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完账,陈延衣拎着袋子回教学楼。
一路上引起无数学生的围观。
袋子是透明的,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一眼就能看见。
女生买这个,并不罕见。
罕见的是男生买。
尤其是这个男生,还是传闻中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某位大佬。
无数目光从四面八方投来。
奈何大佬就是大佬,心理素质过硬,黑睫恹恹地半垂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只手抄着兜,另只手勾着塑料袋垂在身侧,在无数注目礼中不紧不慢地走进了高三教学楼。
只留给吃瓜群众一个平静又冷淡的背影。
温梨已经等得望眼欲穿了,而她那答应帮忙的好同桌还迟迟不见人影。
陈延衣到底靠不靠谱啊?
半天没个消息,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
他是去借卫生巾了,还是去造卫生巾了?
她忍不住在微信上催了下陈延衣。
温梨:[人呢?]
温梨:[要是班里没借到的话,你帮我拿点纸巾也行。]
她可以先凑合一下,出去之后自己再去买。
别把她扔这儿就不管了呀。
陈延衣:[来了。]
陈延衣上来四楼,先回了教室一趟,想找个女生把买的东西给温梨送进去,但班里没人。
刚才借给他护垫的那俩妹子也不在,应该是去食堂吃饭了。
卫生间外面的走廊里也没有女生经过,这个时间,教学楼里基本上都空了。
女生卫生间。
陈延衣又不能进去,最后还是拿出手机来给温梨发消息。
陈延衣:[在门口。]
温梨立刻回:[我过去。]
附中的洗手间都是两道门,外面一道,进来之后是洗手台,再往里面走,是用门板隔开的隔间。
没半分钟,外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等了这么久,温梨那点不好意思的情绪已经彻底消失,她一只手拉着门把手,半个身子探出来,眼巴巴地看向陈延衣,眼神迫切而热烈。
陈延衣把拎着的袋子递过去。
看到购物袋里的东西,温梨愣了下,不是借的,他去超市买的啊?
怪不得这么长时间。
顾不得再说别的,温梨先接过来,匆匆地道了声谢。
袋子里还有一包没拆封的抽纸,温梨回到里面收拾完,又去洗了洗手,而后伸出一根小手指松松勾住袋子,一边甩着手上的水珠,一边往外面走。
陈延衣没离开,就等在外面的走廊里,左手拿着手机,靠着外侧栏杆低头打字。
温梨脚下一顿,瞬间感觉手里提着的东西有千斤重,稍有不自在地动了动指尖,想把袋子藏到自己身后。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又被她强行按下去了,算了,东西都是陈延衣帮忙买的,她现在再藏起来,那不就是欲盖弥彰了?
听到这边传来的动静,陈延衣打字的动作一停,侧头看了过来。
温梨微有踌躇地在原地站住,没再往前走。
和陈延衣隔着两步的距离。
其实比起尴尬,温梨心里更多的是不自在,她实在是想象不到陈延衣在货物架前挑卫生巾的模样。
挑完之后,还要拎着这个,一路穿过无数人群,再走回来。
但凡是换一个人——林追,或者是陈林野,哪怕是徐紫薇,她都不会有这么重的违和感。
陈延衣倒是没怎么在意这个小插曲,见温梨出来了,直接收起手机,仿佛没看到她手里提着的袋子似的,侧倚着栏杆懒声问她:
“林追在外面买了炒饭,拎回食堂去了,让我问你要不要一起过去吃。”
陈延衣这话题转得很自然,语气也是一如平时,听不出什么异样。
他的这个态度让温梨轻松不少。
温梨点了点头,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那你等我一下,我先回趟教室。”
“嗯。”
回到教室,温梨把手里的袋子塞到桌洞里,顺手抽了两张纸巾,低头将手上的水都擦干净,而后一心二用地又看了眼站在教室门口的陈延衣。
陈延衣没进来,就靠着后门的门框,垂眸点着手机。
手机里传来林追嚷嚷的声音:“喊你一块出去买,你又不去,现在又嫌我买的饭不行。哎不是,陈延衣你怎么逼事儿这么多啊?要不你别吃了,看着我们吃吧!”
陈延衣不知道回了句什么,林追的白眼隔着手机都要砸过来:“兄弟,要不然咱们还是割袍断义吧?我看你这就是——”
看到温梨走过来,陈延衣把林追的语音掐断在手机里,没再往下听,抬眼看她:“收拾好了?”
