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铁急匆匆地下了楼,到车库取了车之后迅速开出维也纳山庄,赶往白飞飞的家。
一路上,安铁猜测着白飞飞体检报告的种种可能,心里越来越着急,按照白飞飞的性子,如果检查的结果不好她也不会说出来,想到这里安铁又推翻了自己的这种假设,白飞飞一定不会有事的,兴许她是出去喝酒去了,正好没听到手机的响动。或者白飞飞在浴室里,或者她下楼买东西,诸多可能都是她不接电话的原因。
这样一想,安铁又松了口气,看来自己是有点神经紧张了,白飞飞一个人生活了那么久,怎么会不懂得照顾自己?安铁自嘲地笑道:“操!我他妈最近怎么神经兮兮的。”
安铁放慢了车速,本想设置车头回去,又觉得反正也出来了,就去那看一眼,即便白飞飞不在,心里也能踏实点,安铁沿着滨海的一条公路继续往白飞飞家开着。
从大海上散发出来的腥味充斥着安铁的鼻息,这样一个宁静的夜晚,安铁一个人行驶在大连的公路上,想起与白飞飞在海边的那个夜晚,心里那种心荡神驰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想起白飞飞种种,安铁不胜唏嘘,从六年前在过客酒吧的邂逅,白飞飞一直静静地呆在安铁身旁,看着安铁的彷徨、奋斗、失落、快乐与忧愁,仿佛这些事情都与她有关,又仿佛这些事情都与她无关,更多的时候,安铁觉得白飞飞像个出世的旁观者一样,把什么事情都看得很透。可是,从那一晚,安铁觉得白飞飞也是一个女人,一个普普通通,渴望被疼爱的女人,白飞飞虽然表面上看是那种在任何事情上都比较随意的人,实际上,安铁很清楚,白飞飞对许多事情还是很在乎的。
换个角度,安铁没有把握让白飞飞幸福,在安铁印象中,白飞飞应该是那种对她所在乎的东西要求很高的人,这种要求虽然不是说金钱、权利之类的庸俗标准,可正因为这样,你才不知道她的要求究竟是什么,没有要求就是最高的要求。
想到这,安铁又想起秦枫,其实与白飞飞的无要求比起来,秦枫的要求反而更具体些,也更生活化,比如说秦枫想要一束花或者一个戒指,这些东西你都看得见摸得着,你给她买了,她就会很开心,很满足。所以,如果白飞飞是出世的,秦枫则是入世的,也就是说,秦枫是很生活化的一个人,有血有肉,嬉笑怒骂都具形的东西存在,而白飞飞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你不会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即使你知道,你也没有把握她要的东西给她。
因为,在这个时代,理想主义者的另一个代名词恰恰是怀疑主义者,因为安铁一直认为理想毫无出路,时间一长理想主义者们自己也就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东西了。这也是安铁经常郁闷和痛苦的原因之一。
当然,想了这么多,最关键的问题是安铁与秦枫生活过,而白飞飞却一直是自己私人生活之外的朋友或者知己的角色,安铁不能下结论,白飞飞如果跟自己在一起柴米油盐之后会是什么样一种感觉,所以,再多的设想也只能噶然而止。
安铁到了白飞飞家楼下,抬头往白飞飞的阳台上看了一眼,灯没亮,安铁看看时间,现在是十一点多,按说白飞飞不是那么早睡的人,安铁犹豫了一下,上了楼,想确定一下白飞飞在不在,只要看到她也就心安了。
安铁上楼以后,站在白飞飞的门口敲了几下,一直没什么动静,安铁拿出手机拨了一下白飞飞家里的电话,听到门里的电话响着,许久都没人接听,安铁便怏怏地下了楼。
就在安铁刚走到楼门口的时候,电话就响了,安铁拿出手机看一眼,是一个陌生号码,安铁本来不打算接,可这个电话似乎打得很执着,走到安铁上了车,还一直响着。
安铁不耐烦地按下接听键,就听一个男人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安哥!你快来酒吧一趟,出事了!”
安铁一听,这个声音好像是李海军的表弟,赶紧问:“出什么事了?是海军出事了吗?”
从电话里能感觉到李海军的表弟似乎很着急,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了:“安哥你别说了,快点过来,我再跟你细说。”
接着,李海军的表弟就把电话挂了,安铁在听了一阵盲音之后,赶紧打着火,飞速赶去过客酒吧。
此时,安铁的那种不好的预感又上来了,估计这次可能真的出大事,而且这事肯定与卓玛哥哥有关,要不然李海军也不会跟别人有什么冲突,上次李海军是受了点轻伤,这次……
安铁心头一紧,加大了油门,感觉额头上和后背上呼呼真冒冷汗,心里不住地祈祷着:“海军!你千万不要有事!?”
安铁赶往过客酒吧,车门都忘了锁,就走了进去,刚到门口,安铁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酒吧里静悄悄的,连人说话的声音也没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安铁走进去之后,看见几个服务员正在收残局,而李海军的表弟垂头丧气地坐在一张椅子上。
安铁赶紧对李海军的表弟说:“你表哥呢?”
