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漫长而干净静谧的官道上传来一阵阵极有节奏的哒哒马蹄声,和着无数“吭哧吭哧”的车轮滚动声,好似悠长琴音旋律,就是这旋律听起来有些沉闷。

这行马车已是在蜿蜒官道上跑了长达一月之久。

流湘两手小心地在马车内煮着清泉茶水,看着闭眼斜倚在紫漆描金山水纹海棠式香几上的主子,整个人都清减了许多。流湘心疼极了,自家主子天潢贵胄,想当年长公主还在京都之时,镇国长公主之名,谁人敢置喙半分,谁人又敢苛待郡主半点。可恨长公主离京不过五载,那皇后娘娘又是个面慈心狠的,与长公主一向不和,更是变着法儿的针对郡主。好容易熬着日子,郡主嫁了,谁知更是黄连泡尽了苦水。好在这回,他们几个大丫鬟想尽了法子,终是将郡主说动,投奔长公主……

闭眼小憩的柳春絮此时却是心神不定,自五年前她母亲镇国大长公主那夜不知同皇帝舅舅发生了甚么争执,竟是自宫中回府后,翌日连行李都未曾收拾妥当,便急匆匆与父亲去了他们一家子从未去过的长公主封地岳阳府。

之后东都内风言风语不断,有传闻说那至高无上的王城宝座上的那一对姐弟终于在大权尽握后,终是反目成了仇,又有人说镇国大长公主功成身退,为了大魏江山,大权尽归于她的皇弟,大魏皇帝昭平帝,更有人说,这不过是他们姐弟又一次为了引蛇出洞玩出的一招攻心计罢了。

总之,众说纷纭,然可以确信地是,大长公主一去岳阳府,从此再无归途。

有时,柳春絮也会想,若是那一日,她未曾去临川伯爵府给祖母请安,这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可是,这世上哪里会有“若是”二字……

柳春絮微闭双眼,睫毛微颤,趁着身边的丫鬟不备,微微抬头,将欲滑出眼角的泪水生生逼了回去。无处安放的左手不停地搓捏着衣角,曾经洛阳城内人人惊羡的和顺郡主,如今早已是成了一场笑话……

公主府内,人人都告诉她,她母亲镇国大长公主是大魏的脊梁,以柔弱之力托起了整个大魏,更是以一人之力,稳住了她舅舅,如今昭平帝的帝王之位。说来容易,然其中呕心沥血,常人难以体会,光是同那些辅政大臣在朝堂之上你推我扯,便已是耗尽了母亲的心神。更别提一年中的暗杀次数,更是不胜枚举。

她从小便知晓,母亲是为大魏而生,是为舅舅而活,母亲的心不能停留在后宅府中,更是不能浪费丝毫在这儿女情长之上。她要做的便是体谅她的母亲,至于她的父亲,临川伯爵府嫡次子,东都城内谁人不知,他一生痴爱诗书字画,旁人旁事哪里又能入得他的眼。

自她记事以来,府中事均由明嬷嬷和大丫鬟们打点妥当,自是不必她操心,她要做的便是做一个听话的提线木偶,她人眼中行事无差错的大家闺秀便足以。

至于自己所思所想所需,说了又如何,嬷嬷丫鬟们又要拿那一套说辞来劝慰她。

遥想那些洛阳城中的贵女们,人人羡慕她家无纷争,又无人同她置气,各种阿谀奉承种种繁多。只当初有多羡慕,如今的她们暗暗躲在背后便是如何的冷嘲热讽,可她又能做甚么,连自己的父母双亲都抛弃了自己,谁又会真正将自己放在心底。

这权势滔天的洛阳城啊,不过五载,谁还能记得当初大权在握的镇国长公主,悠悠五年,谁还将她一个形单影只的小小郡主放在眼里。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她辗转反侧,宽慰自己,或是父母亲他们只是将自己忘了。

