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臭丫头,身体都这个样子了,还敢喝酒!”
妈妈似乎真的很气愤,她轻轻拍打了两下我的后背。我悄悄摸了摸后背,背上书包,妈妈瞪大了眼睛望着我。
“你不吃饭吗?你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怎么能支撑得住呢?”
“……”
“就算再难受,也得吃一口啊,来,海芸!”
我默不作声地走到鞋架旁,穿上鞋子。妈妈似乎也放弃了劝我吃饭的念头,她拿着药瓶走过来,塞进我的书包。
“一定要按时吃药!听见没有?如果很难受的话,就提前回家!知道吗?”
妈妈千叮咛,万嘱咐,我转过身,把身体弯到九十度,长发也垂落下来。
“妈妈,我先走了。”
说完这句话,我的心情似乎更奇怪了。妈妈的心情又会怎么样呢?我为什么不像平时那样随便点儿呢?我本来是想让妈妈开心的。我一边想着心事,一边独自走在路上。路面湿漉漉的,看来整个早晨都在下雨。我没吃早饭,所以胃里很不舒服。后天就是放假典礼的日子了。那天也是和政民妈妈见面的日子。我没有力气挤公共汽车,所以决定乘出租车上学。哇,这种乘车的感觉好舒服。我坐出租车在学校正门前下了车,同学们都看着我,看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啪!
“哎呀,干什么?”
“有坐出租车的钱怎么不给我买个面包?村姑,学生还坐什么出租车,太奢侈了吧……”
是政民。我的心里激动得七上八下地乱跳。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是在我眼里仍然那么英俊,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哦,昨天你还好吧?”
“昨天?不知道,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房间里,躺在自己的床上。我昨天是喝了点儿酒,可是你怎么知道呢?”
我要不要说出来呢?我犹豫着摸了摸书包带儿,政民在旁边催促我快说,偏巧这时……
“咳咳,咳咳,咳咳。”
“怎么了,你的感冒现在还没好吗?”
“不是,已经好了,现在又……咳咳。”
我得赶快吃药,心里只有这个念头。我咳嗽得越来越厉害,政民问我要不要紧,我也没来得及回答他,就急着往卫生间跑去。我靠在卫生间的墙壁上,没有水,硬生生地吞下了五粒药丸。
“哈啊,哈啊。”
“怎么回事,她怎么吃这么多药?喂,喂,一起走吧,安素怡!”
安素怡从疲惫不堪的我的身边走过,另一个女生紧跟在她身后。我擦了擦嘴角,慢慢地想要走出卫生间,突然和一个人撞到了一起……
“哦,早上好,舟……”
舟善紧紧抓着政民的手腕,面无表情,迅速从我面前经过。我尴尬地放下抬起来的手。出什么大事了吗?他们俩都板着脸孔。我走进教室,放下书包。直到早会结束,他们俩也没来。哎哟……到底去哪儿了呢?我很担心他们两个,于是站起身来。我确信他们一定在学校后花园里,于是往后面跑去。
“肯定在这附近,但是到底在哪儿呢?”
寒风袭来,我紧紧抓住上衣,往四周看去。他们到底在哪儿呢?突然,我听见一阵“啪啪”的声音,像是在磨什么东西,我被这声音牵引着,疯狂地朝声音发出的方向跑去。突然间,我看见了惊人的一幕……
“舟……舟善!不可以,住手!”
我大吃一惊,赶紧跑过去,阻止了抓住政民衣领正要挥拳打人的舟善。究……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你……你们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打架?”
“昨天的事情,我听熙元大哥说过了。河政民你这个疯子,我不会放过你的。”
刚才还默默挨打的政民用力甩开了舟善抓住自己衣领的手,反过来使劲抓住舟善的衣领。啊啊,原来是因为昨天的事情?昨天的事情?怎么会因为那个呢?
“喂,于舟善,我根本不记得昨天的事情,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我昨天明明就在家里睡觉了,臭小子!”
“疯子,你昨天拉着生病的海芸胡说八道,躺在她怀里睡到很晚,而且昨天还下雨,你不知道吗?”
这时,政民放下抓在舟善衣领上的手,看了看我。我的处境变得尴尬起来,难为情地向后退了几步……政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的样子,呆呆地望着我。
“这是什么话?村姑,我昨天明明在家里……”
“熙元前辈无意中看到你们俩,于是亲自把睡熟的你背回到你的房间。这个就不说了,海芸怎么样?”
