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伤了!”她的口气彷佛在说他死了似的。
“我看伤势并不严重,但还是处理一下比较好。”
奔到他身边,她环住他的腰,倾身向他,“坐下,我去找罗莎蒙和——”
“亚历,”他真的感到意外,“这又不是什么重伤,我可以自己骑马回营。你知道,你是我所见最差劲的随从。”他重重地跌坐在树干上。
“最差劲!”她惊呼,“你真不识好歹——”
“你去带马要那么久?我在这里拚死拚活,却听见你在林子里唱歌。怎么,你想娱乐敌人不成?”
她当即决定永远再也不跟他说话,兀自转身去牵马。听见他在后头咯笑,这使她把头扬得更高。就连他挣扎起身时,她也硬着心肠故意踱过不去搭理。
“亚历,把马抓稳,我必须由反向上马,这老头不喜欢这样,但我不能过分触动伤口。”
亚历没出声,用双手捧住着马首,目光锁着它的,以歌声控制它。雷恩在马背上呆坐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开口跟她说话,拉她上马。回营的路上,她紧抓着马鞍,眼见鲜血由伤口缓缓流出布在他大腿上。战马嗅到腥味开始骚动,雷恩只有用膝盖夹紧马腹控制,连亚历都感觉到他伤得整个人发僵。
“你还是唱歌安抚它吧。”他说。
“喔,你是指我的噪音呀?”
“随你怎么说,”他连声音都发僵了。
亚历从没听过这种口吻,推断这是因为咬牙忍痛。他说伤势不重,可是血流不断,无论如何现在都不是斗气的时候。她定下心张口让串串音符流泄而出,战马顿时安定下来。
“我一定要带你去见我的兄弟,”他喃喃自语,“他非得亲眼目睹才会相信这种事。”
接近营区时,有人意识到不对劲,纷纷出来迎接。
“最好还是别让他们知道我受伤,”雷恩悄声跟她说,“他们本来就已经很难控制了,我现在可不希望再有麻烦。”
她迅速跳下马背站在他身旁,用身子遮住他受伤的那条腿。
“听说发生打斗。”一口黑牙的男子首先开口,目光贪婪地闪烁着。
“那是你在作白日梦,老头,”亚历吼道,洪钟般的嗓音震慑住在场的每一个人,“退到一边去,这畜牲在闹脾气,我们都得用鞭子才控制得住它,”其实雷恩的马是受她高亢的斥声惊吓。
就在众人畏惧地打量那匹庞然巨马时,它嗅到雷恩的血腥翻起白眼,雷恩立即用锤矛敲打马鞍,“你们都没事做吗?”他咆哮,“乔斯,到我帐里去。我有工作给你。”
喃喃抱怨着,人群逐渐散开。战马在帐前停住后,亚历立即上前扶雷恩下马。
“看在老天份上别来帮我,”他咬牙斥道,“他们会看出不对劲,去把马头拉稳了。大声唱你的歌,把所有注意力吸引到你身上去。”
亚历依言开始唱她的歌,也果然吸引了绝大多数的注意力,使得她几乎费了半个小时满足众人的一再要求,抽身入帐。雷恩正半躺在床上,身上只着衬衫和内裤,罗莎蒙正在照拂他大腿上的伤,脚边是一盆慑人的血水。
“原来你还知道进来?”他怒斥道,“除了展示歌喉外,你还会干别的吗?上帝怜悯,千万别让你上战场。你的敌人会要求你公开表演,而你会傻乎乎地丢了所有武器真去娱乐众人。别管我了,罗莎蒙,去照顾被我伤了的那家伙。乔斯,你带她过去。至于你,我一文不值的画眉鸟,过来看看你是否能把这条腿绑上绷带,或许你还能拿歌声诱惑它收口。”
亚历张口欲言,但乔斯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他的伤口在痛,记着。”他轻轻耳语,然后出帐。
