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乡村明月

  聚在尤大婶家的众人陆陆续续的都散去了,只剩下村长和周翠兰还坐在尤大婶家的院子里跟安铁在那说话,村长看天色已晚,对周翠兰说:“翠兰,你也别哭了,村里人也不会看你热闹的,闺女不是回来了吗?既然回来咱也不能往外推,要不这样,你先回家想想,今天晚上就让安同志和大丫头住我那,正好我家小莲老说她姐出嫁自己住没意思呢,呵呵。”

  周翠兰用手背擦了擦眼睛,说实话周翠兰根本没掉几滴眼泪,就在那里干嚎了半天,可由于周翠兰长得还算标致,再加上眼神和体态都比较撩人,看上去也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感觉。安铁注意到,周村长一看周翠兰在那擦眼泪,眼睛使劲往周翠兰的身上瞄了几眼。

  周翠兰道:“村长,那就麻烦你了,我周翠兰虽说是个女人家,也不会那么不讲道理,嗯,我回去想想,安同志,那你和曈曈就先住村长家吧,回头我再去看你们。”

  安铁点点头,静静观察着周翠兰的心思,周翠兰扫了一眼安铁,然后站起身跟尤家夫妇和周村长道别,尤大婶把脸扭在一旁,也不怎么搭理她,尤大叔说了几句客气话,正想站起来去送她,就被尤大婶眼睛一横,给压了下来。

  安铁点头对周翠兰笑笑,脸上看不出什么感情色彩,反倒是周村长殷勤地把周翠兰送到大门口,周翠兰临出大门的时候还对周大山飞了个媚眼,把周村长搞得愣在那里半天。

  安铁听到尤大婶小声道:“老色鬼!没一个好东西!”

  尤大婶说完,尤大叔就咳嗽了一声,尤大婶说:“我先进去看看童家丫头,孩子他爹,你再陪安先生和村长唠会。”

  安铁伸着脖子往尤大婶家的屋子里望了望,这一下午,安铁几乎都没怎么见到曈曈,搞得安铁现在心里慌慌的,可安铁知道,现在最不能慌的就是自己,他要把这些事情一件一件处理好,才有可能带着曈曈回到大连。

  村长从门口回来,对安铁说:“安同志,走吧,咱们去我家,我家的房子也够住的。”

  尤大叔赶紧说:“村长,要不住我这也行。”

  村长摆摆手,说:“老尤啊,你们家地方太小,还是住我那吧,再说你家闺女都在外面,童家丫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还是让她跟我家小莲一起住吧。”

  尤大叔憨厚地笑笑,对安铁说:“小伙子,没事就过来坐坐,让你大婶给你整点好吃的,今天太仓促,也没招待好你。”

  安铁赶紧握住尤大叔的手,说:“尤大叔,麻烦你和尤大婶一天了,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你们家的饭很好吃,酒也好,呵呵。”

  尤大叔呵呵笑道:“客气啥。”

  村长对安铁说:“咱们村的人都是一家嘛,都别客气了,安同志,你去看看童家丫头怎么样?现在能走不?”

  安铁说:“行,周村长稍等一下,我进去看看。”

  安铁进了屋,看见尤大婶正在劝曈曈吃东西,尤大婶看安铁进来,说:“安先生,你劝劝她吧,这丫头看来是伤心坏了。”说完,尤大婶从厨房里端了一碗面,放在床边的桌子上。

  安铁看了一眼那碗面,只见上面还打了两个荷包蛋,热气腾腾的,安铁对尤大婶说:“太麻烦尤大婶了,您歇会吧,我劝她吃点。”

  尤大婶笑道:“对,吃点再走,我听你们在外面说了,不急,孩子得吃饱才有力气,我看这丫头身子有点弱,你先劝她,我出去跟村长说一声,让他等会。”

  安铁对尤大婶点了一下头,然后就见尤大婶出去了。

  安铁坐在床边,看着哭得有些疲惫的曈曈,曈曈的眼睛肿肿的,目光有些发直,嘴唇上一副很干的样子,哭是很浪费体力的一件事情,安铁估计曈曈现在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安铁握着曈曈的手,曈曈的手心湿漉漉的,安铁道:“丫头,要不要吃点东西?”

  曈曈把视线移动到安铁的脸上,眼睛里又流出一行清泪,声音沙哑地说:“叔叔,我们现在怎么办?”

