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回答。”明明是个男人的声音,可是听在耳中,却有一种撒娇的意味,“我就很想你。”
陆元青慢吞吞地“哦”了一声,却忽然精准地握住了对方意图探进他衣领中的手,“如果这是表示想念的方式,那么我只能说我并不想你。”陆元青的话依旧慢吞吞的,可是动作却快,将男人图谋不轨的手迅速推开的同时还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
和男人对视片刻,陆元青又道:“你想念的是我还是这具在你眼中和药人无异的身体,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了,不是吗?”陆元青一边说一边走到对面的椅子处坐下来。
“无情,真无情!”一身绿衣的男人一边说一边指了指陆元青,“小云,我还以为再见你会有所变化,没想到你还是这副冷冰冰的样子,真让我伤心,枉费我一接到你的密信就一路赶来,你却一丝感激之情都没有,还推我!”他一边说一边装模作样地揉了揉眼睛,一脸委屈地看向陆元青。
“风涣,我的金针有变。”陆元青不理他的装模作样,平淡道。
“嗯?”绿衣男子一怔,快步上前拉住了陆元青的手腕并扣住,“多久了?”
“半个月。”
“有什么征兆?”
“红线蔓体。”
“浑蛋!”风涣骂道,“我说过很多次了,叫你千万不可再强行使用内力,你当我说话是放屁是不是?红线蔓体?你知不知道那是血行分路的症状?本该流经心肺的血液在你体内肆意流动,还好那时你身上并无其他伤口,否则一定爆体而死!我当初极力反对你下金针,就是因为我根本无法控制金针对你产生的负面影响,可你执意如此我也没有办法。现如今看来你是自己不想活了,那当初何必求我?简直是浪费我的时间!”
“我也是迫不得已,以后我会注意的,而且后来红线自行消失了,这段日子我也没有发现其他的问题出现,该是无碍了。”
“金针之术虽然可以令你封在体内的内力变为静态,长久改变你的形貌,但是这种方法本身就十分阴损,就算万分小心行事也和用你的寿命换时间无异,如今你竟然还敢运气冲撞金针?你以为红线消失就没事了?”风涣气哼哼道。
陆元青赔笑道:“所以我才传书于你,请你来汴城救我。”
“自作自受,一点儿都不值得可怜。”风涣虽然抱怨着,手下却是不停,“你家的旧宅子我买下来了,我在汴城的日子里就住在这里,你没意见吧?”
“你买了宅子自然归你,你说了算。”陆元青无动于衷道。
风涣忽然古怪地站起来,来回打量陆元青,最后点头,“你还真别说,如今要是有人说你是厉剑云,连我都不信。我把你从前看到后,从左瞅至右,都看不出任何痕迹,再配上你这呆里呆气的表情,当真是天壤之别啊!如今连你说话的语气都和她大不相同了。”
陆元青一笑,这家伙拐弯抹角的还是在夸他自己,“最好的表演就是不去表演,我觉得做陆元青也没什么不好。”
“口不对心!”风涣道,“如果你真的放下了,何必搞出这么多事?”
陆元青沉默低头片刻后道:“风涣,我还有多少时间?”
风涣一怔,“什么?”
“你不说我也明白,这世上根本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陆元青缓缓道,“金针术虽然神妙无比,可是连黄岐老人都严令不可使用的东西,如今我强行用了,又怎会预想不到可能出现的后果?我的记忆开始断断续续,有些时候干脆就是一段空白;很多原本应该记得和知道的事情竟然会忘记;我能睡着的时间越来越短,有时候一整夜都无法入睡;我觉得吃什么都没有味道,无法控制的越来越消瘦……风涣,我想知道我还有多少时间,在那之前我要把一切都完成。”
风涣闻言皱紧眉,“你离开医仙谷后,我一直在研究控制金针术的方法,可是……我如今还是万分不赞同你使用金针术,老头的禁令肯定是有道理的,虽然那老头多半时间里都在犯糊涂!”
陆元青闻言忽然笑起来,“有没有去看过千芝的‘莫愁堂’?”
“我才没兴趣。堂堂黄岐老人的弟子,竟然生活得这般窘迫,真是不知所谓!”风涣撇嘴,“老头怎么就是想不明白,只有我才能将医仙谷发扬光大!如今我能买下十个厉家这样的宅院,她韩千芝行吗?”
“嗯。”陆元青称赞,“没去看过都能猜到千芝如今生活的情形,风神医果然了不起!”
风涣悻悻道:“还有精神挖苦我,想来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但是今日不会死,保不齐明日就会忽然死掉,所以你即日起就搬回来,我需要给你药疗。”
“有效吗?”
“聊胜于无。”风涣翻白眼。
陆元青一笑,“愿受风神医差遣。不过如今我白天要去衙门,晚上我会回这里。”
风涣不解,“去衙门?你又搞什么事?”
“和你分别后,我一路慢行,这一路上我遇到过很多人很多事,我也忽然明白了一些以前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等我到汴城时,两年已经过去了,我感激这两年带给我的成长。如今我在汴城衙门里做师爷,本来只是想在完成最后一件事之前,给自己找点儿别的事情做,不过重新遇到了以前认识的那些人,忽然开始觉得不舍,或许我很快就会离开,但是在离开之前,我还是想要多一些回忆,你明白吗,风涣?”
“你总是有一堆道理,我说不过你,不过你要记住,冲撞金针的事情绝不能再发生,还有你身体也不可受伤。”
“嗯……”陆元青慢吞吞地应了声。
“嗯什么?走吧。”风涣却不像陆元青这般不温不火,他一拉陆元青的袖子就往外走。
“去哪里?”
“陪我上街逛逛,我要买一些药疗用的药物和器皿。”
“风涣,你为何要搬进这个宅子?”临出门时陆元青终于问道。
“我高兴!”风涣哼了哼。他才不会告诉陆元青他是因为控制不了金针术的事情内疚呢!下金针术一事本就是陆元青的要求,况且他已告诉过他种种利害关系,是他自己一意孤行,他才不内疚呢!
“怎么?你不高兴重新住进来吗?”风涣问。
陆元青沉默了许久,始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此刻申时已过,天色渐暗,而对于那些摆夜市的小商贩来说,热闹才刚刚开始。
七月十五,中元鬼节,也就是百姓们俗称的月半节。
此时才是七月初十,距离中元节还有几日,可是贩卖鬼节那些小玩意的商贩的生意已是十分红火了。
风涣从一个小摊上拾起了一个用于避邪消灾的面具戴在了头上,忙拉住陆元青的手,“小云,你看看我,好不好玩?”
陆元青看着那个青面獠牙的面具一时间觉得好笑。他认识的人里面,举止和年龄严重不符的人非风涣莫属。
“你要是喜欢,我买下来送你!”
“去,我难道没有钱吗?要你送!”
陆元青对他的口是心非报以一笑,自动去掏钱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