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折焰火03

温梨之前就知道陈延衣。

就如同刚才那名立志搞帅哥的妹子所说,这位安嘉……不,这位陈延衣同学确实是挺出名的。帅是一方面,成绩好也是一方面。

年级前三的固定嘉宾。

各班老师嘴里的优等生。

听得多了,想不熟悉这个名字也难。

但直到今天,温梨才把陈延衣这个名字和他真人对上号。

她以前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长什么样就完全不清楚了。

她和陈延衣高一高二都不是一个班的,平时也没什么交集,就以前参加校运会的时候远远见过几次。

那时候还是班里的几个女生,兴奋地指着对面篮球场上的一群人,说哪个哪个是陈延衣。

温梨好奇之下跟着看了两眼。

隔着大半个操场,距离太远,看不清脸,只能看到男生个子很高,站得很直,宽松的校服穿在身上,也掩不住骨架的纤长漂亮。

这样远远看着,身形挺像她小区对面那家卖男式泳裤的商店立在门口的塑料模特。

昨天学生来校报到,也没见到陈延衣。

附中的开学流程一惯敷衍。

就在教学楼前的空地上支上十几张桌子,再在每张桌子上放上新校牌和班级签到表,由学生们自己去找本班的桌子,签上名字,拿完校牌,这就算按时报到了。

能不能碰见同班同学全看缘分。

显然,昨天两人的缘分延迟到了校外。

于是,活着的泳裤模特——这七个字就精准地总结出了这两年来,温梨对陈延衣的全部印象。

高三会和陈延衣分到同一个班,也在意料之中。

附中分为普通班和实验班,学生升高三的时候,学校会严格按照考试成绩来划分重点班。

年级前三十六名就是划分标准。

按他们两人的成绩,分到一班是板上钉钉的事。

只是让温梨感到意外的是,她和“活着的泳裤模特”的缘分远比她预想中的还要深。

同班同学还不行,得是同桌。

还是互相误会的同桌。

八点,上课铃声准时打响。

班主任手里拿着瓶矿泉水出现在教室门口,班里渐渐安静了下来。

班主任叫程非,北安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本科心理学,研究生主修犯罪心理学。

听说毕业之后曾在监狱里工作过一段时间,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改行来做了老师。

目前除了担任一班班主任一职之外,还兼任着学校心理咨询室的辅导老师。

程非来了的第一件事就是调座位。

根据入班考试成绩,所有学生按照排名在走廊里排队,从第一名开始依次进班选座位,老师并不干涉,在成绩的前提下给予学生高度自由。

这也算是附中一个不成文的约定。

温梨又坐回了原位置,陈延衣也没动。

倒是前面那个嘴里说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短发妹子,风卷残云般地收拾好东西跑了。

妹子迅速把自己要搞帅哥的豪言壮志抛在了脑后,和同桌拖家带口地占据了第一排仅剩的两个位置。

温梨看着她们收拾东西,心叹一句,看来帅哥还是抵不过对学习的热情。

前面那排换成了两个男生。

个子更高点的那个抱着书从门口跑过来,欢天喜地坐到了里面靠窗的位置。

他放下手里的书,紧接着就扭过头来,大半个身子趴在陈延衣的桌子上,朝陈延衣兴高采烈地喊:“臭宝,新学期我们又坐一起了呢,真是该死的斩不断的缘分呢,你开不开心啊?”

“……”

这一声“臭宝”直接把温梨的注意力给宝过来了。

温梨震惊地看了男生一眼,又看了陈延衣一眼。

……弯的?

可刚才那妹子不是说,这位臭宝之前还跟人抢过女朋友吗?

相比起男生的热情呼唤,陈延衣的反应就过于冷淡了,他头也没抬,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捏着一只黑色水笔“唰唰”地往暑假作业上写着名字,完全当自己听不见。

陈延衣接他的戏,男生幽幽叹息一声:“延衣哥哥,人家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都三秋没见了,你对我竟还是这般冷淡,可真是令我伤心呢。”

“……”

陈延衣终于把笔摔到了桌子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抬起头来看他,一向没太多表情的脸上浮出了点难以言喻的情绪:“好好说话。”

“那不行,这样说话我开心。”

“……”

行吧,你开心就好。

陈延衣拍开他碍事的爪子,把他当成空气,继续低头写自己的字了。

林追笑眯眯地耍完宝,这才扭过头来看向温梨,跟她打了个招呼,语气终于正常起来:“漂亮妹妹你好啊!”

