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本格格性子善妒?”
婉清端坐在景仁宫花园里,双手咸淡的折叠着手中的绣帕,一字一句的说道方才在御花园里听到宫女们的窃窃私语。
青花瓷器的洁白茶杯里泡着上好的竹叶青,润润的淡绿色飘散着袅袅的白烟。
亭子周围四处都是开的极艳的各色花朵,本是一个悠闲的午后,但却因为听到的传闻,婉清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少了些许的惬意和轻松。
“主子可别在意这些宫女太监的乱嚼舌根,他们能知道什么?皇上哪里不知道主子的心,岂是那等子三言两语就被皇上信了的。”
浣月在一旁安慰着自家的主子,低声说道:“定是后宫的哪位主子在嫉妒咱们主子很是得皇上喜欢,心里不忿,于是寻了个荒唐的借口出气才是呢。”
婉清却是抿了抿嘴,心里依旧是沉甸甸的,若真的是浣月说的这般简单就好了,反而很是简单。
可.....
婉清对历史了解的不够透彻,要是早知道自己要穿越到康熙年间,她定然是把每件事情都背的清清楚楚的!
可她只看过电视剧,和大概的历史知识。
比如她,只做了一天的皇后。
但也在入宫的第二年就成了贵妃,却不知什么原因,在这后宫受宠的妃嫔都会生下几个孩子的地方,她终其一生只生下下一个皇八女,还早早地就殇了。
但佟家满朝的富贵,她却是知道的。
所谓佟半朝,绝对不是简单的受重用。
即便是后来在雍正年间,隆科多因结党营私死于禁所,但佟氏一族并未就此完全没落,一蹶不振。
可这并不代表她路途就真的会如历史一般的一帆风顺,只等着时间到了就安然的做一天皇后后去世。
就如今天的这件事情,绝对不是简单的后宫女子之间的争宠,怕是担忧她因着出生的原因,在这后宫之中平白的挡了别人的路吧。
浣月闻言,倒是神色有些纠结,缓声说道:“可是主子,皇上那里...”
婉清笑了笑,叹了口气说道:“浣月,咱们进宫时间虽说是短暂,可我也知道,除了四位和皇后,和他有些情谊,其余的人怕是更多的瞧得是身后的身份吧。”
“不过是权衡之术,皇帝一念一动,定是深思熟虑,而我们在这后宫之中的生存,不就是靠着这些名声以及身后的关系吗?”
或许还有一个,也是最为关键的,那就是皇子。
可她应是注定无子的,即便是雍正,虽由着她抚养,但在雍正当皇帝前,他一直都不是皇子中最瞩目的那一个。
“那,咱们怎么办?”浣月担忧的问道。
婉清起身,缓缓地叹了口气,说道:“不怎么办,就由着消息四处的散播吧。”
“可....”
婉清心里冷笑一声,她偏偏就反其道而行之,硬生生的咽下了这口气,也正好看看皇帝对她到底是怎么个心态。
.......
第二日,在宁坤宫。
如今尚未涉及皇子间的夺嫡,皇后赫舍里氏在前朝和后宫都是正统的皇后,和康熙爷少年夫妻,一直都是相敬如宾,是以后宫的妃嫔们每日都会按时的来请安,并无后面九子夺嫡时,后宫妃嫔压抑在不住的明争暗斗。
直到今日,婉清才知道皇上那日为何神色疲劳的,说是用不下膳。
尚之信、孙延龄、马雄等分路进攻江西袁州诸处,而吴军韩大任等死守吉安,简亲王喇布坐守南昌,迟延时日。
皇后赫舍里氏苍白的面容神色倒是淡然,较之众位神色忧愁的妃嫔们。
“行了,吴三桂前几年便就是反了,到如今也不过是跳梁小丑一般,不说是吴三桂,就是前儿也有位意图撼动大清江山的,不过是瞧着咱们皇上年轻,从而是张狂了,如今也不过是一抔黄土罢了。”
婉清自是知道吴三桂结局,但后宫其余的女子定然是不会知晓结局的,包括皇后赫舍里氏,但偏偏她的这一席言语,似是随意的说出口,但却带着笃定。
她下意识的瞧了一眼皇后那张苍白却淡然的面容,和诸位原本有些忧色,如今脸色好了不少的妃嫔们。
除了钮祜禄氏。
四大辅臣,其中之一的遏必隆当初是明晃晃的站在了鳌拜的身后。
如今虽未言明,但谁都知道皇后赫舍里氏说的是鳌拜。
钮祜禄氏脸颊微微泛白,倒是比一直都身子不好的赫舍里氏皇后瞧着更难看。
婉清心中微微一顿,如今倒也是明白了在后世为什么有些人说赫舍里氏是皇帝的白月光了。