温梨点头:“嗯,走吧。”
两人下楼往食堂走。
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温梨忽然又想起来刚才陈延衣帮忙买的那些东西,她还没给他钱,歪头问他:“刚刚你买的那些,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用。”陈延衣没放在心上,“没多少钱。”
“那我请你吃饭吧。”温梨换了个说法。
闻言,陈延衣挑了下眉梢:“我要是再说不用的话,你是不是又要给我来三个大鞠躬了?”
“也不一定。”温梨非常好说话地表示道,“你要是更喜欢好人卡的话,那也可以换成好人卡。”
陈延衣:“……”
那还是吃饭吧。
他不想再被她三鞠躬送成一张遗像了。
进来食堂,陈延衣往就餐区扫了一圈,没仔细找,也一眼看到了林追。
原因无他。
只是因为林追太招眼了。
不是长相,不是身高,而是另一种层面上的招眼。
这个脑子里整天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的二百五,突发奇想地把一堆易拉罐都摞到一起,餐桌上平地而起一栋可乐高楼,像个朝天的工厂大烟囱似的。
突兀,又招眼。
从他身边经过的每一个人,都忍不住放慢脚步,细细观摩起这栋摇摇欲坠的高楼。
说实话,这有点过于高调了。
陈延衣觉得自己是个挺低调的人,他很想装作不认识林追,但林追已经眼尖地看到了他,并且还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招着手朝他喊:“陈延衣,这里!”
“……”
现在装没看见也来不及了。
陈延衣走过去,没往座位上坐,站在餐桌间的过道里,垂眼打量了下林大建筑师的作品:“你不怕它塌了?”
总感觉这是一栋危楼。
“怎么会?”林大建筑师对自己的作品非常自信,“这是我呕心沥血,苦心孤诣,熬掉多少头发,才打造出来的梦幻城堡,绝不是那种豆腐渣工程。”
甚至为了向陈延衣证明一下它的坚不可摧,林追还伸手往梦幻城堡上戳了一下。
然后。
梦幻城堡“轰”一声塌了。
陈林野:“哦嚯!”
陈林野用手机充当惊堂木“啪”地一拍,当场来了段说书:“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林追:“……”
就你有文化是吧?
最上面的那罐可乐掉下来的时候,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流畅的抛物线,然后准确无误地砸到了徐紫薇的碗里。
徐紫薇放下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林追。
温梨觉得林追正处在挨揍的边缘。
作了个大死,林追也老实了,立刻撇开梦幻城堡的话题,伸手勾过一旁的塑料袋,从里面拽出两个打包盒来。
他掀开上面的塑料盖子,转移话题似的看向温梨,殷勤地问:“妹妹,吃这个吗?”
温梨:“……啊?”
之前听陈延衣说,林追买的是炒饭,但眼前打包盒里的东西已经看不出来炒饭的模样了,颜色有些诡异。
卖相不佳,看起来让人毫无食欲。
陈延衣从这一声“啊”上听出了温梨的真实想法,直接出声替她拒绝掉:“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林追耸了耸肩,也不在意:“行吧,你们都不喜欢,那我自己吃。”
他勾开一瓶可乐,手法狂野地将可乐“吨吨吨”倒进碗里,然后如法炮制地又把炒饭也倒进碗里,又拿起勺子用力搅拌两下,让两者充分混合之后,最后开始往里面辣椒油。
“……”温梨看呆了。
可怕。
这是什么反人类的吃法?
《走进科学》都不敢这样拍,容易出人命。
陈延衣显然已经习惯了林追的这种黑暗料理,脸上表情变都没变,只偏头朝温梨示意了下:“去前面买饭?”
温梨小鸡啄米般地点头:“去去去!”
可以快点去吗?
她怕林追再热情地邀请她一同品尝这道美食。
下课有半个多小时了,食堂就餐区坐满了人,在窗口前排队的反而没几个了。
温梨想喝点热的汤,选了个卖牛肉面的窗口,陈延衣没什么意见,跟着她过去排队。
前面还有三个人,再等两分钟。
温梨一边等,一边低头去摸外套的口袋,左边是空的,右边好像只有手机,后知后觉起来——等会儿,她的饭卡呢?
不会是刚才落教室里没拿吧?