我赶紧抓住舟善的肩膀。我的眼神在不安地颤抖,最后,舟善和我目光相遇,他立刻露出惊讶的表情。我满脸哭相地望着舟善,他好象也稍稍平静下来了。
“唉,我的意思是说,昨天海芸因为你挨了雨淋,所以感冒了……”
“我没事,舟善,算了,好不好?”
舟善的表情终于平静下来。面无表情的政民转过身,往学校方向走去。他和往常不大一样,脚步也显得有气无力。我的心怎么会这么痛?我实在忍不住了,正要向政民跑去。这时,舟善紧紧抓住我的手腕,久久不肯放开,他阻止了我的脚步。我轻轻转过身来,望着舟善……
“不要忘了,你是病人。我不忍心看你总是因为政民那小子难过和痛苦。”
说完,他默默地晃了晃胳膊,悄悄收了回去,向后退开几步。
“现在政民身边只有我们两个。”
说完,我马上跟在政民身后跑开了。大约跑了十秒钟,我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连咳嗽了好几声,总算爬上了二年级的楼层。
“哈啊,我让你躲开,没听见吗?”
“……”
“真倒霉,我们躲开吧,智洙。”
什么……喂,我都看见了,虽然你面无表情,但是我都看出来了。你看起来很痛苦,傻瓜。见政民极力把痛苦埋藏在心里,我的心在哭泣,我在哭泣。政民好象受到了刺激,他面带痛苦的表情,僵在那里。安素怡笑着消失在走廊的角落。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我紧紧握起的拳头在瑟瑟发抖……
“哈哈,真是的,太不可思议了……啊啊啊!怎么,这是怎么回事?”
舟善不知什么时候赶过来了,他一把抓住安素怡的手腕。呆呆的政民和我都把目光转向那边……
“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吗?”
“哈啊,你也太老土了。男人和女人交往、分手,有什么了不起的?别再提什么八年的友情……拿去喂狗吧!我不需要这些东西,也照样可以活得很好。”
就在这个瞬间,舟善似乎控制不住心中郁闷而激烈的感情,他用力把素怡推开。我惊讶不已,刚要跑过去,一只冰冷的手碰到了我的手腕。
“不要过去。”
“政民啊。”
“不要过去,舟善会处理好的。”
44.
刹那间,我像傻瓜似的僵住不动了。心里忐忑不安,犹豫着点了点头。接着,我听见他们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哈啊,喂,你怎么回事?这么多人,天啊,真丢人。”
“八年的友情,爱情都统统抛弃了,你还能笑得出来,这样你都不觉得丢人,在一些陌生人面前你会觉得丢人吗?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丢人吗,要不要我做给你看?”
说完,他一把抓起坐在地上的安素怡的头发,使劲把她提了起来。
“啊啊啊!!疼死我了,放开!呜呜,放开我!”
“神经病,疯婆子,你不要以这种方式度过你的人生。想起我曾经和你在一起度过了八年的时光,我就觉得羞耻!”
素怡拼命尖叫,舟善抓住她的头发,用力往墙上撞去。我觉得舟善有点儿过火,刚想跑过去劝阻,但是政民不肯放开我的手,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这算什么事嘛!
“喂,于舟善!你给我住手!今天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喂!咳咳……”
傻瓜,傻瓜,不要这样!舟善对待素怡的态度越来越凶暴,政民抓着我的手也更加用力了。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不去阻拦?难道只是单纯的报复吗?不是的,凭政民的性格,他是这样的人,不会这样做的。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种状况,急得直跺脚。
“安素怡,你继续喊吧!这样会有更多人因为好奇而赶过来看热闹的。”
“呜呜,求求你住手吧!舟善啊,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这时,舟善的表情也发生了变化。他悄悄放开了素怡的头发。素怡的嘴角已经破了,流出了鲜血。她抓着自己蓬乱的头发,坐到地上。政民瞟了她一眼,表情暗淡下来。
“朋友?你这张肮脏的嘴巴里也能说出‘朋友’二字?你有困难的时候,能想起我是你的朋友。自己过得好的时候,根本不认识我是谁,对不对?”