可既是忘了,又为何偏偏不肯派人来接她。

既是不能来接,又为何不肯给自己一个回信。

慢慢地,她也就死了心了,皇后娘娘让她嫁,她便嫁了。

她不悔,不过是一个牢笼到另外一个牢笼罢了,她原想着若是能生下个一儿半女,在那清冷的府中或是也会有一分慰藉。世事难料,连同这仅有的一丝温情,这狠心的老天也不愿给她。

那日,亲眼瞧见府中那藏着的娇娇怯怯的妾室时,挺着圆圆的肚子站在自己面前时,其实她并无多少伤心,反倒是心里好似有一根针终于落定了下来,这一日终于是来了……

她听了嬷嬷的话儿,来投奔她的母亲,非是她真的想来,只她实在无处可去。不愿瞧见昌平伯爵府里的人,她也并非心甘情愿来见抛弃自己的双亲父母。

眼见离封地岳阳府越来越近,她也越来越焦躁,那一日的抛弃,日日在夜里吞噬着自己,连宫中那些低等的宫女们都要时不时帮她回忆母亲的铁石心肠,自己的一败涂地。那暗无天日的年年岁岁,没有人能解救她,咬着被角哭得那些个夜晚,直将她压得喘不来气儿。

这至尊的皇权啊,让至亲的家人反目成仇,也将她们的母女情分耗了个干干净净,她也不过是想着余生清清静静一场,找一个谁都不认识她的地方,妥帖安放自己,走完自己余生。

煮完茶水的流湘抬头觑着自家郡主微微颤动的眼睫,便知晓自家主子不过小寐休息,小心打量了下自家郡主,口中轻轻道:“郡主,咱们再赶上几日便到了岳阳府,到时公主殿下定会为郡主做主,教训姑爷,郡主天潢贵胄……”

“自然,她是大魏无所不能的镇国大长公主,若是她想,又有何不能。”柳春絮轻嘲。

流湘急急分辨道:“郡主,公主殿下数次吩咐人来接郡主,您也知晓,皇后娘娘和咱们长公主殿下数次交手,两人之间的嫌隙也不是一两句话便能一笔带过,谁又能知晓她将咱们给压进了宫里,若不是我娘在公主府,咱们又哪里能知晓这些。”

流湘哭道:“便是连通个信儿也是不易,我娘说还是转了好几道弯儿才到手中的。”

柳春絮坐起身子,伸出方才斜倚在案几上的那只瘦骨嶙峋的手,掏出袖笼中绣着一片绿叶的帕子,轻轻替流湘拭着泪道:“是啊,我知晓,母亲她是最不容易的。快擦擦眼泪,都哭成花猫儿了。”

经过这几年她大约也知晓了,她母亲或许是想过法子来接她,可是她同样也不信,她母亲,曾经的镇国大长公主,在这曾经呼风唤雨的皇城,想要将她接出来,也并非她曾想象的那般不易。她更是瞧出来了,她的皇帝舅舅啊,也并非真的想让她去岳阳府,而那皇后娘娘,也不过是将他的心思看透了罢了。

长长的马车队伍缓缓行驶着,趁着下晌树荫下众人整歇时,明嬷嬷迈着矫健的步子而来,轻轻掀起八宝香车的车帘,好叫坐了一日马车的柳春絮能够喘口气儿,一面吩咐着丫鬟们给柳春絮打扇子,一面又吩咐侍卫们给柳春絮所在的马车头顶陇上一层帐纱,好叫这马车也能降降温。

流湘瞧瞧走到自己的母亲明嬷嬷面前,愁眉苦脸道:“娘,我瞧着郡主似是对长公主殿下还有怨言,这再过几日就要到了岳阳府,这可如何是好?”

