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了许多大山
来到长长的海岸
找一种逝水
竟然是那么甘甜
我问风,风无言
额角的头发像平凡的青草,在春天
用最低的姿态向你呈现
经过了无数车站
终于看到你的脸
人群如同大海
只有你是我的彼岸
那一日,阳光散散漫漫
人群中,红尘里,
我是一朵平凡的黄花
静静地开在你身边
《黄花九章》
第1章
安铁带着瞳瞳在三亚的一家海滨渡假酒店安顿下来,眼前的美景瞳瞳虽然看不见,可安铁能感觉到瞳瞳打心底流露出来的喜悦和对周遭一切的探寻。瞳瞳的眼睛睁得圆圆的,闪烁着亮晶晶的光泽,从瞳瞳乌黑明亮的眼睛里倒映出了大海、沙滩和倾斜的椰树。
这时候,安铁才感觉到自己和瞳瞳真的是置身在了这座温暖而美丽的南方城市,吃过午饭,安铁就带着瞳瞳来到了铺满白沙的海岸,租了椅子和遮阳伞,静静灿躺在上面,静静地聆听着大海的潮汐。
安铁把眼睛闭上,学着曈曈的样子,侧耳聆听着周围一切,能感觉到最多的,就是那种“沙沙”的声音。
风吹拂着椰树沙沙声,海水冲刷海岸的沙沙声,甚至于水鸟的叫声也变成了那种沙沙的声音,此起彼伏的涌动着,交杂着,却又是那么宁静,宁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
在这里,没有都市的喧嚣,没有来来往往的人群,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美景,和心的宁静。安铁静心凝神地倾听着周遭的一切,感觉细心地聆听反而比眼睛看的更真实,瞳瞳就在自己的身边,瞳瞳也跟自己一起聆听着,安铁可以肯定,瞳瞳听到的比自己更多,感受到的也会比自己丰富。
安铁睁开眼睛,阳光顺着眼皮滑进来,一幅天高云淡的画面就印入安铁的视线,许久没看到这样干净的天空了,或许每个人都有看着天空发呆的经历,而那种经历通常都是在年少无知的情况下,心里想着毫无边际的梦,或者臆想着自己是一匹张着翅膀的天马,总有一日会翱翔天际,在云海中任意悠游。
安铁知道瞳瞳也做过这样的梦,或者曈曈正做着这样的梦,人一旦长大了,以为会离自己的梦想越来越近,可事实上反而离自己的梦想越来越远。梦想是一根发亮的绳子,总是怀着梦想的人,会在这根绳子的牵引下来到你生命中神圣的所在。
有时候,欲望就是当在你眼前的一片叶子,它会挡住你看到更多更美的风景。
最初的就是最终的,一旦人明白了这个道理,就走了很远了,有时候根本无法回头。
想到这里,安铁突然觉得自己此时脑袋里想这些有些煞风景,自嘲地笑笑,然后扭头看着瞳瞳,今天下午的阳光很好,可安铁还是怕瞳瞳会感觉凉,给瞳瞳穿了一件薄薄的浅绿色外套,那间外套是真丝的,领口和袖口是那种飘逸的荷叶边,配上瞳瞳鹅黄色的连衣裙,使瞳瞳像一株嫩黄色的雏菊。
瞳瞳一直很喜欢鹅黄色,安铁记得瞳瞳来大连不久的时候,家里根本没有小女孩用的东西,自己租的那间房子里的窗帘都是房东原来用的,虽然高档,但非常花哨,安铁本来就是一个粗枝大叶的人,不讲究这些,一直也没换。
没想到有一天回到家,发现家里的床单、桌布和窗帘通通都换了,都是那种嫩黄的颜色,使那间房子一下子就亮堂起来,安铁当时看了心里也为之一亮,却纳闷瞳瞳从哪里弄钱买的这些东西,心里一生疑,还怀疑瞳瞳私自动了家里钱,九岁的小女孩不经大人允许随便花家里的钱,这可不是好现象,安铁一怒之下打算改改瞳瞳这个毛病,没想到一问瞳瞳,瞳睡却委屈地说:“这虽然是你的钱,可是却是你给我的。”
安铁暗想,小丫头还挺狡猾,知道错了还说的好像自己委屈似的,没好气地说:“我什么时候给你那么多钱了?快说,这钱到底是哪来的?”