“呜呜,不要这样,不要这样,舟善,我现在不喜欢政民了,为什么你我之间的友情会因为政民的事而破裂呢?我不想这样,真的不想……”
我不知道素怡的眼泪是真情还是假意,从舟善脸上也能读出淡淡的同情和恻隐之心。这个瞬间,政民抓着我的手也放松下来,我的手恢复了自由……
“政民。”
“……”
“河政民。”
“丢死人了,哈啊,村姑,你告诉舟善住手吧。”
说完,政民朝着和教室相反的方向走去。望着他凄凉而痛苦的背影,舟善刚想跟上去……
“不要追他,舟善。”
“哈啊,海芸,他现在很痛苦……”
“所以你不要去,让他自己好好想想。如果你在他身边,他想哭都不能尽情哭。我们不要管他,让他自己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吧。”
舟善叹了口气,靠着走廊的墙壁,无力地坐了下去。蓬头散发的素怡被她的朋友扶回了教室,走廊上立刻安静下来,仿佛什么事情也未曾发生……
“刚才你有点儿过分了。”
“……”
“呼,这就叫狗急跳墙,不是吗?哼。”
“狗急跳墙,友情、爱情都是狗急跳墙,不过你说得的确没错。”
我们之间流淌着尴尬的沉默。
“海芸啊,那个叫敏赫的家伙,只要想到政民,我就想把那小子打个半死,这样我也不解恨。”
“不要这样,舟善啊。”
“哦,我知道了,你听我说。可是我一想到那个傻瓜安素怡,又什么事情也不能做了。他妈的,感情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轻轻闭上眼睛,似乎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我茫然若失地站在那里,目光游离不定,没有看向任何地方。舟善突然站起身来,我把视线转向他……
“安素怡,河政民,你在他们两个人中间选一个吧。”
“……”
“以于舟善十八年的人生做赌注,做出生死抉择。”
突然听舟善这么说,我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了。
“快点儿,海芸!”
“我,选择政民。”
“OK!NICECHOICE,我去去就来。”
舟善自信的迈开脚步,小跑着下了楼。我在后面冲他喊道。
“你要去哪儿?”
“我去猎捕恶狼!加油加油!”
猎……猎捕恶狼!远远地看见老师过来,我来不及多想就跑进了教室。素怡站在镜子前面,不耐烦地摸着自己的伤口和头发,还有衣服。我突然感觉她刚才所说的那番话都是虚伪的。
“值日生出来扫扫地,到处都是垃圾,你们看起来都像垃圾!”
一个家伙磨磨蹭蹭地走到我面前,我没有在意,躺在那里继续睡觉。我把头埋在围巾里,想暂时忘记一切,可是半天也睡不着。终礼时间不知不觉结束了,老师唠叨了半天,什么明天就是放假典礼,什么再过一年你们就是高考考生了等等,都是类似的话题。我的脑海里一直想着明天和政民妈妈见面的事情。政民心里本来就很乱了,这会不会又给他增添了很多痛苦呢?不知为什么,我有一种龌龊的预感,似乎以后再也看不到政民的笑脸了。
“哎呀,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唉,还是回家吧。我背上书包,突然感觉身边好象缺了个人。我又得独自回家了,没办法。于是我走出前门,哦,哦,这是怎么回事!
“喂,于舟善!你,呜……”
“哈啊,嘘,安静,海芸!”
“呜呜,呜呜呜……”
舟善捂住我的嘴巴,他全身变得伤痕累累。他到底去哪儿了?我赶紧扶起他,他似乎承受不了同学们的目光,急于离开教学楼。
“我们到医护室看看吧,哦,去医护室吧,舟善啊。”
“不行,那样会挨批的。”
“傻瓜!就因为害怕挨批,你宁愿忍受疼痛吗?”
“是的,你不知道,学生主任特别恐怖,他最讨厌学生打架了。”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到学校里工作呢?看见受伤的舟善,素怡在另一边迟疑了半天,不知道是应该过来看看,还是直接走过去。我看了她一会儿,最后,她和自己的朋友们一起走了。呼呼,舟善好象也看到了,他的嘴角露出凄凉的微笑。
“幸好我把那个家伙打了个半死。”
“那个家伙?难道你……”
“是的,我到那儿去了一趟,那里的女生们大声喊‘啊啊……哥哥的头发好可爱呀,Iloveyou’。哧,那个学校太乱了,你闻闻我衣服上有没有味儿,垃圾味儿。”
嘻嘻,我笑出声来。听他的意思,他好象去了那个叫敏赫的家伙所在的学校,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家打了一顿。不但擅自闯入别人的学校,还敢打架,这家伙的胆子也太大了。
“你说不定可以在地铁里跑来跑去,大声喊叫‘我是兰波(好莱坞电影《第一滴血》中主人公的名字——译者注)!嘟嘟嘟嘟嘟!’”
“那当然~我们一起来吧,怎么样?”
