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崇莲寺大殿外,不少世家夫人已然离去,只有老王妃、曹夫人以及王蕴还在殿外。

顾婵漪见状,便明白她们是在等她,立即加快脚步。

顾婵漪蹲身,向三位长辈见礼,让长辈等她,实属不该。

老王妃招招手,让顾婵漪走到近前,柔声道:“听慈空主持说,你在寺中的这些年不仅诚心祈福,还跟着她学了不少佛法。”

顾婵漪乖巧地点点头,老王妃见状,面露喜色。

“昨日看经书,遇到不解之处,本想今日见到慈空主持时再向她请教,奈何慈空主持整日不得闲。”

“你既要下山,不如与我一道?

待入城后,我便送你回家。”

话音落下,顾婵漪与王蕴齐齐愣住,尤其是王蕴,脸色顿时变了。

王蕴原本打算在回城的路上,无外人在旁,趁机打探顾婵漪为何突然离开了东院,还得了老王妃的赏识。

却未料到,老王妃不仅主动开口,让她带顾婵漪回家,眼下甚至还要亲自送顾婵漪回府。

王蕴不由地暗暗咬了咬后槽牙,脸上却无丝毫异样。

顾婵漪被她困在寺中六年,整个平邺城中还有谁记得这位顾三姑娘。

眼见再过些时日,她便能彻底解决顾婵漪,将顾家大房的东西全都握在手中,偏偏在这个要紧关头出了岔子。

顾婵漪心有七窍,尽管老王妃并未言明,但立即明白了老王妃的意思。

她心底一片暖融融,对老王妃的感激之情简直无以言表。

既然老王妃发话,且用的还是探讨佛经的由头,王蕴也无其他法子。

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亲王府的奴仆,簇拥着老王妃与顾婵漪消失在眼前。

曹夫人特意落后一步,站在王蕴的身边,皮笑肉不笑。

“二夫人真是菩萨心肠,自个不山上礼佛为军祈福,让一个刚满十岁的小姑娘上山,在这山上孤零零地住了好些年。”

王蕴并非傻子,怎会听不出曹夫人话语中的阴阳怪气,顿时怒从心中起,却不得不带着笑脸,编好缘由。

“我本想陪着阿媛一道上山,奈何阿媛的母亲去得早,我婆婆又年事已高,一大家子的事情尽数压在我的肩上,我实在是分`身乏术。”

“呵。”曹夫人冷笑两声,意味深长地看向王蕴。

“那可真是辛苦二夫人了,既然二夫人俗事缠身,我便不与二夫人多聊了。”

说罢,曹夫人头也不回地转身便走。

她身后的曹婉实在忍不下去,走了没几步,趁着曹夫人没有反应过来,动作极快地转身,对着王蕴做了个鬼脸。

王蕴简直气得险些仰倒,旁边随侍的丫鬟嬷嬷快步上前,或拍背或擦汗。

王蕴胸口起伏,过了好一会才深吸口气,稍稍缓解心中怒气。

王嬷嬷刚刚使人将顾婵漪的箱笼搬上马车,此时才回到王蕴的身边。

王嬷嬷上前半步,凑到王蕴的耳边,悄声道:“三姑娘的箱子皆锁着,钥匙在小荷那丫头的身上,实在是找不到缝隙塞东西。”

况且寺里寺外那么多人瞧着,她也不敢动手脚,放些不该有的东西进去。

王嬷嬷又道:“两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行事竟如此谨慎。”

王蕴闻言,面色越加难看,声音低沉阴郁,“走,回府!”

不多时,正殿外彻底空了,再无香客居士以及游人。

正殿大门后,瑞王沈谦缓步走了出来,站在夕阳下。

沈谦准备烧柱香便回城,却看到礼亲王府的老王妃站在殿门外。

礼亲王是他的小皇叔,按照辈分,他还得称这位老王妃一声皇奶奶,既然遇见,若不上前问安便是失礼。

谁知,他还未走出正殿,便瞧见午前遇到的那位貌美姑娘,出现在老王妃身前。

他问了多次,却未问出那位姑娘是谁。

他立即躲到门后,虽然还是不知那位姑娘的具体身份,但他却知道那位满身金饰的夫人,乃郑国公府的二夫人。

沈谦朝后挥了下手,贴身侍卫立即走上前来。

“去打听打听,午前遇到的那两人,在郑国公府是何身份。”

母妃曾说过,郑国公还有位嫡亲妹妹,十六七岁的模样,便是不知,今日遇到的那两个,谁才是郑国公的亲妹。

老郑国公有护驾之功,在边疆护卫先帝,不幸身亡,他父皇至今仍感念老国公的忠勇,逢年过节皆有赏赐赐下。

而现今的郑国公不仅身有爵位,更是镇北大将军,战功赫赫。

若他娶了郑国公的嫡亲妹妹,日后郑国公自然要上他的船,如此一来,整个镇北军便是他的囊中之物。

对他日后成事,颇有助益。

况且今日遇见的那两位佳人,皆是清丽之姿,后来的那个更是尽态极妍,见之忘俗。

若她是郑国公亲妹,能娶这样的女子为妃,简直人生无憾。

沈谦喜形于色,恨不得立马知道那两人的身份。

他摆摆手,挥退侍卫,“快去查,本王回府前便要知晓她们二人的底细。”