瞳瞳不服气地说:“我用的是你给我的零花钱,是我存了好几月才存下的。”
决定留下瞳瞳,安铁便很快安排瞳瞳去离家比较近的一所小学念书,每天会给瞳瞳一点零花钱,让小丫头买点零食或饮料什么的,那时安铁挣得很少,两个人花钱都是算计着花,给瞳瞳零花钱也就是三五块钱而已,安铁很难想象瞳瞳是攒了多久才买了这么多家用的帘子、床单什么的。
类似这样的事情还很多,每次安铁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当时的确没个当叔叔的样子,也搞不懂瞳瞳为什么还愿意跟着自己,一个九岁的小女孩,就这么一步步地改变着安铁的生活,改变着安铁的心,每次回想起与瞳瞳相处的细节,无论眼前的现实多么坚硬和残酷,安铁的心都会变得十分柔软。
那时候,每次瞳瞳觉得委屈的时候,瞳瞳最多就是眼泪含在眼睛里,努力不让她掉下来,而且她很少认错,她会跟你据理力争,表情倔强而平静。她不发脾气,但却不认输,她跟你拧着,直到你认输为止。
想到这里,安铁开心地笑了起来,感觉三亚的风真是温暖而柔和。
瞳瞳给安铁带来的东西,像一阵阵柔和的风,从安铁混乱的内心吹拂过去,就像瞳瞳喜欢的鹅黄色,温暖而柔和,适合放在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兴许是感觉到安铁在看着自己,瞳瞳的脸散发出珍珠一样的光泽,开口说:“叔叔,你在想什么?看什么?”
安铁回了一下神,道:“我在想你刚来大连用攒下来的零花钱给家里换窗帘的事情,呵呵。”
瞳瞳抬了一下头,柔顺的头发滑倒脸上,瞳幢伸手把头发搂了一下,坐起身子,说:“叔叔当时是不是觉得我很傻啊,可我总觉得那间房子里的大花窗帘看着挺别扭的,一直想换下来,可又怕花钱。”
安铁也坐起身,拉着瞳瞳的手,把瞳瞳带到自己身边,跟自己坐在一张椅子上,让瞳瞳靠在自己身上,说:“丫头,跟叔叔说说,为什么喜欢鹅黄吧。”
瞳瞳眯着眼睛,想了一会,说:“叔叔还记得在贵州看到的黄花吗?”
安铁听瞳睡这么一说,便想起在贵州的时候瞳瞳站在一望无际的黄花里,美得像梦一样的身影,想起瞳瞳光着脚丫踩在水里,晶莹的小脚欢快地踢打着水面,那时候的瞳瞳,在安铁眼里就是那一朵朵黄花的化身,或者说,由一株黄花蜕变成的仙子。
安铁低着头,看着瞳瞳说:“记得,丫头是喜欢那种黄花吧?喜欢鹅黄色是爱屋及乌,对吗?”
瞳瞳的嘴角浮起一丝微笑,故作玄虚地说:“也对,也不对。”
绵软的风还在吹着,沙沙声被安铁和瞳瞳低沉的对话替代,瞳瞳领口和袖口的荷叶边被吹得像舞动着的蝴蝶,在这白沙蓝海间显得轻灵而耀眼,瞳瞳把脚慢慢地踢着脚边的沙子,刚才走过来的脚印被浅浅地覆盖着,却还是能看出瞳瞳脚印的形状。
安铁把视线看向不远处的椰树林,给瞳瞳拂了一下乱发,说:“怎么叫也对也不对啊,说说。”
瞳瞳眨了一下眼睛,在明亮的光线下,瞳瞳的眼球染上了一层浅琥珀色的透明光晕,柔声道:“我喜欢那种颜色主要是因为叔叔。”
安铁看看瞳瞳,心里不解地问:“因为我?我不记得说过喜欢黄吧。”
瞳瞳俏皮地笑了一下,道:“叔叔给我的感觉是鹅黄色的,难道叔叔不觉得吗?我四年前在火牟上遇到叔叔的时候,叔叔睡在对面的座椅上,那时候阳光正好照着叔叔的脸,叔叔的表情看起来很柔和,就像是鹅黄色给人的感觉。反正,我觉得这种颜色好。”
安铁听了有点发懵,皱着眉头看看瞳瞳,道:“有这回事?不对啊,丫头,你那时候还有时间看我啊,我在那睡觉一直听你咿咿呀呀地哭,很吵人,我还以为我在做噩梦,嘿嘿。”
瞳瞳往安铁怀里一缩,娇声道:“啊?叔叔那时候那么讨厌我啊?我说你怎么老想着把我送走呢。”
安铁抱着瞳瞳,笑了一下,语气坚定而柔和地说:“小丫头,还记仇呢?”