“什么?算了,算了,你要是真敢这样,我就去报警。”
我连连摆手,拉着他来到附近的公园。我让他坐在长椅上,把书包放在旁边,用威胁的口气对他说道。
“喂!你坐在这里不许动,等我回来!你要是敢溜走,就死定了!”
“喂,你没看见我变成什么样了吗?”
是啊,可是你本来不就是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吗!我跑到最近的药店,买了药膏和创可贴,往回跑去。
“哈啊,哈啊,累死我了,喘不过气来。”
我不想再次昏厥。难道我已经不能像正常人那样随心所欲地活动了吗?好象再往前走一步就会摔倒似的。但是一想到舟善还在那里等我,我仍然一步一步努力往前走,终于看见舟善了。他一定很冷,我朝他坐着的长椅走去。
“你怎么这么慢?我再等三秒钟,如果你还不回来,我就打算走了。”
“哈啊,哈啊,真好笑。”
“你不舒服吗?”
“不是的,你听我的,躺下。”
我拍了拍膝盖,调皮地笑了笑。他毫不犹豫地躺在我的膝盖上,像个撒娇的孩子,瓮声瓮气地说道。
“我的鼻子和脸蛋,还有额头都受伤了。”
“我要用创可贴把你的脸贴满。”
“不行!这里是我的嘴巴,吃饭的地方。”
“什么?干什么的地方?”
舟善终于闭上眼睛,放心地把他的伤xx交给我。哎哟……他到底挨了多少打?他似乎读懂了我的心思,张开了嘴巴。
“喂,跟我打架的那几个家伙至少需要住院两周!”
“要是他们举报你,你打算怎么办呢?臭小子。”
“举报我?啊啊啊!举报吧。啊啊,我不知道。反正只要想到政民,我就像疯了似的。啊啊!你轻点儿!”
也许是药膏的刺激性太大了,舟善小子皱起了眉头。我把创可贴帮他贴好,又吹了几下,他立刻睁开了眼睛。
“怪无聊的,我们接吻吧,好不好~?”
45.
什么,你在说什么!我狠狠地打了他一下,这才知道他不是开玩笑,他在说真话。他疼得使劲揉搓挨打的部位,还恶狠狠地瞪着我。
“哧,竟敢随便伸出你的臭猪蹄!”
“什么,你说什么!你死定了!”
我在他的脑门弹了一下,又使劲摇晃他的脑袋。啊啊,猪,猪蹄,啊啊啊!于舟善,你今天算是落到我手里了,你等着瞧!
“啊啊啊!有人要暗杀我!救命!”
“SHIT!我把你的破嘴缝上!”
我一时激动,口不择言,竟然说出了“破嘴”这种话。舟善这个臭小子正在弹我的脑门儿,听我骂他“破嘴”,立刻暴跳如雷。
“什么?破嘴?破嘴?你这个死丫头!你放开我!”
这个家伙到底是男人,他松开我的手,抓住我的肩膀,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说道。
“以后除了我和政民以外,你要是敢碰别的男人的脑门儿,你就等死吧。”
“……”
“不要做出这样的表情!听见没有?”
你到底在说什么?你是不是冷了?还是害羞?呵呵……舟善两颊涨得通红,慢慢地站起身来。偶尔他皱起眉头的时候,看起来似乎很痛苦,但是脸上马上又会充满了微笑……
“哇塞!明天就放假了!”
“哦,是啊,咳咳。”
“我知道你很难受,却还要强颜欢笑,你过来,我帮你取暖。”
说完,他迅速地把两只手放在一起摩擦,然后把热乎乎的手心放在我的脸颊上。但是他的手刚碰到我冷冰冰的脸颊,温度就降了下来。
“舟善啊,你手上的灰都沾到我的脸上了。”
“是吗?我一个月没洗手了,这倒也有可能。”
“啊啊啊!于舟善!”