身份尊贵,赫舍里氏是皇帝皇位不稳时坚实的仪仗,而其帝后两人虽是政治联姻,但两人小小年纪就在这前朝后宫中相互支持,如今已然是十年有余了。
婉清心里一时间竟是不知道什么感觉。
一开始她是很不愿意入宫的,即便是见了几次康熙,也是心中好奇占了大多数。
直到入宫,一开始招了皇帝的厌恶,她也是对康熙惧怕沾满了心思,当时心中想的也不过是在后宫的倾轧之中如何存活而已。
可自入宫后,她和康熙之间的关系,竟是令人意外的多了起来。
虽说不上喜欢,可几次的来往之间,她也是清晰的意识到了自己是皇上的妃子,是他的女人。
同时,不可否认的,康熙皇帝有他的魅力所在。
那些在昏黄的帐帏之中,那双黑曜石一般的双眸,以及两人在南炕下端坐时沉默的时光。
第一次,不可抑制的,她在想,康熙在和这样温婉大气的赫舍里氏是怎样的相处模式,又和眷顾最深的郭络罗氏又是何等的相处模式。
是不是也曾用他那双黑曜石一般的双眸在那视线昏黄的帐帏里和女子欢笑嬉闹。
“长生风寒好些了吗?”皇后微微侧头,问着坐在左下次位的马佳氏。
马佳氏如今颇是受康熙宠爱,自康熙六年为皇上诞下长子,入到如今已经是地四子了。
只可惜,前三位皇子皆无一存活。
如今第四子,康熙取名长生,也不乏其中期待他和马佳氏的孩子能长寿。
但长生依旧是身子羸弱,如今还未满一周岁,前儿就又病了。
“嗯,多谢皇后关心,太医时时的给长生候着,到今日已然是大安了。”
马佳氏声音温和,那双含着水雾的双眸带着几分年轻妇人的情调。
很是有几分别样的魅力。
“是啊,他可是到如今已经有许多皇子的帝王啊。”
婉清安静的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无声的勾起了自己的嘴角。
钮祜禄氏身后跟着自己的贴身宫女,朝着自己的殿寝走去。
和皇后如今有一嫡子不同,也和诞有四子的马佳氏不同,她虽也是早年入宫,但却不受皇帝宠爱,更是未有一子。
如今她的父亲也在康熙十二年便去世了,康熙爷恩宠,没有责罚家族,但在这原本就冷清的后宫,她如今更是越发的冷寂了。
“今儿我酿的半红酒倒是正好,去请皇上今日来尝一尝吧。”钮祜禄氏略有些干哑的嗓音开口,对着身后侍女说道。
那侍女是钮祜禄氏自闺阁中就跟在身边的丫鬟,自是一心一意的为着自家主子考虑。
这一年一年的,后宫众人只知道主子低调无子,却不知一开始主子也曾满心欢喜的做了皇上的女人。
其实要是她自己,都不知道皇上多久来过她们宫殿了。
如今瞧着倒是想开了的模样,她自是只有欢喜的。
钮祜禄氏瞧着丫鬟那带着几分欢快的背影,心下却是一片的苦涩。
入宫这么几年,怕是这张脸也没什么看的了。
钮祜禄氏扯了扯嘴角,进了宫。
“钮祜禄氏?”康熙的手指一顿,一双黑曜石一般的双眸从山一般的折子中抬起,直直的瞧向了顾问行。
“是。”顾问行垂着头,半分不接皇上的眼眸。
“嗯,如今遏必隆一脉倒也算是安稳。”康熙爷抿了抿嘴角,当初遏必隆病重,他亲临府邸慰问过。
钮祜禄氏进宫时间过于的敏感,而她性子他素来不喜。
只是如今也无需计较那些过往,其父他都饶恕了,何况她一介女子。
“嗯,钮祜禄氏的酒酿即便在这紫禁城里,也称得上一绝。”康熙瞧着时间合适了,也就晃晃悠悠的朝着钮祜禄氏的宫殿走去。
大雨初歇,被天地雨水洗过一遍的紫禁城,在昏黄的视线里,亦是金光闪耀,一路红墙带着水汽,湿漉漉的地面上不见分毫的落叶。
忙碌的宫女和太监瞧见了天子,远远地便跪了下去,垂着头,不敢直视天颜半分。
说起来,景仁宫和钮祜禄氏的宫殿并不远,此刻宫门紧闭,听不见宫殿里的半分声响。
康熙远远的便瞧见了景仁宫,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女子那张委实过于娇艳的面容,和那不同于所有后宫女人的性子。
是的,不同于所有的后宫女人。
自幼登基,面对的是风雨飘摇的山河,以及空荡荡的大殿,无数的宫女和太监,以及身份复杂的妃嫔。
他自幼年登基的第一件事,学的就是拿捏人心。
他见到佟佳氏婉清的第一眼,就知道她单纯干净的就不像紫禁城的任何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