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照例拿出他的看家法宝:“给‘进攻’下个定义先。”
我妈不下定义,只下拳头。我爸勇敢地做出一个“打吧,打吧,打死活该”的样子,我妈就不好意思打了,俗话说,伸手不打厚脸人嘛。
我妈问:“那你知道不知道我那天是想跟你摊牌呢?”
“有点猜到了——”
“哇,你猜到了,还死不吭声?一定要等到我来——把牌摊给你看?”
“我怎么吭声?我只猜到你可能要摊牌,但是我不知道你要摊的是什么牌。”
我妈不相信:“我约你去舞会,当然是要摊——爱情的牌嘛。”
“我也猜到是摊爱情的牌,但是我没想到你的牌是——跟我相关的。”
“你骗人 ! 我请的是你呀,你还不知道我的牌是跟你相关的?”
我爸理直气壮地说:“我们俩有别的机会见面,如果你的牌是跟我相关的,还用得着跑到舞会去摊?舞会那种地方,人又多,嘴又杂,音乐又响,谁会选那样的地方摊牌?事实上,你也并不是在舞会——摊的牌嘛。”
我妈居然找不出话来反驳我爸。
我爸更理直气壮地说:“再说,又不是你们学校的舞会,如果是你们学校的舞会,我还会想到你是对我另眼相待,至少for once,你不是把我当家教看待的,而是把我当——那个啥的——候选人吧,正式引入竞争机制,带到你们学校去show一show,挑起几个毛头小伙子的醋意。可那是我们学校的舞会啊 ! 所以只有一个合理的推理——”
“什么推理?”
“你看上了我们学校的什么小子,想借舞会的机会认识他,接触他,但你不是我们学校的人,所以叫我——把你带进舞会——说不定——还想让那小子吃一把醋。”
“又骗人了吧?如果你以为我是去舞会泡仔的,你还会答应得那么爽快?”
“你看看,又不解风情了吧?既然是你一声令下,我还会说半个‘不’字?你没听说过老黄同学是块砖,艾米需要尽管搬?就算你搬我去修厕所,我也是——在所不辞的。”
我妈被我爸的“修厕所”理论搞昏了头:“你——你这个‘浆糊-head’,有你——那么推——理的吗?”
“很——正常的推理嘛。”
我妈说:“等你贴在网上,看有几个网友说这是正常推理。”
我爸很委屈:“网友被你的《十年忽悠》洗了脑,当然要站在你那边——但是你平心静气从我的角度想一想,看我的推理有没有道理。你有那么多机会摊牌,但你没摊,反而选一个嘈杂的舞会,而且是一个男多女少的舞会,这——有谁会想到那上头去呢?”
“那你为什么不认为我到你们学校的舞会去,是为了断你的舞会情路呢?”
“我自从学会了跳舞,就再也不去舞会了,有什么舞会情路可断?”
我妈一咬牙:“好,就算你推的有道理,那你在舞会上发现了我中意的那个小子没有呢?”
“发现了——”
“啊?谁?”
“好几个——反正你偷望一眼就把头垂下的有——好几个—— ”
“啊?越说越有板有眼了 ! 我还偷望一眼就把头垂下了?”
我爸煞有介事地说:“是啊,你的眼光不断地越过我的肩膀,向我后面的什么地方望去。我借旋转的机会跟你掉个方向,往往就能发现你方才看的那个方向有一位英俊少年,也正脉脉含情地看着你。虽然你偷看了不止一人,但看得最多的还是英文系的 Davis——”
“你简直是乱造谣,我根本都不认识什么英文系的 Davis——”
“是你妈妈的学生呢,你会不认识?我看他肯定认识你,一直在那里盯着你望,眼神是饥饿加 —— 贪婪。再说,不认识也没什么嘛,舞会上的一见钟情多得很。那么英俊的小伙子,你们小姑娘爱多看几眼也很正常。”
“你完全是个浆糊-head! 舞会上的小姑娘看的是你呀 ! ”
“这不都是一个道理吗?你觉得舞会上的小姑娘看的是我,我觉得舞会上的小伙子看的是你——这不都是情人眼里——出情敌吗?”
“你的意思是那些小姑娘看你的事,都是我想象出来的?”
“也不完全是想象出来的。舞会上的人嘛,总得看着一个什么地方。公开了关系的情侣可以肆无忌惮地看自己的伴侣,那些仍处于偷鸡摸狗状态的,或者像我们那样仍然在猜鸡摸狗阶段的,眼神肯定就飘忽不定,既不敢老望着自己的鸡狗,又舍不得不望。那种眼神,一百个人可以有一百种解释——”
我妈说:“嗯——有点道理,我那时——还真的有点不敢抬头望你。那你——敢不敢低头望我呢?”
“我不望你怎么知道你在望别人?”
“哼,我也应该多望你几眼的,那样我就能发现你在望谁了。”我妈决定不探讨那什么眼神的事了,一百种解释 ! 探讨起来还有完没完?而且一探讨就被我爸转守为攻了。我妈就拣最实际的问,“那你——抱着我在舞场转,有没有——来点神?”
