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笑天醒过来时,窗外的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的缝隙,一缕一缕的照射在纷乱的床上。他张开眼睛,费神地清理了一下思绪,才记起来自己是躺在什么地方。
他转头看了一眼陈秋笛,见她还在酣睡,她的洁白的肩膀和手臂都露在丝绒被子外面,一缕阳光洒在她的眼皮上,她的睫毛受惊似的轻微地颤动着,嘴角漾着轻轻的笑意。吴笑天看得有点痴了。
昨晚上上床之后的事情,吴笑天差不多全忘了,他只觉得自己就像一艘飘荡在波澜上的小船,上下起伏,到后来口舌干燥,头脑麻咝咝的。
他轻轻地下了床,光着身子坐到沙发上,点着一支烟,抽了几口,又给掐灭了。他觉得身上有点痒,就来到浴室,冲了个澡,然后回到卧室穿好衣服,又到客厅里点着了一支烟。
这时,他的脑子完全清醒了。他回味着昨天晚上从头到尾发生的事,觉得自己从一开始就有些无聊。何如谈男朋友关自己什么了?人家愿意。况且现在自己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了,你难受什么难受?!这不明摆着是在作践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吗?!他想,他之所以牵挂何如,无非是因为心中有一种想占有她的过去的情结在作怪,如果他现在只把何如当作是一般的同学,那么自己还是很容易取得心理平衡的。但是他能将何如当作一般同学看待吗?
想到这里,他又点上一支烟。他在吞云吐雾中,想去回味一下昨晚上和陈秋笛在床上轻昵的一些细节,可惜一点都记不起来了。他暗自笑了一下,若有所失,觉得自己在性事方面,简直就像是个迎着耀眼阳光的瞎子。不过他的心情逐渐开始舒畅了。
突然,电话要命似地响了。他怕铃声吵醒正在酣睡的陈秋笛,赶紧过去拿起话筒。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话声:“朱迪,今天难得你起得这么早,昨晚上睡得好吗?”
吴笑天听了这话,就像猛地被人重重地摔了一个耳光,他大声问道:“喂,你是谁?”
对方显然有些意外,反问道:“你又是谁?!朱迪在吗?”
吴笑天忽然记起,上次他和何如一起到陈秋笛的公司上车保险时,陈秋笛用的英文名字就是朱迪。看来对方显然不是打错电话。他回答说:“想告诉我你是谁?她还在睡觉呢。”
对方听了有点急了:“她还在睡觉?!你小子到底是谁?你不要命了?!”
吴笑天冲着话筒吐了一口烟,“啪”地就把电话挂掉了。陈秋笛在屋里听到声响,迷迷糊糊地抹着眼睛从卧室出来,打了个呵欠说:“谁的电话呀?这么早,我的手脚还不听使唤呢!”
吴笑天横着眼不理她,闷头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这时陈秋笛的手机又响了,她打开手机,听了几句,就不耐烦地冲着对方说:“六哥,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吗?!谁?他是谁关你什么事!”说着,她怒气冲冲地关掉手机,问吴笑天说:“刚才那个男的跟你说什么了?”
吴笑天冷笑着说:“没说什么,只是一开口那语气就够让人恶心的!我到现在还没这么亲热地跟你说过话呢!看起来你们俩的关系非同一般,倒是我搅了你们的好事了!”说着,打开门就要走。
陈秋笛拦住他说:“笑天,你不要误会我。你要上哪儿去?”
吴笑天说:“走人啊。我还好意思再呆下去吗?!六嫂!”
陈秋笛重重地在他胸脯上打了一拳,哭着说:“你走,你走。我再也不想见你了,我有跟你说过了,你可别后悔!”
吴笑天转身就跑下楼去了。他来到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子,上车后点着一支烟,正要打开发动机,忽然又叹了口气,下了车,扔掉香烟,一步一步往楼上走回去。
陈秋笛听到敲门声,匆匆抹着眼睛来开门。当她看到站在门外的是吴笑天时,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吴笑天把她拥进屋里,说:“好了好了,以前的事就算了。我也不想再问你那个六哥是谁,他跟你有什么关系了。只要你答应今后跟他断绝关系,我们还可以维持现在这样的来往。”
陈秋笛说:“那现在我们算是什么关系啊?”