侍卫躬身行礼,转身离开。

崇莲寺外,夕阳西下,只剩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路边。

王蕴嘴角紧抿,脸色阴沉地走上前,还未上车,便听到幸灾乐祸的轻笑声。

“阿娘,顾婵漪是不是还留在寺中?你未发话,她怎敢离开崇莲寺半步。”

王蕴默不作声,踩着矮凳踏上马车,车帘放下,她才恨恨地拍了下面前小几,怒骂道:“这丫头如今可是了不得了!”

今年佛欢喜日,王氏与王蕴原本打算去护国寺礼佛。

谁知顾玉娇不知从何处得知,瑞王殿下今日要带着表妹去崇莲寺赏花,是以她们母女才转道来了崇莲寺。

因圣上时不时有赏赐赐下,更有镇北军频频告捷,京中世家对郑国公府之人便颇为礼待,府中举办宴会,便会往国公府送帖子。

顾婵漪的母亲早早故去,出面赴宴的只有王氏和王蕴。

顾玉娇年岁渐长后,王蕴便带着她出门赴宴,尚且记得顾婵漪的夫人还会问上一句,王蕴便将早早想好的说辞道出。

顾婵漪远在江南的外祖思念外孙女,接外孙女去江南了。

是以,尽管顾玉娇是郑国公的堂妹,出入各府宴席时,也得各家夫人们的喜爱。

年深日久,顾玉娇便真以为自己是郑国公的亲妹妹了。

既如此,等闲少年郎怎能入得了顾玉娇的眼,自然要龙子凤孙方能配。

当今圣上只得两位皇子,均已及冠封王,且尚未娶妻。

然而,即便打着郑国公府的旗号,顾玉娇也难以见到两位王爷,遑论其他。

意外得知瑞王今日出城,前往崇莲寺赏花,顾玉娇如何按捺得住,当即告诉娘亲此事。

普通官员家的当家主母,如何比得上皇子王爷的妃子?

自家女儿既然得知了这个消息,那便是有机会有缘分,王蕴怎会轻易放过。

王蕴当即带着女儿来了崇莲寺,却万万没想到顾婵漪竟然私自离开了东院,贸贸然出现在各家夫人面前,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更未料到,顾婵漪竟入了礼亲王府老王妃的眼,明里暗里的为顾婵漪撑腰。

王蕴如此怒气冲冲,顾玉娇骇了一跳,顺着王蕴的话语骂道:“她又作妖了?!”

顾玉娇午前故意在瑞王必经之路上,佯装扭伤了脚,得见瑞王,明明一切均往预想的方向发展,偏偏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坏她好事。

晌午时,得知礼亲王在大斋堂用素斋,瑞王身为小辈,更不敢在客堂用膳,也去了大斋堂。

顾玉娇不久前还在瑞王面前扭伤了脚,如何敢大喇喇地出现在小斋堂,不得不独自留在客堂。

是以,顾玉娇并不知晓小斋堂发生的那些事,更不知她口中“作妖”的人,已经收拾好行囊,坐着亲王府的马车,踏上了回家的路。

顾玉娇倾身向前,倒了一杯清茶,轻拍王蕴后背,“阿娘莫气。”

“没有阿娘接她回府,山下庄子里的人如何刚放她离开。

左不过她下不了山,回不了家,便让她日日与青灯古佛为伴,好好磨磨她的性子,看她还敢不敢作妖,坏我好事。”

“坏你好事?”王蕴闻言,顿觉不对,皱眉问道。

顾玉娇气不打一处来,将今日遇到顾婵漪之事,细细道出。

王蕴听罢,一双三角眼满是寒光。

“好好好,好得很啊,她可真是太好了。

既然她巴巴地要回府,那我便顺了她的意,但进了府门,大门一关,她要如何可由不得她了。”

顾玉娇惊呼出声,难以置信,“阿娘,她要回府了?!”

王蕴端起茶杯,仰头喝尽,将杯子重重一放,险些将瓷杯磕碎。

“今日来了这么多人,不消半日,郑国公的嫡亲妹妹在山中为大军祈福多年的消息,便会人尽皆知,我自然不能让她再留在寺中。”

顾玉娇当即慌了神,“阿娘,她回来了,那女儿该怎么办?”

“我儿莫慌。”王蕴眼睛微眯,“她想用这六年,博一个好名声,还要问我答不答应。”

“六年时间,去崇莲寺礼佛的人不计其数,谁能保证这位三姑娘是清清白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