曈曈的身上还穿着刚回家时的那条白裙子,只是头发散开了,看着安铁时目光中带着点茫然,眼睛有点发肿,看起来似乎哭过,整张脸看上去格外憔悴,看得安铁心头一紧,赶紧目光温和且忧虑地看着曈曈,柔声道:“丫头,吃饭了吗?”
曈曈摇摇头,趴在那没动,只是怔怔地看着安铁,把安铁看得心里直发慌,以前即使曈曈心里不高兴也会对自己笑的,可今天曈曈连强颜欢笑都懒得做了,趴在那像个漏了气的布娃娃似的,既让安铁心疼,又让安铁自责。
安铁换好拖鞋以后,把包往鞋架上一放,快步走到曈曈身边,拉住曈曈的手,说道:“都这么晚了,怎么不吃点东西。”
曈曈抬起头,含着泪水看着安铁,眼睛睁得大大的,尽量不让自己眼睛里的泪水流出来,嗓子十分沙哑地说:“我不饿,”说完,曈曈的嘴唇抖动一下,靠在安铁身上,头抵住安铁的腹部,一行眼泪悄无声息地滑下来:“我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我不敢给她打电话。”
曈曈嗓子本来就哑了,再加上那种有气无力的感觉,使曈曈说出来的话几乎听不大清楚,可安铁还是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用手摸了一下曈曈的脊背,深吸一口气,道:“丫头,别担心,应该没事的,要不,我现在给小桐桐打个电话问问,怎么样?”
曈曈先是点头,然后又使劲摇摇头,咬了一下嘴唇:“还是别打了,现在我们打电话过去,他们肯定不高兴。”
安铁道:“不会的,我单给小桐桐打,否则你晚上肯定睡不好觉。”说着,安铁拿出手机,拨了小桐桐的电话。
曈曈见安铁打电话,仰起头,睫毛还湿漉漉的,眼睛里蒙上一层水汽,可脸上表情确实紧张异常,估计小桐桐下午说的话对曈曈的心里造成了挺大的影响。
电话响了好一会才接通,小桐桐张口就问,“什么事啊?受到了良心的谴责了是不是?”话说得理直气壮。
安铁紧皱着眉头,碍于曈曈在自己身边,把到了嗓子眼的火气压了下去。沉声问道:“你妈妈怎么样了”
“托你们的福,死不了,现在打了针睡着了,有我老爸陪着,你们不用费心了。”小桐桐不咸不淡地说。
“既然没事就好,现在情况这么乱,你这个小丫头就不要跟着添乱了,算大叔拜托你,成不?”安铁对小桐桐的态度非常不爽,可也知道小桐桐的不满事出有因,这个小丫头肯定一直怨她妈妈给她取了一个和曈曈一个音的名字,以为自己是曈曈的替身,所以安铁不希望这个小桐桐在这个时候跟曈曈别扭着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接着就听小桐桐道:“难得你这么跟我说话呀,给你个面子吧,也怪我,没早点把我妈的病情说出来,那个,我就不跟姐姐说话,麻烦大叔转告姐姐,我下午说的话不是有心的,只不过一时着急罢了。”
安铁松了一口气,小桐桐就这点好,知道顺驴下坡,聪明得很,其实小桐桐通常虽然专横霸道,但其实人还是挺乖巧的,安铁顿了一下说:“好,那你好好照顾你妈,如果她头脑清晰了给我打个电话,可以吗?”
小桐桐懒洋洋地说:“没问题,还有别的交代吗?”
安铁看了一眼已经坐直了身子的曈曈,对小桐桐说道:“没事了,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有情况随时可以跟我联系。”
挂了小桐桐的电话,安铁对坐在那盯着自己看的曈曈说:“丫头,没事了,小桐桐刚才还向你道歉来着,所以,今天下午的事情你就别自责了。”
曈曈低下头“嗯”了一声,然后幽幽地叹了口气,喃喃地说:“叔叔,你说她那个病是不是不好治疗啊,万一………”曈曈的脸色又沉了下来,为周晓慧担忧着。
安铁蹲下身子,与曈曈正好平视,握住曈曈的肩膀,说道:“丫头,你别胡思乱想,看你妈的情况,应该是老毛病又犯了,估计跟最近情绪波动比较大有关系,小桐桐之前不是说过嘛,所以,你就不要都揽到自己身上,如果她清醒了,知道你认了她,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曈曈沉默了一会,说道:“嗯,等她清醒了,我会好好陪陪她,问问她当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铁见曈曈这么说,放心了大半,擦擦曈曈眼角的泪痕,然后站起身,对曈曈说道:“丫头,叔叔给你热点饭吃吧,正好我也饿了,下午咱们打包回来的饭菜还有吧?”说着,安铁看了一眼餐桌,果然,下午打包回来的饭菜原封不动地在餐桌上放着呢。
“还是我来热吧。”曈曈见安铁要去热菜,赶紧站起来,往餐桌那边走过去。
安铁拦住曈曈,把曈曈揽到沙发上,让曈曈坐下,然后拍拍曈曈的肩膀,说:“在这等着,看看电视,我去热就行了,都在餐盒里,微波炉转一下就行。”
曈曈坐在那仰头看着安铁,脸色总算露出一点笑意,意识到刚才自己脆弱的模样,曈曈还有些不好意思,用手擦了一下鼻子,然后看着安铁去热菜。
安铁手脚麻利地把饭菜热好端上餐桌,招呼曈曈一起过来吃,其实安铁一点也不饿,完全是为了让曈曈吃点东西,如果自己不吃,曈曈肯定也就不吃了。
坐到餐桌旁以后,曈曈和安铁都没什么胃口,安铁看曈曈拿着筷子在饭碗里戳来戳去就是不往嘴里送,连忙给曈曈夹点菜放进碗里,然后自己开始大口大口地吃饭,一边吃一边说:“丫头,怎么不吃啊,这菜味道挺不错的。”
曈曈抬头看一眼正在那狼吞虎咽的安铁,挤出一丝笑容,往嘴里送了一小口米饭,但吃的时候还是很勉强,眼睛呆呆地看着饭桌上的菜,缓缓地说:“叔叔,吃晚饭你带我出去兜兜风好吗?”