明嬷嬷闻言,神色一僵,不过须臾便恢复了正常,快得连她女儿流湘也未曾察觉到,明嬷嬷慈爱地捏着帕子擦拭着女儿额上的汗珠,笑道:“这嫡亲母女,哪里还有隔夜的仇。咱们郡主又不是那不懂事的小儿,你也莫要乱了自己的脚头。”

明嬷嬷一想到马车内那一沓子自家公主殿下辗转寄过来的信,也是一阵头疼,五年前皇后娘娘以郡主年幼,唯恐郡主在府里遭了人欺负为由,将郡主强行带进宫中教养,偏偏又不准她跟去,好在两年前郡主嫁人,她终于得以跟着郡主去了昌平侯府,只这缺失的三年,到底是叫她与郡主生分了。

还有长公主殿下,她一个做下人的,着实不懂主子的心思,世子姑爷一表人才,偏偏是那皇后挑的,殿下自是万般瞧不上,可郡主成亲,殿下偏偏也未曾置喙,只背着郡主……她只要一想到这两年,是她亲手将郡主与世子生生给撕扯了开,脊椎骨便一阵发凉。可怜郡主还在郁郁寡欢自己没有个孩儿,只郡主她哪里知晓……

作孽哟……这哪里可能会怀上孩儿嘛……

马车内。

看着发着呆的郡主,流湘到底是没能忍住,劝道:“郡主若是觉得无趣,要不咱们再看会儿书?”

芸湘却是撅着嘴道:“流湘姐姐,咱们过去看得书还少了吗?好容易出来,就该好好赏赏这山间风光才好呢,郡主您瞧,这天上蓝白的云,树上叫唤的鸟哪一样不比那书好看?”

柳春絮看着打着嘴仗的二人总算是微微露出了一抹轻笑,只那笑容虽是挂在了唇角,却依旧带着抹不去的轻愁。

此时的山间远处传来一阵阵清亮的歌声。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①

山中两少年一前一后步行轻快,那跑在前面的少年背着个竹篓,那竹篓被主人清洗得竟是十分干净,在阳光下都泛着青光,脸上的笑容更是灿若朝霞。

后面的小少年拍着手道:“哥,你是想娶嫂嫂了吗?”

那前面的少年边跑边笑道:“想,哥哥我日思夜想都想娶个有钱的小媳妇儿,到时候哥准许你抱上哥的大腿,哈哈……”

二人行至山脚处,便见浩浩荡荡的一列马车队伍,当前一辆竟是由四匹一模一样的高头大马牵引的豪华马车,那车厢比他的小厢房还要宽阔明亮,马车四角微微翘起,加封白玉,车帘轻薄,隐约清透,微风轻拂,轻扯香帘,蓦然一见,云里众生,惊呆了萧暮行。

那马车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昭示了一副“我很有钱”的大爷模样儿,连带着在路边低着脑袋吃着草儿的骏马都时不时抬起头来,挑衅地瞪着眼珠子,无时无刻不透露出一副“有本事来讹我呀”的骄傲神情。

土包子萧暮行情不自禁,口中喃喃道:“乖乖,好大的一只肥羊哟。”

作者有话要说:注:① 出处--司马相如辞赋,名为《凤求凰》,琴曲最早见于王实甫。

崔灵均:……哥,这可是你未来的媳妇儿。

萧暮行:哥什么名声你不知道,就是天上的鸟儿经过,哥也得扒下一层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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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陌颜整个人被刷新了三观仍有些不大适应,直到有一天……她有了男朋友……

韩岳看着越来越受冷待的自己,终于受不了偷偷查看了女朋友的手机。

不大的粉红色小手机里,缓存了数部露骨欧美大片儿,还有一个名为小江江APP的列表框里,躺着十来本描写得十分香艳露骨的风流小说。

韩岳抿了抿唇,更让他不能忍的是,针对每本小说,她都在手机里记录了十分详细的纸片人恋爱分析,详细到每一个吻都能解说出十来个成语。

更震碎他三观的是,她居然还分享给了他的妹妹。所以,这种事情为什么不直接选择跟他分享,是他不配吗?呵……

后来,许陌颜发现男朋友看自己的眼光越来越奇怪,直到有一天,她无意中看到男朋友手机里的搜索浏览记录:

1女朋友为什么喜欢看这样那样电影小说?

2她如果想试试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

3所以为什么宁愿跟她小姑子分享,也不找她的男朋友???

忽地身后有人一把夺过手机,口中阴恻恻道:“所以你到底清不清楚,谁才是你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