只消瞥一眼雷恩惨白的脸,便知乔斯所言不虚。
“别尽盯着我看呀!快干活,”雷恩啐道。
她才不受此待遇。他的愤怒与敌意只伤得了他自己,“闭上你的嘴,雷恩·蒙特格利!”她命令,“我可不受你的侮辱。躺好了,我会照顾你的腿,对我大吼大叫也改不了你受伤的事实,只会使你自己感觉更难过。”
他作势起身,亚历瞪他一眼他又乖乖地躺回去,“他们会互相残杀。”他无助地说,意指外头那群暴民。
“互相残杀又何妨,反正他们五人凑起来也不值所占的空间。”她轻蔑地说,在雷恩大腿旁跪下,掀开压在伤口上的布巾。这是她头一次见识这种伤,皮肉爆绽血肉模糊,触目所见就是个大黑洞,暗色鲜血仍不断涌出,她的胃不由得抽紧了。
“你打算放弃晚餐吗?”见她脸色惨白,雷恩挖苦道,“受伤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只有这回伤口比较深。”
的确,他伸在她面前的两条大腿上,布有好几道面目狰狞的伤疤。她试探着用手摸摸其中之一。
“战斧砍的,”他咕哝道,躺下身。失血终于使他开始失去体力。
她尽可能轻巧地为他清理伤口,眼见伤口有多脏时不觉眉头轻蹙,那彷佛是那支箭百年来未曾清洗,这回利用雷恩的血肉来净身。处理完伤势后,她搬张小椅子在床边坐下,仔细打量他。他闭着眼,呼吸轻浅乎稳,她只希望他是睡着了。
饼了好久他才开口,眼皮仍合着,“亚历,”他的声音虚弱,她立即跪到他身边,“床底下有个箱子,拿出来好吗?”她立即拖出那只皮箱,发觉里面装的是把琵琶时立即笑了,“会弹吗?”她自信地笑着取出琴,手指已迫不及待地在弦上舞动起来。她以轻柔的哼声导引出自己的创作。
数小时后,确定雷恩睡着之后,她才放下琵琶,暗自祈祷罗莎蒙赶快回来。雷恩的情况似乎愈来愈糟,她则需要有人跟她保证他一定会复原。
匆匆打量帐内,她发觉没水了,而且她的紧身衣也沾有雷恩的血,最好赶快清洗,免得白天里被人看见询问血是怎么弄上的。她蹑手蹑脚地提了两只空桶,刻意绕道前往河边。看见布兰姬正和几个男人玩骰子玩得兴致高昂,知道她不会入帐找雷恩,亚历松了好大一口气。
到河边时天色已黑了,盛完水后清理衣上血迹时,她不小心把身上衬衫也打湿了,犹豫半晌后,她索性脱了衣服把自己也洗了个干净,然后咬着牙再穿上仍湿漉漉的衣服,匆匆跑回营地。
入帐后确定雷恩仍熟睡着,她找了件雷恩的衬衫换上,可笑的是衣摆竟垂到她膝盖。她知道这是在冒险,却又不确定自己是否真不希望他醒来发现她是女儿身。她才把衬衫穿上,雷恩便呻吟起来。
“玛丽,”他呢喃着,“玛丽,我一定会去救你出来。”
她忙不迭地窜到他身边,他必须保持肃静,绝不能让营里的人察觉他身体不适。那些白痴一直以为雷恩帐中藏有珠宝和金子,她敢打包票他们一定乐于抓住机会进来搜寻。
“玛丽,”他叫得更大声了,一只手臂乱舞着,差点没扫中亚历的脑袋。
“雷恩,醒醒!”她急忙耳语道,“你在作恶梦。”她试图去抓他的手臂时,讶然发觉他在发高烧。他的皮肤触手烫人,“不!”她倒抽口气,诅咒罗莎蒙无巧不巧在雷恩需要她时离营。发高烧!她该怎么办?手足无措之下,她只好拿块布沾水敷在他额上,然雷恩却一胳臂扫中她,致使那块布飞出老远。照他这样乱舞双臂迟早会打中营柱,使坚固营帐塌下来压死他们。
“雷恩,不要乱动。”她轻斥道,两手按住他两只手,不意竟被拖得半趴在他身上。
“我必须去救玛丽。”他口齿不清地叫得更大声,整个人托着她乱翻扭。
“你这只蠢虫,”她嘶声斥道,“不要乱动!”