  安铁有些茫然地看着曈曈,给曈曈擦了一下眼泪,说:“丫头,别担心,叔叔现在正在观察情况,给叔叔两天的时间把情况摸清楚,然后再告诉你怎么办。”

  曈曈虚弱地点下头,说:“那我们今天去镇上还是去新义市?我不想再呆这了。”

  安铁道:“丫头,别着急,问题没解决之前咱们得住在村子里,咱们定的房子先退了吧,等问题解决我再带你好好玩玩,先忍耐一下,叔叔一直会在你身边陪着你,行不?”

  曈曈动了动嘴唇,说:“好吧,我听叔叔的,那咱们今晚住在哪啊?”

  安铁说:“咱们先住周村长家,明天再做打算吧,周村长家的女儿和你差不多大,也能陪你说说话。”

  曈曈淡淡地说:“只能这样了。”

  安铁又看了一样,桌上的面条,端在手里说:“丫头,吃点东西,要不身体撑不住。”

  曈曈看了一眼面条,说:“我吃不下,叔叔吃吧,我看你这一天也挺辛苦的。”

  安铁说:“傻丫头,我还当你光顾着哭,把叔叔都忘了,呵呵,没事,我在外面和你那些本家叔叔吃过了,要不喝点汤也行,别辜负了尤大婶的心意,这时人家特意给你做的。”

  曈曈点点头,乖巧地接过那碗面,喝了点汤,这时,尤大婶进来看曈曈已经开始吃那碗面了,笑着说:“这就对了,天塌下来也得吃东西,安先生啊,一会你们先去村长家休息吧,有事就来找大婶,别客气啊。”

  安铁说:“我已经很感激尤大婶了,麻烦你和大叔这么多,尤大婶,你就叫我安铁就行,呵呵。”

  尤大婶笑眯眯地说:“行,咱们谁也不客套了,大叔大婶的家你们常来,童家丫头,大婶做的面好吃吗?”

  曈曈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容,说:“谢谢尤大婶,面很好吃,可我吃不了那么多。”

  尤大婶说:“不碍事,吃不完就搁那,今天事多,也没来得及做什么吃的,曈曈下次过来大婶给你做点拿手的东西,呵呵。”

  安铁和曈曈到了村长家以后,看到村长家的院子和房子显然比其他人家气派多了,干净整洁的大套院里面盖着几间大瓦房,而且室内的装修也颇有现代风格,这在这个偏僻的小农村,跟别墅的级别也差不了多少。

  村长带着安铁和曈曈进了正房的客厅,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和一个长相清秀的妇人正在沙发上看电视,妇人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纪,手里打着毛衣,女孩穿着一条大花连衣裙,样子和妇人很像,很文静的样子。

  安铁和曈曈一进门,妇人和小姑娘就都抬起头看着安铁和曈曈,村长对妇人说:“孩子他妈,你看看这个小姑娘像谁?”

  妇人眯着眼睛打量曈曈一会,说:“像,太像了,这闺女就是童家丫头吧?”

  村长笑道:“是啊,这位是大连来的安记者,这些年一直是他收留了曈曈,是好心人呐!”

  妇人放下手中打了一半的毛衣,对安铁和曈曈笑笑,然后走到曈曈身边,拉着曈曈的手说:“好,你走之前我还想,忘了告诉你了,让曈曈在咱家住得了,反正地方有的是。安记者,你坐。”

  这时,坐在沙发上的女孩站起来走到曈曈面前,在那微笑地看看曈曈和安铁,也没说话。

  妇人道:“小莲,这是你童家妹妹,叫曈曈,你还记得她吧?今晚就让她跟你住,去,给客人倒水去。”

  小莲看看曈曈,说:“记得,曈曈好,你长得真好看,嘻嘻。”

  曈曈估计是看小莲跟自己年纪相仿,情绪也稍微好了一点,对小莲笑了一下,说:“小莲姐好。”

  小莲一听曈曈叫她姐姐,高兴地拉着曈曈的手,说:“走,去我屋看看。妈,你给客人倒水吧,我带曈曈看看我的房间。”

  曈曈看了一眼安铁,安铁对曈曈点了一下头,周村长摇头笑道:“这个疯丫头,可算找到人陪她做伴了,呵呵。孩子妈,你去倒水,我和安兄弟坐这聊会,对了,再拿点水果,小莲那屋也送点。”