安铁听了一愣,看着曈曈道:“好啊,今天天气不错,嗯,适合兜风,不过一会出去的时候你批一件外套,晚上的风还是有点凉。”
曈曈“嗯”了一声,继续低头吃饭,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连发梢落进碗里也没察觉。
安铁见状,伸出手给曈曈缕了一下头发,道:“如果真的吃不下,就不要勉强,反正一会咱们出去兜风,饿了叔叔陪你去粥店喝粥。”
曈曈带着歉意看着安铁,眼睛上雾蒙蒙的,像个无助而委屈的孩子。嗫嚅道:“对不起,叔叔,又让你操心了,可我真的没胃口。”到最后一句,曈曈的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安铁心里暗叹了一声,站起身,走到曈曈身边,笑吟吟地说:“那好吧,咱们不吃了,出去兜风。”
与曈曈开车出了维也纳山庄,曈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小区大门口以前周晓慧来时停着车的那个位置,直到开出去好远,才把头从车窗外面缩回来,然后看着前门的景物在想些什么,脸上的神色带着懊恼。
晚风凉凉地吹着,安铁一边开车,一边观察着坐在副驾驶上的曈曈,看曈曈现在一味自责的样子,安铁心里很难受,其实安铁早就发现周晓慧有点不对劲的,可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安铁一直没有让自己去正视这个问题,从而好好劝曈曈认了周晓慧,造成了今天曈曈心里上的这么大负担。
是因为害怕失去吗?安铁在心里问着自己,面对周晓慧,比面对周翠兰更加令安铁不安的原因是,周晓慧现在变得没有什么可以挑剔了,她是因为头脑不清楚才抛下曈曈的,她爱曈曈,像所有的母亲一样爱自己的孩子。
本来,安铁应该为曈曈找到了爱她的母亲而高兴,可是同时,安铁又非常失落,这种矛盾的心态从周晓慧出现那天起,就折磨着安铁。
“叔叔,你说她说的那个陈九州,真的,真的会有这么个人吗?”曈曈兴许是实在忍不住了,压抑地终于开口问道。
“她那时头脑不清楚,所以,说的话也不见得是真的,丫头,你先别瞎想,叔叔会把这些问题都搞清楚的。”安铁愣了一下,这个问题何尝不是自己想问的。
“可是,看样子,她好像很喜欢那个叫陈九州的男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她哭的时候我觉得心里特别难受。”曈曈深锁着眉头说道。
“等你妈妈的病情好转,我们跟她好好谈谈,这样你心里疑问就解开了,相信你妈妈会愿意亲口告诉你当年的事情,不过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她并没有抛下你,而是的确有苦衷。”安铁涩涩地说道,试图安慰一下曈曈。
“嗯,我现在也认为她没有抛下我,而且童大牛的事情她也不知道。”曈曈坚定地说着,眼神很柔和,很显然一无所知的周晓慧使曈曈心里好受了很多。
“是啊,你妈妈看上去是个很柔弱很善良的女人,她应该不会害自己的女儿,她甚至很多时候把小桐桐当成了你,所以才让小桐桐跟你同名,她应该很爱你。”安铁缓缓地说。
曈曈听安铁说完,不自觉地笑了,眼睛里亮晶晶的,恢复了神采,看得安铁在旁边一愣,看来自己想得没错,曈曈一直非常渴望一份母爱。
想到这里,安铁的心情变得非常沉重,周晓慧是好母亲固然是对曈曈有好处没坏处,可那个很有可能也是曈曈骨肉至亲,并且指使瞳大牛五年前差点害了曈曈和陷害安铁入狱的人又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