他突然睁开眼,她只见他瞳孔涣散。他视而不见地看着她半晌,眼光逐渐凝聚后,突然抬手按住她的头,将她的嘴压向他的。就算亚历想抗议也难,当她的唇触及雷恩时,她便已迷失。他技巧地吮吻着她,撬开她的嘴探舌入内探索着她口中的甜蜜。她没过多久便学会如何回吻他。一脚悬在床边,半个人趴在他身上,她用双臂圈锁住他的颈项将他更拉近自己,主动探舌入他口中。自从初见他开始,她就期望能身受女人的待遇,而今总算如愿以偿。
当他一只手抚上她的小腿肚时,她倒抽口气情不自禁地开始亲吻他的脸颊。他的皮肤灼烫,布着一层汗水,当他侧身而改由爱抚她结实大腿的同时,亦在她身上烙下灼热的烙痕。在他双手罩住她的臀部时,不觉轻笑起来,口中叨念着“小巫婆”,再次攫住她的嘴,双手恣意探索她身上每一曲线。
只是亚历并不甘于被动的参与,她亦开始在他身上探索,剥掉他身上的衬衫,动作生涩的双手带给她快感,远超过她梦中最绮丽的遐思。
“雷恩。”她呢喃着,柔软的唇办跟随双手一同历险。他一动不动地静躺着,全神贯注于她的嘴所制造的奇晴。
一切发生得那么快,她就凭着感觉与女性的直觉学习,付诸行动。她不懂得保留,只想把自己完全付出,同时也满足内心积郁的渴念与好奇。
他的双手与唇无所不在,带给她几近窒息的异样快感。他的手悄然下滑探入她大腿之间,接触得那般轻柔,使得她自动张开腿圈锁住他的腰,用力之大几欲挤扁他。当他的手移开时,她直觉地抗议,他随即又攫住她的嘴,饥渴之势彷佛欲吞没她。亚历濒于落泪边缘,不断地弓起身体更接近他。她并不知该如何做,亦不知会怎么发生,一切但凭本能,不知何时他的裤子退了位,当他的坚挺接触到她女性的柔软时,她错愕地弹开。他轻笑着拉她回去,缓缓进入她体内,缓慢地充实了她的空虚。
他静止不动稍事歇息,让感觉在躯体间流窜,最后是没经验的亚历按捺不住,没头没脑地蠢动起来。他用双手托住她的臀,引导她缓慢而有节奏地律动,强劲有力的手指爱抚着她,将她推上几近痛楚的欢乐之颠。急切中,他一骨碌翻身将她压于身下,紧压得她差点没穿透床垫。盲目的迎送律动之中——亚历死了。
白热化的火焰随着曼妙的音符升华,穿透她的存在,渗入每一毛细孔,她在虚脱与战栗之中紧紧攀附着他,让自己感受他灼热的皮肤。聆听耳畔他急促的喘息。她艰难地抬起一只手臂,感觉好似刚由陡峭的岩坡滚落般,轻抚他颈背汗湿的鬈发。雷恩猝然猛地抓住她那只手,带着她翻身侧卧,紧握她手的力道威胁着要捏碎她的手指。
“我的。”他激动地轻语,将她的手拉到嘴边亲吻两根手指后,便为睡魔征服。
亚历仍半睡的挣扎了好几分钟。她的身体虽虚脱无力,精神却从未如此亢奋过。也许她应该为将自己交付不是丈夫的男人感到羞耻,然她一点也不,此时此刻她唯一需要的就是这沈睡的男人。
“我爱你,”她把脸埋在他的发中,轻声低语,“我知道你永远不可能属于我,但此时此刻你是我的。我爱你。”她亲吻他的额头,然后才放松下来怀抱着前所未有的极端快乐沈入睡乡。
