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个人知道后悔的“悔”字是怎么写的时候,就说明这个“悔”已经很大了,大得足以遮盖整个心灵。一个心加上一个每,就是每次想起来,都不免要在心里悔一次。夜里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思前想后,也不知道后悔了几百次几千次。可是后悔有什么用?我暗暗发誓,只要能脱离目前的窘境,我一定要好好地活出个样子来,给爸爸妈妈看,也给妖精金秋看看。可是我什么时候才能脱离苦海呀?
我告诉自己:“睡吧睡吧。”可就是睡不着。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患上了神经衰弱,如果有片安眠药就好了,不知道妖精那儿有没有,可是就算妖精有,我也不能跟她要,有求于她,一定会让她更加嚣张,更加飞扬跋扈。这时候我听见一阵低沉的声音,铺天盖地的,像风声又不是风声,像雨声又不是雨声。我终于为自己确了诊,真有了神经衰弱的毛病,瞧瞧连耳鸣的症状都有了。
有人拍门拍得惊天动地,把我惊醒,天已经大亮了。妖精金秋在门外说:“起床吧,该做早饭了。”
“知道了。”我慌忙答应,我想如果我再不说话,妖精可能就要把门给拍碎了。
打开门,妖精金秋抱着双臂,站在门外。我昂头挺胸从她身边走过。
妖精金秋问:“上哪儿去?”
“你不是要我做早饭吗?”我反问,在楼梯口站住,背对着她。
“你应该先问问我想吃什么?”妖精用居高临下的口气说。
“那你想吃什么?”
“两个煎鸡蛋,外加一杯牛奶。”
“嗯,好,你等着。”我恭顺地回答。别以为我这么轻易向妖精俯首称臣了,我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已经想好了整治她的法子。
我进了厨房,妖精也跟了进来。我对她笑笑说:“请你出去吧,这里油味大,薰坏了你,吃饭就没有胃口了。”
妖精吃惊地看着我,可能她对我的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弄糊涂了,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出了厨房。
面对厨房里的锅碗瓢盆,我一筹莫展,不知该从何处下手。不过很快我就释然了,本来我的出发点就是要捣乱,只要把厨房里搞得一塌糊涂就行了,用不着费多少脑子。我点燃了煤气灶,倒了半锅子油,乒乒乓乓打了四五个鸡蛋放进锅里,随手把鸡蛋壳扔了一地。接着我又点燃了另一个煤气灶,放上熬牛奶的锅子。然后我抱着手臂,悠闲地看着锅子下面淡蓝色的火焰出神。
没过多久,牛奶沸腾了,雪白的泡沫飞快升高,溢出了锅子。另一个锅子里的油也沸腾了,我闻到一股焦糊味。妖精一边喊着:“什么糊了?”一边冲进了厨房,手忙脚乱地关了煤气灶。然后大声质问我:“你是怎么搞的?”
我笑吟吟地说:“对不起,我忘了告诉你,我不会做饭。”
妖精摆摆手,生气地说:“出去出去,我来做。不会做早说呀。”
我哼着小曲出了厨房,哈哈,初战告捷,想和我斗,简直是自讨苦吃。我回到楼上的卧室里,走到窗前望出去,我惊喜地看见远处一片广阔的蔚蓝,我知道了,原来昨天晚上听到的声音是海潮。妖精可真有福气,爸爸竟在风景秀丽的海滨为她买了别墅。
吃过早饭,我一抹嘴就离开了餐桌,想出去到海边散步。别说,妖精的手艺还真不错,鸡蛋煎得不老不嫩,咸淡适度。妖精金秋在我背后问我,“上哪儿去?”
“去海边走走。”
“不行。我再次声明,你要担当起保姆的职责。先把碗洗了,再把衣服洗了,还有打扫房间卫生。”
“我不会。”
“不会我可以教你,但是你不能不干。我没有义务养活一个游手好闲的大小姐。”
接下来,我硬着头皮做妖精指派给我的任务,妖精吸取了经验教训,跟在我身边指手画脚,说不能怎么怎么做,应该这样这样做,如果不是我的生命力旺盛,烦都被她烦死了。好容易挨到做完了所有的活,拖着腰酸背疼的身体,刚想到楼上休息休息,妖精却说她要出去采购,让我照看她的儿子。
妖精出去后不久,小杂种开始哭起来。我硬着心肠不去管他,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可是他就像和我较劲,哭起来没完没了,最后我终于忍不住走到他的小床边,对着他做了一个鬼脸,骂道:“小杂种,就知道哭!你哭什么呀哭?”
没想到小杂种居然咯咯地咧着没牙的嘴,笑了起来。小杂种白白的,胖乎乎的,有点儿可爱。毕竟这是爸爸的亲生儿子,我忽然不那么讨厌他了,就做出各式各样的怪样子,逗得他咯咯地笑个不停。正闹着,妖精金秋回来了,我想她听见了她儿子的笑声,看我的时候眼睛里有了些笑意。
我说:“这回我可以出去了吧?”
金秋这回没有刁难我,说:“去吧。不过不能超过半个小时,你回来后我教你做饭。”
我想出去了,就由不得你了,我爱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可我走到屋门口,妖精又叫住了我,我心想糟糕,她不会变卦了吧。
我回过头,妖精指着沙发上的几个袋子说:“去,换一下衣服。你身上的衣服都有味了。”
我心里一热,不过马上告诫自己,不能让她靠几件衣服就腐蚀了我,横竖她花的钱都是我爸爸的,我只领我爸爸的情。
妖精的眼光不错,她给我买了一身淡绿色的衣裙,非常合身,衣服料子的质地也不错。我换上衣服,也不和她打招呼,就出去了。
坐在礁石上,看着烟波浩淼的大海,听着阵阵涛声,我感觉非常寂寞。如果李一此时能够在我的身边,我将是一个幸福的女孩,眼前的一切都会诗情画意起来。可如今在广阔的大海的背景下,更加显现出我的渺小和孤单。一种悲怆在心底涌动,眼泪滴落了下来。一颗眼泪沿着脸庞滑下,流进嘴角,我尝到了眼泪的咸,眼泪的苦。我想海水也是咸的,这些海水是谁的眼泪,那么多那么厚,那是一种多么深的痛苦,才会有这么多的泪水。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我才踏上归途。前脚迈进门槛,妖精金秋的责问就劈头盖脸地扑来。“你知道你出去多长时间吗?三个小时了,足足三个小时。你要是有个意外,要我怎么向你爸爸交待?以后不许你出去了。只要你在我这儿住一天,就要听我的话,我可不想让你在外面逍遥自在,我却在这儿为你担惊受怕。”
“我又没让你为我担惊受怕,我的事你少管。”我本来心情就不好,忍不住恶语相向。
“等我把你完好地交给你爸爸后,我才不会管你的死活。但是在你爸爸来接你之前,你必须给我乖乖的。”妖精金秋也是声色俱厉。“咱们先不说这些事情,你跟我来,学做饭。”
“我不学。”既然已经开始吵了,我就决定来个一不做二不休,和她抗争到底。“你别想拿我当保姆使唤,办不到!”
“你爸爸没交待你吗?要你必须听我的话。”金秋不得不亮出了她的杀手锏,用我爸爸吓唬我,想让我就范。
我冷笑着说:“亏你还记得我爸爸。要是我爸爸知道你这样对待我,还不知道谁会倒霉呢。”
金秋胸有成竹地说:“好呀!你不妨给你爸爸打个电话,告诉他。”
“打就打。谁怕谁呀?”我说着,忘记了爸爸少打电话联络的告诫,走到电话机跟前,摸起电话,要通了爸爸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