手感,是他的腰吗?
他的呼吸似乎瞬间急促了起来,但很快被苦笑代替,“现在还难受吗?”
陆元青摇了摇头,“难受的应该是大人吧。”她的耳朵贴上沈白的胸口,“你费了很多内力吧?”那种浮动在他身畔的气变得缥缈而无力,从前的那种充沛和挥洒自如似乎消失无踪了。
她叹口气,“我骗了你,你大可以扔下我一走了之的,你干吗还要救我?”
“同样是毒,你扛不住,而我却无事,我猜想八成是和我的内力有关。可是我真的在你身上试的时候才发现你……”
“血行和常人相逆,是吗?”因为血行不顺,所以逼毒定会格外辛苦。
沈白微微沉默片刻,才低语:“你并不是没有内力,所以你曾经对我说过的事情应该是有所隐瞒的,不过你的内力确实无法随心所欲地使用,这也是事实,原因我还想不明白。”
“那你还要耗费自身的内力来救我这个满口谎言的人?你不怕真如你所猜测的那般,我将来会是你的敌人吗?”
“如果真有那一日,我也不后悔今日曾这般救过你。”沈白的手在陆元青脑后轻抚,“理智上我应该怀疑你,可是感情上我选择相信你,由此产生的一切后果我自己负责。”
陆元青没有说话,近在咫尺呼吸相闻,她能感受到沈白胸口的起伏和心跳。
良久她才道:“这是哪里?”
“或许是地牢吧。”
“地牢?”是有一股潮气弥漫,该是地下。
沈白蹭了蹭她的脸颊,“这个对手真是高明得很,先是在生门布下毒雾,然后又在我带你避走的路上设置了机关,平日里我一定能避开,不过为你逼毒耗费心力过多,所以有些力不从心。”
“每一步都计算得很好,似乎我们一切的反应都尽在他掌握中,这个人好像一点儿也不害怕我们会不按照他安排好的一步步走下去,这样的自信心有些……”陆元青倚在沈白怀中,“无论这个人想要做什么,至少能肯定他目前还不想要我们的命。如果他想要杀我们,他布下的毒就不会刚好能被大人的内力所解。我想我们应该四处找找线索,不,应该说一定会有线索。”
这么说着,陆元青手臂撑地想要站起来,却被沈白抓住了那只手,他将那只手捂在胸口,“再等一会儿,好不好?”他的声音这么靠近,低低的、暖暖的,在静寂中更添迷惑人之感。
说不上为什么,陆元青只觉得脸颊浮上了一丝热气,其实此刻就算伸手去摸,那张脸一定还是冰冷的,所谓的热只是自己的臆想罢了,可是她却不由得庆幸四周这么黑,所以沈白看不到她此刻的样子。
元青,你其实是有些喜欢我的是不是?沈白曾经的问话她没法回答。所谓的喜欢如今说出来只剩下一种无力的苍白,喜欢吗?这样一个人没有理由令人不喜欢吧!如果是从前,如果是从前……可是没有如果,没有。
“这么靠近彼此的时刻我希望能够久一点儿,所以再等一会儿,好吗?”沈白搂紧陆元青,“此行前途未卜,我只有这么一个要求。”
不知该说些什么,装傻或者出言讥讽都觉得自己很过分,唯有沉默。
“元青……我表字观澜,一直以来你都是称呼我大人,我很想听听你称呼我的字。”沈白忍不住这么要求,但却不认为陆元青真的会给予什么回应。
“如果我们能活着离开这里,我答应解你一个疑惑,你想问什么都可以,我一定如实相告……观澜。”两人温暖相依,黑暗里陆元青的回答字字清晰。
沈白僵住,“你说什么?”