曙光乍现时亚历悠然转醒,雷恩贴着她的身体比前夜更烫人。他在沈睡,辗转反侧,睡得极不安稳。使劲全力推开他沉重的身子,亚历悄然溜下床匆匆穿衣。由于昨夜未把衣服摊开来晒,此刻有部分地方仍是湿的。她衷心希望能换件女儿衣,放弃乔装男孩。男人的衣物和行为虽能给予许多自由,但如果她是个男孩,她就无法经历昨夜那种激情缠绵。
她才刚套上紧身衣,乔斯便领着罗莎蒙掀起帐幕入内。
“他怎么了?”乔斯专程地打量着她。
她未及开口,罗莎蒙便插了进来,“他在发高烧,我们得设法使他退烧。快去提些冷水来,我去拿草药。”
亚历立即拎起水桶奔向河边。
接下来二天无异是在折磨亚历。她和罗莎蒙轮流地设法为他退烧。他庞大的身子总是扭动不安,她们往往得手脚并用地压住他,硬将草药灌入他口中。每当此时亚历总会吐出一大串让罗莎蒙咯笑又脸红的秽语,由一文不值的乞丐到巨型孔雀,反正能骂人的话她全搬出来用。亚历经常对他唱歌,弹琵琶,想尽办法安抚并转移他的注意力,减轻他的痛苦。
雷恩卧病在床时,乔斯负责督促营中莽民继续每日训练,避免互相残杀。
“我不以为他们值得,”乔斯坐在雷恩床脚地上,“他为什么觉得必须承担他们的问题。”他从罗莎蒙手中接下一碗粥。
“雷恩从不拒绝任何人,他真心相信我们值得拯救。”罗莎蒙静静的说,依旧垂着头。
“我们?”亚历讶然抬首。她从未离开寸步,睡觉时就坐在小凳上,头靠在床边,“我不以为自己跟杀人犯是同类。”
“你呢?罗莎蒙?”乔斯问,“你又犯了什么罪?”
罗莎蒙没有回答,但当乔斯转头过去时,她抬首凝视他的眼神令亚历不觉惊呼出声,旋即以咳嗽掩饰。罗莎蒙爱乔斯。静心打量他俩之余,亚历不难看出他俩出众的美貌有多相称。她知道罗莎蒙匿身于此,乃是因为人们视她脸上胎记为魔鬼的印记,但乔斯呢?
翌晨一早雷恩的烧退了。当时亚历仍在熟睡,但她的头就靠着他臂膀,所以很快便警觉到他的异状。抬起头,她看见他已睁开眼,正左顾右盼最后才将眼光落于她脸上。
亚历一颗心陡地狂跳,脸蛋也布上一层酡红。他对他们发生关系之后会作何反应?
片刻后他调开视线,目光一片空茫,“我病了多久?”
“二天,”她喉干舌燥,声音沙哑。
“你有没有管束营中秩序?还是他们全部自相残杀死光了?”
“他们——他们没事。乔斯拿着剑压着他们的脖子,没让他们闹事。”见他半天未再吭声,她屏息等待。现在他会提那件事了。
相反地他却挣扎着坐起身,亚历想伸手帮忙却被他一把推开彷佛她只会碍事。掀开羊毛毯,他一把扯掉腿上绷带,冷漠地打量腿伤,还推推它。
“已经收口了,”她说,“罗莎蒙说伤口情况还好,麻烦的是高烧不退。我们一直担心你会有生命危险。”
他侧首冷冷看她一眼。她敢发誓他眼中盛有怒意,“替我拿食物来。愈多愈好。我需要尽快恢复体力。”
亚历没有移动。
“该死!”雷恩的咆哮声震撼营帐四壁。这短暂的爆发消耗了他仅有的体力,他垂首稍事歇息,“服从我,”他静静地说,再次躺下,“还有,小子,”她提着水桶正要出帐时,他又出声唤住她,“替我带温酒来。”
“小子!”一出帐,亚历便开了骂,“小子!”