舟善小子咯咯笑了一阵,嘴角的伤口似乎感觉到了疼痛,连忙用手捂住嘴角。他把我送到家门口。啊啊啊,真的好冷。
“快回去吧。”
“哦,明天正门见。”
臭小子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我推开大门走了进去,沿着楼梯上去,推开房门,一股暖流温柔地把我拥抱。啊啊,突然走进如此温暖的地方,我感觉手指和脚趾都痒痒的。呵呵。
“妈妈,我回来了。”
“我和医院联系好了,明天就住院,妈妈和你一起去。”
妈妈正在饭桌上摆弄着什么,听见我的脚步声,她站了起来。住院?明天是个很特别的日子。我悄悄打量着妈妈的眼色,对她说道。
“妈妈,明天好象不行。”
“为什么?明天是你们学校举行放假典礼的日子,应该比平时放学更早,不是吗?所以我提前预约了。”
“哦,这倒也是,不过……”
我说到最后,声音就模糊了。妈妈看了看我,好象明白了什么,她的表情发生了变化。我有一种预感,即使我把原因说出来,明天也非得去医院不可了。
“妈妈,我明天……”
“没有什么事情比带你去医院更重要了。明天一放学,你马上就回家,妈妈在家等你。”
妈妈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说完了想说的话,就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了。我跟着妈妈走到门口,猛地停下脚步。啊啊……怎么办呢?为什么偏偏……我有气无力地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把书包放下。我扑通一声坐到床上,望着对面的镜子,我自己也发觉到脸色很苍白。现在我还能像从前那样微笑,这简直算得上是奇迹了。对我来说,这的确是奇迹。我并不是重新站起来,而是怀念和我心爱的人度过的每一个日子。和心爱的人度过的每一天都充满了喜悦,对我来说都是奇迹。
疼痛像往常一样,毫无征兆地向我扑来。妈妈整夜都没睡,可怜的妈妈送走了和我患同样病症离开人世的爸爸,现在又眼睁睁看着我也被同样的痛苦所折磨,她强忍眼泪,手心上留下了清晰的指甲的痕迹。太阳终于赶走了恼人的黑暗,赶走了带给我死亡恐惧的黑暗。阳光从窗口照射进来,把我的房间照亮。经过昨天夜里那场急促的斗争,妈妈疲惫不堪地瘫倒在床上,我也累得筋疲力尽了。
“妈妈,妈妈。”
“哦,你起来了,海芸?”
“妈妈你回房间去睡吧,我没事。”
妈妈的脸上流露出掩饰不住的疲惫,她走下楼去小睡一会儿。这时,时针准确地指向七点半。寒冷的冬季,凉飕飕的早晨,我慢吞吞地穿好衣服,做好了上学的准备。我先穿上长筒袜,套上校服,最后又穿上外套,照了照面前的镜子,望着镜子里那个傻笑的自己,突然间泪水涟涟。我捂住嘴巴,悄悄地坐了下去。这一刻,我仍然不停地擦眼睛,似乎要把我生命中最后一次穿校服的样子牢牢地留在记忆深处。看好了,申海芸,以后再也看不到了。这是最后一次。今天穿校服,早早起床准备上学,每天早晨挤公共汽车,在学校大门口避开学生主任的视线悄悄整理衣服,上课时间偷发短消息,不听老师讲课趴在桌子上睡觉,这一切都是最后一次了。我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慢吞吞的……
“我是仁贤高中20437号申海芸,我是申海芸,我是申海芸,仁贤高中二年四班!我是申海芸!”
我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又擦了一把脸上的泪痕。不要哭,不要哭,总是这样哭,我会变得更加软弱,不要哭了。我像往常一样把药瓶塞进书包的角落里,拿出平时不常穿的黑色皮鞋穿在脚上。咯噔咯噔,脚下发出大人穿皮鞋走路时特有的声音。听着这个声音,我在原地踏步,不停地走来走去……
“你不上学吗?要迟到了。”
“我去上学了,和妈妈这样打招呼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
我不该说这句话的。我明明知道妈妈会因为这句话而伤心,却还是说了出来。对不起,妈妈,我总是说些让妈妈伤心难过的话。我心生内疚,不敢抬头迎视妈妈的眼睛,于是赶紧转过身去,像逃跑似的离开了家门。
呼呼,真冷啊,真冷,太冷了……
“海芸啊!”
“早上好,舟善!”
“哎呀!今天放假了,放假了!”
舟善开心地笑了笑。我故意走得很慢。我希望把这种宝贵的时光无限期地延长……所以我故意走得很慢。
“哦,等一等,等一等!喂,河政民,你这个神经病~”
舟善把脸埋在围巾里,突然看见了政民,他连连挥手,冲政民打招呼。不一会儿,我听见了政民的脚步声。紧接着,他走到我面前。
“哎哟,开心吗,于舟善?耳朵都要咧到嘴巴上去了?”
“什么?哈哈哈。耳朵咧到嘴巴上去了!应该是嘴巴咧到耳根子上去了。天啊!我怎么有你这么个无知的朋友。”
“闭嘴,就要放假了,我要是无聊,可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