瞳瞳环抱着安铁腰,靠着安铁轻声说:“现在叔叔就是赶我走我也不走。”
安铁把下巴抵在瞳瞳的头上,嗅着瞳瞳头发里的淡淡香味,说:“好了,不说这些了,我带你到椰树林那边走走,那边的椰子树非常高大,要是有卖椰子的,咱们买来喝,好不?”
安铁便拉着瞳瞳的手往椰树林那边走,细软的沙子从趾缝间滑过,踩在在脚上非常舒服,温度也很合适,不会有烫脚的感觉,安铁牵着瞳瞳的手一边缓慢闲适地往前走,一边给瞳瞳描述着周围的景色。
大海就在眼前,即使瞳瞳看不到,也不会忽略大海的存在,周遭的一切都轻轻柔柔的,时间仿佛也跟着这种闲适的心情慢了下来,瞳瞳的衣袖不时地摆动着,裙摆也像花朵一样绽开,而瞳瞳的笑容,竟比着午后的光线还要明亮。
刚才还走在沙滩上,这么一会,就踏入青翠的草地上,安铁怕青草划破瞳瞳的脚,把手上拎着的鞋子给瞳瞳穿上,瞳瞳一手扶着安铁的肩膀,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可还是低着头,像凝视着安铁似的,或者正在想象安铁给她穿鞋的动作。
瞳瞳的鞋子是一双绿色的凉拖,刚才租椅子和阳伞时安铁给瞳瞳买的,正好适合在沙地和草地上行走,安铁蹲在地上,轻柔地握着瞳瞳的脚,心里居然有种非常激动的感觉,瞳瞳的脚小巧而晶莹,皮肤细嫩紧致,在安铁的掌心里像一块光滑的玉石,让安铁不忍放手。
穿了半天,安铁才把瞳瞳的鞋穿好,拉着瞳瞳的手往椰树林里走,置身在高大的椰树中,有种处于热带雨林的感觉。走在椰树林里,风更轻了,空气中飘荡着一种让人无端就会激动起来的气味,这种混合了海水和青草、热带植物的空气微微有些潮湿,吸进肺里非常舒服。
安铁看到前边不远的地方居然有一张吊床,心想,这个渡假酒店还挺细致,对瞳瞳说:“丫头,前面有个吊床,你在上面躺着等叔叔给你买椰子,好不好?”
瞳瞳说:“嗯,我就老老实实地坐在那等着,嘻嘻,那个吊床周围的景色肯定很美吧?”
安铁抱起瞳瞳,一边往吊床的方向走,一边说:“这里全是椰子树,吊床就在两棵挺粗的椰子树中间,下面就是草地,躺上去肯定舒服。”说着,已经到了吊床旁边。
安铁把瞳瞳放在吊床上,吊床随着瞳瞳的躺上去而晃动了起来,瞳瞳抓住安铁的手臂惊呼道:“叔叔,我不会掉下去吧?”
安铁道:“不会,绳子系得很结实,不远的地方就有个卖椰子的,丫头等着叔叔给你买椰汁喝。”
安铁走到附近的椰子摊,买了两个椰子,插好吸管,扭头往瞳瞳那边一看,有一个年轻的男人正往瞳瞳那边走,安铁暗想,坏了,看来那个吊床不是酒店的,估计是那个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