“亚历!”乔斯道,“刚才是雷恩在吼吗?”
苦着脸,她点点头。
“你没事吧?他在吼什么呀?”
“谁知道?”她啐道,“我这等低贱之人,怎知道国王的朋友心里想什么?”
乔斯未置一词仅报以大笑,吹着口哨走了。
“男人哟!”她咒骂着把水桶掷入河中,结果挑起半桶沙半桶水,不得不重新来过。第二回时她停下来,眼中含着泪水,“小子,”她对着冷冽的流水轻语。她真对他毫无意义,使得他对那一夜毫无记忆?
也许他需要点时间去回想,回营的路上她告诉自己。她半途停下来告诉布兰姬他要食物。
“要你来告诉我?”布兰姬的笑里藏刀,“哼,他早就召唤我进去过啦。”她故意大声地说给周遭的人听,还不忘暧昧地挺挺胸。
亚历撇撇嘴,进入帐中。沉重的水桶拖垮了她的双肩。
“怎么去那么久?”雷恩咕哝道,嘴里塞满食物。
她转身睇他一眼,“除去替你拿食物外,我还有许多工作得做,”她愤怒地说,“反正你那个婊子能把你照顾得无微不至,你也不缺我一个。”
“够了,”他撕了一大块猪肉塞进嘴里,“也许我们该修正一下你的言行态度。女人永远是女人,脆弱又无助的小东西,不管她人生立场如何,总是生来就该被保护、被爱。如果你把个妓女当淑女看待,她就是淑女,而一个真正的淑女也可能会变成妓女。这全在于男人。记牢了。你要成为堂堂男子汉还有得磨练,但等你——”
“到了那时候就不需要你的忠告了。”她没好气地吼道,转身往外冲却一脑袋撞上乔斯。狠狠瞪他一眼,她一把推开他冲了出去。
乔斯瞥一眼雷恩,坐下来漫不经心地弹起琵琶,雷恩则安静地吃他的。弹了一阵子,他突然停下来。
“你知道多久了?”
只有咀嚼动作稍有停顿,显示雷恩听见了,“几个小时吧,”他镇定地说,“你呢?”
“打一开始,”他笑看雷恩的表情,“我真意外居然没人发现。对我来说,她像个偷穿哥哥衣服的小女孩。你叫她小子时,我还真不敢相信你是当真的。”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雷恩斥道,颊内冒出一个酒窝,“几天前她替我写信时,我差点没吻了她。事后我恶心半天。”
“你知道,你给她工作量比其它人都重。”
“也许我是想改变她的体型,”雷恩爆笑,“我还真对她的腿着迷了好一段时日。”
“现在你打算把她怎么办?”
推开托盘,雷恩倒回床上,觉得全身虚脱无力但神经却紧绷着,“你以为她说派尼尔追杀她的事,有几分真实性?”
“派尼尔指控她洗劫他,并指称她是女巫,四处重赏缉拿她。”
雷恩讶异地扬起眉,对眼前的事知道甚少而感到愚蠢,“这种情况下,你说营里的人会有什么反应?”
乔斯只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我觉得她最好继续乔装男孩,”雷恩若有所思地说,“由我来保护她,知道她真实身分的人愈少愈好。”
“你会告诉她你已知道她是女孩吧?”