温梨笑了下:“你好。”

“我是林追。”林追十分热情,“双木成林的林,夸父逐日的追,如果你和我一样都喜欢用善意和热情来对待新同学的话,你也可以亲切地叫我嘴嘴。”

温梨:“……”

这位新同学有点过于热情。

“你叫什么名字啊?”林追又问,“哦,你不用说了,我已经看见了。”

林追手指隔着半张桌子,指着温梨放在桌边上的那本《高考真题汇编》,嘴里的话没断:“温梨是吧,这封面上写的是你的名字吗?”

温梨刚点头,林追后面的话已经紧跟着那个“吗”字的尾音又冒了出来:“你的字真好看啊!”

一句话,七个字,被他用感叹的语气说得抑扬顿挫,一咏三叹。

情绪表达非常到位。

“要不然怎么都说字如其人呢。”林追的嘴巴就像是一壶烧开的热水,说出来的话如同沸水里升腾起的气泡一样,咕嘟咕嘟地冒个不停,“人长得好看,连字也写得这么漂亮。”

温梨想说“谢谢”,但没有得到开口的机会。

因为林追说话根本就不停顿。

“哎呀我终于想起来了,我说你的名字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呢,原来你就是那个年级第一啊。”

“之前每次开班会,我们班主任都会说,三班的温梨同学又考了第一,我这耳朵光听,就听得都要起茧子了。”

“哎呀以前也没近距离见过你,刚才没能认出来,那现在我们都是一个班的了,以后就是朋友了,学霸妹妹请多多关照哈。”

温梨:“……”

这位新同学热情得让她完全插不上话。

最后还是陈延衣被林追吵得头疼,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单手摁住他的脑袋,强行把他的头给扭了回去:“行了,闭嘴吧。”

林追原本还想再说点什么,无奈脑袋受制于人,只好意犹未尽地闭上了嘴巴。

新学期的第一堂课。

程非也没急着讲课,先开了个临时班会。

“按照固定流程,咱们是不是先得互相介绍一下?”程非背着手站在讲台上,“我姓程,鹏程的程,单名一个非,不分黑白的非。”

一班学生:“?”

哪个非?

说到这里,程非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顿了顿之后,飞快改了口:“哦,不对,是明辨是非的非。”

“……”

“不好意思。”程非道歉道得非常及时,脸上应景地带上了点腼腆的情绪,“第一次当班主任,业务能力不太熟练,心情有点激动,大家请多多担待哈。”

学生:“……”

怎么说呢,他们这个班主任看着很不靠谱的样子。

“好了,该你们了,从第一排开始吧。”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程非随手一指,“姓什么,叫什么,喜欢什么。”

出于专业习惯,他又加一句:“有无违法犯罪史——当然,除了这些,要是还有什么其他想说的,也都可以说说。”

“……”

底下安静片刻。

这怎么跟查户口一样啊?

很快,前排被程非点到的一个女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大概是受这种严肃的气氛影响,她有些紧张,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我、我姓吴,叫吴彤,平时就喜欢养猫、喂猫、吸猫、撸猫——”

吴彤掰着手指头数完:“其他就没了,也没有违法犯罪史。”

程非听完点了点头,下巴又往她同桌那里一扫,示意下一位继续。

班里的气氛莫名严肃起来。

温梨听着这一句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般的自我介绍,俨然有了一种自己正坐在警察审讯室里等待提审的错觉。

漫长而又枯燥的十五分钟之后,提审……自我介绍终于轮到了这一排。

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之下,陈延衣眉眼冷淡地站了起来,然后以简明扼要的七个字结束了自己的自我介绍时间:“陈延衣,爱好,没有。”

“……”

班里一静。

有同学默默竖了个大拇指出来,大佬就是大佬,够拽。

下一位,温梨。

因为自己同桌的那一句“没有”,温梨大受启发,同样以不超过三秒钟的时间迅速结束了自己的自我介绍:“温梨,爱好,广泛。”

“……”

班里又是一静。

不愧是同桌,一个没有,一个广泛,说了也是白说。

方才竖大拇指的同学默默转了个头,把另一只手的大拇指也竖了起来,啧,这位大佬也挺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