陆元青笑,“只能问一个问题。”
“不是这个,是……”
“观澜这个名字很好听。”
狂喜后知后觉地涌上来,沈白忍不住去抚陆元青的脸,“青儿……”
“我会好好活着,所以你也必须是。”陆元青抬手抚上沈白停留在她脸颊上的手,“我的夫君要比我活得更长久,我才开心。”
沈白忍不住笑起来,他的笑声在令人绝望的无边黑暗中竟然带起一股生机,“你终于答应我了,我怎么舍得死?元青放心,想要我死恐怕还要费些功夫。”
“哦……刚刚还这么失落,现在又精神百倍了?原来是装给我看的是吗?如果是我……”
“不许反悔!”沈白侧头吻下来,他的唇温暖柔软,带着他特有的那种馨香,温柔地落在陆元青的唇上。
陆元青的唇带着凉意,却也因为这股凉意使得那种细腻的触感更加撩动人心,逼人只想不断地深入探寻,去寻找那冰冷背后的温暖。
不是第一次喜欢别人,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这般喜欢。与聿波蓝初始的感情带着年少的任性与轻狂,总是轻易便能令人燃烧,可是伤人也最重。
可是与沈白……甚至都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好像是慢慢将你蚕食的习惯,又好像是平静湖面下的点点涟漪,一点一滴积累下的默契与欣赏,就像此刻的吻,不会惊心动魄到粉身碎骨,可是却萦绕纠缠丝丝缕缕,令人心底一片宁静的温暖,不忍推开。
是啊,不忍。不忍辜负他的一片心意,更不愿看他这般意志消沉。从前的自己任性妄为很少替别人考虑,如今历经世事变换也总该学着替别人着想些吧?或许这也是情意,是那个痛定思痛成熟沉稳后的自己所能够给予别人的情意。
“两位真是好兴致。”这声音来得甚是突兀,带着令人嫌恶的阴冷和黏腻,如蛇般瞬间便爬遍了全身。
沈白抬首,安抚地搂住陆元青的肩膀,待呼吸平稳才道:“阁下兴致岂不是更好,躲在这么一个阴暗潮湿的角落观看别人亲热。”
“呵呵。”那声音笑起来,陆元青只觉得这笑声似从四面八方传来,重重叠叠难以分辨。
“这个人并不在这里。”陆元青附在沈白耳侧低声道。
“不错啊不错,这位公子怀里的这位……公子猜得不错呀,哈哈。”那声音很有些自鸣得意的味道,“不过再聪明的人进了我的幽冥鬼府还是要听我的才能活命。我呢,已经给了你们亲热的时间,也算仁至义尽了。现在你们给我站起来!”这最后一句语意忽然凌厉非常,带起一股令人窒息的阴冷之气。
“阁下是鞥古村的人吗?”沈白整了整衣袍,扶陆元青站起,随后倚靠身后的墙壁反问。
“现在是你们要按照我说的话去做,而不是来问我这些没有任何意义的问题。”那声音有些不悦,“现在往右走,在拐角处有火折子和油灯,你们先点燃油灯。”
沈白拉住陆元青的手,“元青,无论一会儿发生什么,我都会牢牢地拉住你的手,我不会放开你,你也不许松开我的手,知道吗?”
陆元青似是笑了笑,“是,观澜兄。”
沈白一手牵着陆元青的手,一手摸索着石壁前行。无论这个莫名其妙阴阳怪气的人出于何种理由和动机,他们都不可掉以轻心。这个阴冷的地牢明显机关重重,虽然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想要他们做什么,但他们却时刻都要警惕此人布下的陷阱,谁知道他让他们去取油灯是什么意图,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能贴墙而行至少比走在正中间当所谓的箭靶子要好得多。
“这墙壁有人工开凿的痕迹,不新不旧,少说也有个两三年时间了。”忽听陆元青跟在自己身后自言自语。
“能开凿出这样一个地方,所耗费的人力应该不少才是,可是此地远近也无村庄,人又从何处而来呢?”沈白和陆元青一边缓步前行一边摸着这石壁研究。
“人确实是需要,不过有时候人力很难做到天然生成的模样。”陆元青似是摸到了什么,一拉沈白,“观澜,你摸摸看,对,就是这里。”
“脉络延展,由浅至深,刚刚那段是人工开凿无疑,不过这里的石脉纯属天然生成,触手圆润光洁,就像是……常年被水冲刷一般。”
“确实如此,那么说这个地方曾经是……”沈白的话尚未说完,脚下就感觉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他微微弯下身去摸,可是摸到的瞬间,他身体微微一僵。
对称的两孔下是整排的细牙……人头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