“哈!让她吃点苦头才算公平。她一有机会就对我搔首弄姿,今早我发现她是如何愚弄我,差点没拧断她的脖子。不,让她再闷一阵子。她以为我不记得——”他迅速瞥一眼乔斯,“她以为我仍蒙在鼓里,暂时就这样好了。”
乔斯站起来,“你不会找她麻烦吧?我若是没弄错,我想她相信自己已爱上你。”
雷恩笑得嘴角都咧到耳边,“那好。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她,但我要她也尝尝自己的杰作。”
一小时后亚历再进帐时,她的下巴直指向天,而乔斯和雷恩正心不在焉地玩骰子。
“亚历,”雷恩头也没抬地说,“今天去训练场练习了吗?虽然你已经有了点肌肉,但还是不够看。”
“练习个鬼。我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我只顾关心你是死是活,没精神去虐待我软绵绵的身体。”
雷恩一脸惊愕与创痛的表情,抬眼望向她,“亚历,你怎么可以这么跟我说话?你真的很生气我没死吗?你走吧,乔斯,我想休息了。等我有点体力后,也许我会替自己弄点酒来。”他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倒回枕上。
乔斯闷笑了几声,将骰子揣回衣袋,白了雷恩一眼后离去。
亚历本想不管他死活,然见他瘫在床上,形容苍白又好无助,不觉于心不忍,“我去替你拿酒来,”她无奈地叹口气。当她把酒囊递给他时,他的手又抖得抓不住,她只好用一手环住他的肩膀支撑他,将酒杯凑到他唇边——那两片唇即使是现在仍让她气息急促。
“你累了,”雷恩同情地说,“你多久没洗澡了?全世界像你这么年轻的男孩,也没有人会比你脏。嗯,”他自得地笑着躺下,“有一天等你遇见心仪的女人,你就会想取悦她。我有没有跟你提过,我在巴黎郊外参加竞赛的事?那儿有三个女人,个个——”
“我不要听!”她大叫,他只一径无辜地对她眨眼,“我才不要听你那些肮脏的故事。”
“随从应该受各方面教育,而不只限于武器。譬如说,你弹琵琶唱歌时,选的曲调和唱的歌词都很女孩子气。女人都喜欢强健且自信的男人,谁会要一个娘娘腔的小表。”
“娘娘腔!”她大受其辱。她也许不漂亮,但对于她的音乐她可是信心十足,“你对女人又有什么了解?”她嗤之以鼻道,“如果你对女人的了解就像对音乐一样浅薄,那你就太自大就像是个——”
“是个什么?”他感兴趣地追问,支起身子面对她,“英俊小生?大力士?还是烈火?”
“无聊男子!”她吼道。
“喔,你的力气如果能跟你的声音一样就好了。你有没有试过对城墙大吼几声,看看会不会垮掉?也许你可以发出一种声调,把敌军的马全引到荒地去。”
“不许说了!不许说!”她尖叫,“我恨你,我恨你这么愚蠢至极又目空一切的贵族!”她扭头住外冲,却为雷恩低沈的命令口吻拉住。
“去找罗莎蒙来好吗?我觉得很不舒服。”
她朝他迈进一步,旋即抑住冲动扭头冲出营帐,帐外围了不少人,显然都听见了他们的争执。尽力不去理睬那些交头接耳,神情暧昧的人,她直冲到训练场操练三小时弓箭。
最后直到全身再也挤不出一丝力气后,她才到河边洗头洗澡,解决民生问题后方才回营。
帐内黑漆漆的,由于雷恩一直没出声,她猜想他是睡着了。她如果够勇敢的话,应该趁现在出营永远不回来。她为什么认为她所珍视的,应该对此贵族子弟亦具有意义?无庸置疑,他必定已习惯女人上下他的床,且懒得去注意她们。为什么多一个就该有所不同?她若坦承自己是他的俘虏,他是否会笑她,或者纳她为后宫嫔妃之一?她和布兰姬是否得轮流娱乐他?
“亚历?”雷恩困倦地唤道,“你去了好久。吃过东西吗?”
“我塞了满满一大桶食物,”她不逊地响应道,“那样我的块头才会长得跟你的马一样。”
“亚历,不要生我的气。过来坐下,唱首歌给我听。”
“我不会你喜欢的那种。”
“我不在乎。”他的声音听起来好疲倦,使她心又软了。抓起琵琶,她轻轻弹奏并轻哼着合音。
“茱蒂丝会喜欢你的。”他低喃道。
“茱蒂丝?你哥哥的漂亮老婆?她那样的名门淑女干嘛要搭理个平民律师的……儿子?”