温梨不死心,两个口袋又重新翻了一遍。
结果同上。
看来是真没拿。
温梨心底一声长叹,有句老俗语说的是真对,人倒霉了喝凉水都会塞牙。
注意到温梨的表情,陈延衣侧过头来,稍稍靠近问她一句:“怎么了。”
温梨缓缓举起手来:“看我的手。”
陈延衣垂眸。
漂亮纤细的一只小手,很白,和他那种冷白不太一样,她的肤色更像是一种没什么血色的苍白。
袖口露着一截同样纤细的手腕,皮肤下淡蓝色的血管十分明显。
温梨神色郑重:“注意看我手里有什么。”
陈延衣:?
嗯?她手里有东西么?
温梨重复一遍:“有什么?”
陈延衣试着猜道:“空气?”
“不。”温梨说,“ 是饭卡。”
陈延衣:?
你再说一遍,有什么?
陈延衣怀疑自己瞎了。
安静了下,陈延衣问:“你饭卡是透明的么?”
温梨:“不是,它在我手心里。”
陈延衣疑惑:“我怎么没看见?”
“因为它是十分钟之前在我手心里,现在应该在我课桌上。”温梨说。
“……”
这下明白了,这是忘拿饭卡了。
陈延衣听笑了:“我拿了,用我的。”
说的要请陈延衣吃饭,结果最后还白蹭他一顿饭,温梨想了想,很有原则地表示道:“那我明天请你吃,中午加晚上,两顿。”
陈延衣挑眉:“行。”
前面排队的学生买完饭走了,食堂师傅又从里面端出新出锅的面,放到窗口的托盘上,让学生们自取。
陈延衣端着两碗牛肉面,暂时腾不出手来刷饭卡,朝温梨侧了侧身,示意她去他兜里拿。
温梨凑过去,伸手去摸他的口袋。
他兜里没什么东西,平时都是左边放饭卡,右边放手机,但他忘了今天自己曾经帮温梨借过一样东西。
温梨的手已经伸了进去,指尖碰到的那东西的触感好像不太对。
不像是饭卡,摸起来有点软绵绵的。
但陈延衣说,饭卡就在兜里,有这句话做保证,温梨也没细想,直接将那东西抽了出来。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她“哗”地掏出来一包护垫。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她不听》求收藏呀~(鞠躬)
相亲宴上。
两位长辈相聊甚欢。
男女主角气氛诡异。
小姨娓娓而谈:“实不相瞒,我这个外甥女,安静沉稳,乖巧可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太勤快了,闲不住。”
连祈:?
连祈抬头看向“乖巧可人的外甥女”,上下打量好几眼,最后轻嗤一声,怀疑这位女士可能是眼神不太好。
舅舅滔滔不绝:“实话实说,我这个外甥,温柔体贴,耐心绅士,最大的缺点就是太疼人了,知冷暖。”
江惊岁:?
江惊岁一言难尽的视线落在“温柔体贴的绅士”身上,最后偷偷翻了个白眼,怀疑自己可能是认错了人。
宴散。
江惊岁道谢下车。
刚走两步,身后传来男人低缓懒散的声音:“岁岁。”
车里光线并不明亮,连祈垂眼点了支烟,脊背靠到椅背上,指尖一点火光明灭。
凉风吹来,烟灰抖落。
男人熟悉又陌生的嗓音穿透夜雾:“打算跟我装不认识,装到什么时候?”
[小剧场]
领证那天,两人还在冷战。
从民政局出来,江惊岁拦了辆出租车。
连祈停在她身侧,手中的伞倾斜过去,眼皮稍垂:“我送你回去。”
江惊岁回绝:“我打车。”
连祈也不多话,微倾身将伞递过来。
“不用——”拒绝的话还没说完,手里被强硬地塞进一把伞,江惊岁看他一眼,转而客气道谢:“谢谢。”
连祈说话更客气:“应该的。”
“……”
司机师傅欲言又止,频频从后视镜里回头,最终没忍住,委婉道:“姑娘,我觉得你和你对象好像不太熟。”
手机叮一声,不太熟的对象正好发来语音消息,男人低懒又散漫的语气:
“你的狗还在我这里。”
“今晚看不到你,我带狗睡天桥去。”
江惊岁:“……”
我的对象可以睡天桥,我的狗不可以。
○甜丧×散漫
○SC/HE/久别重逢
○你是我永恒的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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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出自《桃花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