吴笑天笑说:“你说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
陈秋笛说:“你别给我摆这付玩世不恭的酷样,真到了关键时候你又拿得起,放不下了。不过,你说的这句话我会记住的!你想知道刚才给我打电话的那个王八蛋是谁吗?”
吴笑天说:“我不是说了,以前的事就算了。我不想知道!”
陈秋笛说:“你别装作一付不在乎的样子,其实你的心思我还不知道?!你嘴上说的轻松,心里却难受死了。”
吴笑天心想:看来这丫头还真的把自己给琢磨透了,像她这样不拐弯抹角地去揣摩人心,而是凭直觉看人,反而可以把人心看的更加透彻。于是他笑了笑,点着一支烟,不置可否。
陈秋笛说:“那人明里是一家中餐馆的老板,实际上什么黑活都干,贩毒,组织卖淫,做蛇头,道里人都叫他六哥。不过我这是在离开他的餐馆以后才知道的。我当初刚到LA时,想请个律师办绿卡,经人介绍认识了他,他对我印象挺好。本来那个律师要我一万二手续费,但他出面带我去见律师,后来律师看在他的脸面上,只花了八千。有一段时间,我在他的餐馆做过Cashier,他对我十分殷勤,常常给我一些好处。那时我在美国孤苦无依,因此对他也有了亲切感。后来我考到Business License后,进了现在的这家保险公司,慢慢地就跟他疏远了,可他还是紧追不放。有时我碍不过面子,还会应酬他一下,最后他想得寸进尺,被我断然拒绝了。自从你来到LA后,我再也没和他联系过了。今天不知他哪条神经出错了,一大早就打电话来骚扰。”
吴笑天说:“以后他要再来骚扰你,你就给911拨电话。”
陈秋笛笑着说:“他要再来惹我,我就给你打电话。”
吴笑天说:“以后你还是换个地方工作吧,离开中国城,到西区这边来,这种人,惹不起他咱们还躲不起吗?”
陈秋笛说:“我也早有这想法,就是好房子难找。”
吴笑天:“这事再商量吧,我可以来想想办法。小笛,现在我肚子饿了。”
陈秋笛说:“我去下点面条。你先喝杯牛奶吧。”
吴笑天忙叮嘱说:“面条里千万别放辣!”
两人吃过早饭,陈秋笛建议去逛Mall,她跟吴笑天说:“你也该去买几件像样点的衣服了。看你身上穿的,不认识的人看了,还以为你是偷渡客呢。”
吴笑天却死活不愿去逛Mall,他说:“到美国后有两件事最让我头疼:一件是陪我的房东程先生聊天摆龙门阵,一件就是没头没脑地在商场里瞎逛Shopping。”
陈秋笛笑说:“幸好我还没让你头疼。”
吴笑天说:“你要是想改变我的生活习惯,我看估计也快了。”
最后两人商量好了,一起去海边游泳。那天阳光很好,晴空万里,吴笑天的心情也难得地愉快。
吴笑天开车带着陈秋笛来到他的公寓楼下,然后要她在车里等着他,他回公寓拿一下沙滩裤和Towel,马上就下来。陈秋笛上次来的匆忙,没到他的住处去过,这次却一定要跟他去他的住处看看。
吴笑天无奈,只好让她跟着进了屋。那程先生一个人正在下面条,他的太太每个周末都要带他们的女儿去学钢琴,不在家。屋里的辣味熏得人眼泪都要掉下来。
程先生打量了一下陈秋笛,打了个招呼,便朝吴笑天笑笑,吴笑天拼命咳嗽着,赶紧拉着陈秋笛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他的房间除了一个笔记本电脑外,再就是到处堆积着的书刊和脏衣服了。陈秋笛拿手在鼻子前扇着,皱着眉头说:“你这屋怎么住人啊?!你又不喜欢吃辣,呆在这里难受,不如干脆搬到我家去住算了。还可以省下一笔房租呢。”
吴笑天说:“你别开玩笑了,现在我们两人的条件还不成熟。”
他翻出两条沙滩裤,拿了一条用过的Towel,拉着陈秋笛就走。在车上,吴笑天说:“小笛,自从三年前你离开上海后,我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游泳了。”
陈秋笛说:“我也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见过像你那么乱的房间了。”两人都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