“她会喜欢你的音乐。”他的声音含着浓重的睡意。
确定他睡着后,亚历蹑足跪在他床边凝视他良久,一再跟自己保证他还活着。夜深了,她方才回到自己的硬板床上,硬强迫自己不哭。
清晨,雷恩不顾亚历和乔斯的抗议,执意前往训练场。行进间,亚历看见他额上冒出冷汗,脸部肌肉紧绷着硬是强迫自己移动。
“你要是死了,对我们还有什么用?”
“我若真死了,休会亲自去通知我的家人吗?”他说得一本正经,她不觉为之愕然。接着看见一边酒窝冒出来,她才知道他在捉弄她。
“我会把你的尸体丢在马背上,去儿见你那完美的家人,但别指望我会跪下来陪你的姊妹们为你哀悼。”
“会为我哀悼的不只有我的姊妹而已。我有没有跟你提过茱蒂丝的女仆乔安妮?我这辈子还没有见过像她那样多情的女人。”
亚历听了立即背转身,在雷恩的爆笑声中倔强地挺直背脊。操练一小时后,亚历独自回营去取罗莎蒙为雷恩研制的药草汤,不意正巧撞见布兰姬鬼祟地在帐内乱翻他的衣物。
“你干什么?”亚历喝问道,布兰姬心虚地惊跳起来。
“找……找脏衣服洗。”
亚历大笑,“你什么时候知道什么叫肥皂了?”她动作迅速地一把扣住布兰姬的双臂,“你最好跟我从实招来。你知道偷窃的刑罚是驱逐。”
“我本来就该离开这里,”布兰姬使劲挣扎,“反正这里已经没有值得我留念的地方。放开我!”
布兰姬拉扯时亚历便顺势一推,将她推出老远,后背撞上营柱。
“我会报复,”布兰姬阴狠地啐道,“我会要你后悔曾经抢走我的雷恩。”
“我?”亚历极力不使兴奋之情形之于色,“我倒想知道我是怎么抢走你的雷恩的?”
“你知道他再也不要我上他的床了,”她站起身,“现在他有了个雏鸡——”
“小心你的舌头,”亚历厉声警告,“我看你还是多担心我的愤怒好。我进来时你在找什么?”布兰姬拒绝回答,“这么一来我只有去找雷恩了。”说着她便转身往外走。
“不要!”布兰姬的声音中带有泣意了,“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拜托不要告诉他。我没有要偷东西。我从来没有偷过东西。”
“要我不跟他说可以,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布兰姬惊惧地问。
“告诉我乔斯的来历。”
“乔斯?”布兰姬的反应好似从未听闻过这名字。
亚历瞪她一眼,“我没时间跟你蘑菇,等有人来找我而你还没说,我可要去告诉雷恩。”
布兰姬立即连珠炮似地说了起来,“乔斯是个吟游诗人,所有贵族妇女都要他,不但要他的音乐也要他的……”她顿了顿,“他从来不会累,”她向往的神情令亚历相信她说的是第一手消息。
“他听从艾丽丝夫人的命令前往南特耳斯堡。”
听到乔特耳斯这姓氏,亚历顿时抬起头,裔特耳斯正是俘虏雷恩的妹妹和二嫂之人。
“艾丽丝夫人是个邪恶的女人,”布兰姬继续道,“但她丈夫艾德默伯爵更恐怖。他喜欢殴打女人,强奸女人。他曾把一个叫康丝登的女人活活打死——起码他以为她死了。他把尸体交给乔斯丢弃。”
“然后呢?”亚历催促道,“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那女人并没有死,所以裔斯把地藏起来,照顾她直到康复,并且爱上了她。”
“这对乔斯并不寻常吗?”