  妇人笑吟吟地说:“好啦,你们先看看电视,我再做点饭,在尤家闹哄哄的估计没吃饱吧。”

  周村长道:“行,整点,把咱家酿的酒也拿出来喝喝。”

  安铁连忙说:“别麻烦了,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周村长说:“哎呀,客气个啥,来家不吃饭那像什么话。”

  安铁坐在客厅和周村长闲聊了一会,发现周村长说话办事都很狡猾,等到吃饭的时候,曈曈和小莲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得出,两个女孩相处的还算融洽,这让安铁放了不少心。

  席间,安铁发现周村长的老婆是个很有文化的女人,兴致勃勃地跟安铁谈文学,还说她年轻的时候在县里的小报上发了不少豆腐块,这让安铁对这个女主人的好感增加不少。周村长一边跟安铁喝酒一边把他在新闻上看到的国家大事做为谈资,也跟安铁聊得挺热乎,总之,这一家看起来还算挺随和,也没什么村干部的架子,可安铁隐隐感觉周村长似乎总不谈曈曈的问题,安铁一问到曈曈的事情,他就耍官腔。

  吃完饭以后,安铁被安置在一个厢房里,曈曈和小莲住在一起,安铁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也没睡着觉,脑子里的事情像开了锅似的,翻腾着。

  安铁坐起身,走到院子里,在院子里找了一个小马扎,坐在那静静地抽烟,大山里此时特别寂静,这个小村落也安静得沉睡下来,安铁抬头一看,一轮明月挂在天上,与村庄那么近,仿佛随便爬上某棵树,就能把月亮抱进怀里。

  在寂静的夜晚,总有一些没有源头的响动,在人的耳边出其不意地冒出来,蝉鸣、鸟鸣、大山里的风声、小河边的情话、庄稼院里夫妇的窃窃私语,安铁感觉这些极富诗意和浪漫的声音像一首动人的曲子一样,让这个被月光笼罩着的村庄显得虚无缥缈起来。

  远处翠绿的山峰,现在只是个个高踞的剪影,像巨人一样,窥视着整个村庄的动向,窥视着安铁的内心,与安铁进行着无声的对峙,安铁此时特别想高声呼喊,想问一问这连绵不绝的乌蒙山脉,他和曈曈将怎样走出去?怎样如他所愿地走出去?

  安铁聆听着村庄的耳语,在清亮的月光下整理着自己的思路,他现在必须要以一副战斗的姿态来面对这里的一切,如果稍有闪失,曈曈就有可能被这座山村留下来,只留给自己一弯城市上空的残月。

  安铁正在思考的时候,身上的电话响了,是白飞飞打来的。

  白飞飞:“到了吧,曈曈的家人找到了吗?给你打了一天电话了,一直没接通。”

  安铁:“这里信号不好,现在电话里还有杂音,呵呵,没想到我来这的第一个电话还是白大侠慰问我的。”

  白飞飞:“少臭美,我是担心曈曈,到底怎么样啊?见到曈曈的家人了吗?”

  安铁:“刚到村子里,事挺多的,曈曈的父亲去世了,现在曈曈的情绪也不太好,唉!”

  白飞飞:“曈曈的父亲去世啦?!他刚多大岁数啊?”

  安铁:“估计也就四十岁左右,是病故,反正情况有点乱。”

  白飞飞:“唉!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担心,曈曈肯定很伤心吧,她在你身边吗?”

  安铁:“估计曈曈睡了,我现在在村长家住呢,曈曈在村长女儿的房间,你别担心,我刚到还在观察情况,现在有点郁闷啊!对了,你怎么样?”

  安铁刚问完,信号就没了,手机里一片寂静,安铁把手机挂断,就听短信响了一声,安铁翻开,是白飞飞发的:“信号不好,我们短信吧,你刚走几天,我能有什么变化呀,别急,慢慢来,好好照顾曈曈,等你们回来。”

  安铁发道:“好的,保持联系,很想念你和海军,回去一起喝酒。”

  安铁又坐在院子里抽了一根烟,才回屋睡觉,接到了大连的消息,安铁的心里才踏实点,看来再美丽的地方也不如自己习惯的城市,安铁此时对大连又多了一种情感,那不但是一座城市,更是他漂泊了这么多年的根。

  安铁默念道:“睡吧,一场斗智斗勇的‘战争’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