“呃——一般来说,我跳舞的时候是很专业的,不是说水平专业,而是说心理很专业。跳舞就跳舞,纯技术的活,只想着把舞跳好,别的——不操心。不过因为是你嘛,那当然是——有点心猿意马的罗。”
“快说,快说,你怎么心猿意马的——”
“第一次有了这么一个名正言顺搂你一把的机会,那——当然是——比较激动的啰。虽然知道你是醉翁之意不在我,在乎那些英俊小生之间,但实事求是地说,你的人还是在——我的怀里的嘛,腰儿还是在我的——臂弯里的嘛,小手儿还是搭在——我肩上的嘛,眼睛虽然不断地追逐着那些——傻小子,但最终都还是落到我——胸前了嘛——,wow,你那天怎么象个火炉一样?烤得我好热——你自己也小脸儿红红的,像喝了酒一样,醉醺醺的——”
“呵呵,到底谁像火炉?你才象个火炉,烤得我好热——”
“两个火炉抱在一起——没把舞会炸掉已经是胜造七级糊涂了。幸好我赶快带着你从舞会溜掉了,不然的话—— ”
“不然你就要——出丑了?”
“嗯——思想上高度紧张——加上——事先做了准备——出丑还——不致于——”
我妈嘿嘿笑:“做了准备了?什么准备?”
“还能有什么准备?当然是那——方面的准备啰。明知道舞会上是要搂搂抱抱的,不做个准备,岂不是自找出丑?”
“哇,真没想到,那么道貌岸然的家教,去我家接我之前竟然——做过那样的——准备。”
“不做准备怎么能道貌岸然?”我爸坦白说,“自从冰淇淋事件之后,基本上——每次去‘辅导’你之前,都——要做一下准备——免得把你辅‘倒’了。”
“难怪你每次都那么正人君子,冷若冰箱呢,敢情在家里就已经——釜底抽薪,正本清源了,所以那天我叫你为我拉上裙子的拉链,你一点也不受诱惑,原来是——”
“谁说不受诱惑?那样一个光滑的脊背——舍得露一道——窄窄的缝让我们看一看——还能看到一个乳罩带子横亘在眼前,那还能不受诱惑?思维马上就沿着那带子窜到——前面去了,平时云遮雾罩地看见过的一点——细节都回到脑子里来了。那时思想斗争很激烈啊,不知道是该往上拉还是该往下拉。”
“那你怎么不——往下一拉,借机——非个礼?”
“那哪里敢?艾米小姑娘这么信任我,我却借机非礼人家,那人家下次不请我帮这种甜蜜的忙了。”
“噢——是想着下次,那你是放长线,钓大鱼呢—— ”
“也没想什么‘大于’‘小于’,只觉得两眼发直,心跳加快,呼吸不畅——”
“算了吧,我看你平静得很,一下就帮我拉上去了。你不知道我那是在——勾引你?”
我爸说:“不知道。拉不上自己裙子背后的拉链,也是很正常的嘛,那时没有别人在场,你不叫我拉叫谁拉?总不能敞开拉链去舞会吧?再说,你也许是在考验我呢?我当然要经得起考验。不然的话,fail掉了这一考验,岂不是前功尽弃?”
“真狡猾 ! ” 我妈问,“那后来你送我回家,我邀请你进来坐坐,你还不知道我手里是什么牌?”
“以为你是因为在舞会上没有能跟你的意中人接上关系,要找组织诉苦呢。”
“ 难怪你不肯进来,非得要我哭了才肯进来——”
“你一哭,我越发相信你是在舞会上有什么不如意,才会这样委屈的——”
“那我说了是因为你不来追我,你还不知道?”
我爸坦白说:“你们小姑娘嘛,恨不得人人都来追自己,所以——谴责我不追你,跟谴责张三李四王二麻子不追你一样,不算稀奇——”
我妈象看一个白痴一样看着我爸:“你真的那样想的?那我把你的手按在我——胸前, 你怎么不抽开?”
“那一按,把我人都按糊涂了——”
“我觉得你一点也不糊涂呢,你睁着一双大眼睛,很清澈的样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我想跟你的眼睛对抗一下都不行,忍不住地眨眼——”
“你一眨眼,我就以为你是在耍弄我,撒了谎的人才会不停眨眼嘛—— ”
我妈彻底认输:“算了,懒得跟你说了,你是个浆糊-head。那后来我给你看了那两篇小说,你还不知道?”
“那小说写得含含糊糊,根本看不出是我们两人的事——”
“那我搂着你的脖子你总该相信了吧?”
“大脑一片空白——”
我妈提醒说:“可是你说你——因为有了我这个拖后腿的,就不提前毕业了,如果你不相信我爱你,你会 —— ”
“那时完全是豁出去了嘛,管你是在骗我还是在玩我,反正我是厚着脸皮当真的了,了不起就是被你嘲笑一辈子,管她呢,就算是被嘲笑,只要是一辈子,也说明你记得我一辈子了,那我也——认了。”
我妈摇摇头:“我真的不相信有这么——浆糊的head 。哪个女孩会这样骗一个男人?嗯?把他的手按在自己——胸上?搂着他的脖子?还小鸡啄米一样地——亲他?”
“当然只有艾米会这样啰—— ”
“那你怎么会反过来给我一个——又深又长的——keys?”
“说了嘛,那时是吃了扁担横了肠子,豁出去了,就算待会要判死罪,也认了——”
“你啃过了,还不相信我——爱你?在追你?”
“呃——有点相信了——”
我妈绝望了:“啃过了,还才有点相信?那现在有了 BB 了,你相信了没有?”
“很有点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