布兰姬突然紧张起来,说话也有些吞吞吐吐,“我不以为他以前爱过任何人。艾德默老爷发现她没死,就把她强拉回去,然后将乔斯丢进地牢。那女孩……这个康丝登……”
“怎么样啊?”亚历不耐烦地问。
“她以为乔斯这回死定了,于是便割腕自尽。”
亚历听了立即在胸前画十字,“但是乔斯却逃出来且躲到这里来。”她接了下文。
“他是先杀了艾德默老爷才逃的。”布兰姬说完拔腿奔出营胀。
“杀了一个伯爵,”亚历喃喃自语。毫无疑问外头一定重金悬赏他的头颅,也难怪他不愿意与营中女子有任何瓜葛。亚历深知爱一个人而又失去他的心隋。
“你在这里干什么?”雷恩在她背后忿忿地问,“你起码走了有一个钟头,而现在却被我逮到在这里发呆。”
“我这就去干活。”她转身就走。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方才接触却又立即放开她,“你是不是听到什么坏消息?”
“你不会感兴趣的。”她啐道,然后径自出帐。
接下来一整天她都思索着乔斯的事。乔斯是个和蔼可亲又敏感的人,值得人爱。她不禁希望她爱的是乔斯,那样事情会容易多了。雷恩迟早都会离开森林回他富裕的家,而那时她又将是孤伶伶一人。
她心不在焉地举剑过头正欲劈下时,由眼角瞥见一丝异动。原来站在场外树荫下凝神注视的是罗莎蒙,而她眼里看着的只有乔斯一人。她痴迷的目光中,尚含有一丝亚历绝不会误认的欲望。她的头未曾低垂,神情间亦未对她的出身感到歉疚。
“亚历!不要发呆!”雷恩扯直脖子吼她,她扮个鬼脸后收回心神,专心操练。
天黑后雷恩因为身体仍虚,所以先入帐休息。亚历坐在帐外心不在焉地吃一碗豆子,旁边坐着乔斯。
“你把衬衫扯破了,去找人替你缝一下。”亚历话还没说完,立即有三名女子自告奋勇。
“不必了,”乔斯瞪着他的碗咕哝道,“反正还可以穿。”
“把衬衫给她们,”亚历不耐烦地说,“我去拿件雷恩的给你,反正他多的是。”
乔斯勉强地脱了衬衫,亚历匆匆入帐,瞥一眼雷恩沈睡的身躯后,拿了件衬衫出去,出帐她便煞住脚步。乔斯裸着上半身坐在营火边,四周围了一大群吱吱喳喳的女人,她们都贪婪地望着他,罗莎蒙则站在老远外。虽是众星拱月,乔斯却没看任何一人。
亚历把衬衫交给乔斯后,替自己盛了杯热呼呼的苹果汁,慢条斯理地吹凉。突然间火光外响起吵杂之声,引得众人均回头去看。稍后亚历并不记得她曾细心计划过。反正当时她就站在乔斯身边,捧着她的苹果汁。她脑袋里只想着乔斯若受伤,一定会去找罗莎蒙,所以下一瞬间她已将半数滚烫的苹果汁浇在乔斯的手臂上。
既成事实,她便后悔了。乔斯忙不迭地跳离她,衬衫也落到地上。
“乔斯,我——”她惶恐地看着他的手臂顿时发红。
“罗莎蒙,”有人在说,“快去叫罗莎蒙。”
几秒钟后罗莎蒙已来到现场,她冰凉的手指扶着乔斯的手臂,带领他进入阴暗的树林。
亚历怔仲地不知眼中含着泪水,身子亦在瑟瑟颤抖。事情发生得那么快,她根本没有时间停下来思考。一只大手骤然揪住她的衣领,吓了她一跳。
“跟我到河边去,否则我现在就拿鞭子抽你!”雷恩在她耳边咆哮道,声音中透着掩不住的怒意。
她的罪恶感顿时为恐惧所取代。拿鞭子抽打?困难地吞咽着,她乖乖地跟着雷恩没人黑漆漆的森林。她确实应该受到惩罚,因为不论出发点为何,她都没资格伤害她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