李海军的表弟猛地抬起头,快步走到安铁身边,愁眉苦脸地说:“我表哥在公安局呢,小嫂子现在还在医院里不知道什么情况,飞飞姐跟着一起去了医院,临走的时候嘱咐我给你打的电话。”
安铁当时就愣住了,道:“怎么回事?卓玛怎么在医院,你表哥又怎么跑公安局去了。”
李海军的表弟说:“小嫂子的哥哥又来闹事了,他要坚持把小嫂子带走,接着我表哥就和他冲突起来了,没想到那个西藏人带着刀,眼看就要刺中我表哥的时候,小嫂子一挡,就被刀给扎了,当时流了好多血,也不知道谁报了警,公安局马上就来了,我表哥和那两个西藏人就被抓走了。当时飞飞姐正好也在这,赶紧跟着警车带着小嫂子去了医院,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安哥,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飞飞姐的手机没电了,我又不知道她在哪家医院,我……”
安铁听完,着急地说:“你表哥怎么到公安局去了?卓玛不是受伤了吗?他怎么没一起去?”
李海军的表弟说:“他也把一个人伤了,警察还没弄清楚情况,小嫂子就去医院了,现在我表哥肯定急坏了。”
安铁想了想,对李海军的表弟说:“这样!你现在赶紧去公安局等你表哥,去看看什么情况,有情况给我打电话,估计他录完口供就能出来,我现在去找卓玛和飞飞,海军一出来,让他赶紧给我打电话!”
李海军的表弟连忙点头,说:“行!我现在就去!”李海军的表弟跟几个服务员交代了一声就急匆匆走了。
安铁出了过客酒吧,打算把附近几家医院全都问一下,找到白飞飞才能确定卓玛的情况,看样子,卓玛伤得不轻,安铁心里一沉,那种不好的预感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就在安铁发动车子之后,手机响了,安铁赶紧接起来,是白飞飞:“安铁,酒吧发生的事你知道了吗?”
安铁道:“知道了,你在哪?卓玛怎么样?”
白飞飞带着哭腔说:“我在中心医院,卓玛的情况还不知道,可我抱她进去的时候她的手凉了,安铁,卓玛的手凉了。”
安铁安慰道:“别急,我现在马上过去。”说完,安铁直奔中心医院赶去。
安铁一路飞驰到医院,在急救室门口看见一个警察正站在急救室门口和医生说话,白飞飞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此时的白飞飞浑身是血,正好她今天穿得又是一件白衣服,给人的感觉触目惊心,安铁大声道:“飞飞!”
白飞飞猛地站起身,扑进安铁怀里,哭道:“卓玛死了!卓玛死了!”
安铁听着白飞飞撕心裂肺的哭声,一下子就傻了,摇着白飞飞的肩膀说:“怎么会呢?卓玛怎么会死呢?”
这时,安铁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安铁一看是李海军,心头又紧了一起,很困难地按下电话,只听李海军着急的问:“安铁,你在医院吗?卓玛怎么样?”
安铁听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嗓子像被火烧着了似的,李海军在电话里吼道:“快说!你在哪?卓玛在哪?”
安铁终于说了句:“中心医院。”然后,电话那头就断了。
白飞飞满脸泪痕地看着安铁,说:“是海军是吗?”
安铁沉重地点点头,缓缓地说:“飞飞,你去看卓玛了吗?你确定她真的没救了。”
白飞飞一边流眼泪一边点头说:“医生说伤的是心脏位置,而且失血过多,已经……来不及了。”
安铁坐在急救室的椅子上把头埋进手掌里,老天太不公平了,那样一个花朵一样的女孩居然说走就走了,安铁实在没有通气再看一眼卓玛,自从卓玛来到大连,她带给每一个人的都是阳光与欢笑,安铁非常难以接受卓玛居然这样就离开了。
很快,李海军就赶了过来,一看到白飞飞的安铁的样子,估计就猜到了几分,安铁看着李海军的胳膊上和身上也满是血迹,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问:“卓玛在哪?”
安铁张了张嘴,指了一下急救室的大门,李海军疯子一样跑了进去,接着,安铁和白飞飞也跟了进去,此时,卓玛的身上盖着一块白单子,从头到脚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
李海军跑到离卓玛病床两步远的位置就停了下来,愣在原地,表情痛苦地变化着,然后缓缓靠近卓玛的病床,先是轻轻掀开盖在卓玛脸上的白布,然后愣愣地看着卓玛的脸,接着李海军把卓玛的手握在手里,在床沿上坐了下来,就像要对卓玛说什么情话似的。
安铁看到,卓玛的脸上已经没有一点脸色,平日里青春而稚嫩的脸,现在安静得出奇,就像一个睡着了的布娃娃似的,长长的睫毛上好像还沾着零星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