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婵漪深吸气,一边回忆自己看过的鞭法,一边使出招式。
直至小荷叫她用午饭,她才堪堪将这套鞭法打完一遍,还是时打时停的那种。
午后歇过午觉,顾婵漪再次练鞭,直到华灯初上,日落西山。
小荷点燃院中仅有的灯笼,回到厨房烧热水。顾婵漪随手擦干额上的细汗,正欲转身回屋,却听到朦朦胧胧的喧闹声。
顾婵漪定住,细细地听了片刻,拿着鞭子便往外走,“小荷,竹林那边好像有声音,我过去看看。”
小荷闻言,立即从厨房跑了出来,“姑娘,婢子也去!”
顾婵漪无法,只好带上小荷,二人借着月光,摸索着往竹林里去。
竹子茂盛,林中并无杂草,但有蛇虫鼠蚁,还容易藏人。
小荷将自家姑娘护在身后,拿着烧火棍,走一步便要敲几下竹子,一步一停,着实谨慎小心。
顾婵漪忍不住轻笑出声,只觉小荷甚是可爱。同时,她也未放松警惕,握紧鞭子,时不时回头看看身后。
走了约莫小半盏茶的功夫,穿过竹林,豁然开朗。
青砖黛瓦的院墙,单独隔开一个小院,灯火辉煌,隔着院墙还能听到络绎不绝的脚步声,显然里面有不少人。
小荷踮起脚尖,探头往里看,奈何院墙太高,尽管站在略高的竹林小土坡上,也只能勉强看到屋檐下的盏盏灯笼。
“前几日路过,这里还是荒院子,杂草比人都高,眼下竟然大变样了,也不知是何人住了进去。”
顾婵漪拧眉,嘴角微抿,她与小荷在山上住了多年,一直都知道竹林这边有个院子。
但前世直至她病死,这院子都是荒着的,从未有人将院子收拾得这般齐整,更遑论搬进去。
发生了与前世不一样的转变,顾婵漪眸光微沉,不自觉地握紧手中鞭子,似乎如此便能稍稍安心。
她定定地看向院子里的灯火,沉默了好一会才道:“应当是京里过来的贵客吧。”
小荷不疑有他,只低声嘀咕,“距离佛欢喜日还有大半月呢,这会子就住进来,可见是个诚心礼佛的。”
顾婵漪牵着小荷转身离开,淡淡道:“左右与我们的院子隔着一片竹林,不论是礼佛,还是有旁的缘由,均与我们毫无瓜葛。”
二人回到自己的小院,顾婵漪洗漱好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虫鸣阵阵,小荷坐在灯下缝补衣裳,听见竹床摇晃的轻响,捏着针停了下来,抬起头看过去,柔声道:“姑娘睡不着吗?”
顾婵漪侧身朝外,犹豫了好一会才出声道:“小荷,明日你寻个空,去打听打听竹林那边住的是谁。”
她重生回来才几日,便发生如此大的偏差,原本想着远远躲开便好,但眼下细细思索,若不打听清楚,心便总悬着,七上八下没着落。
小荷放下手中针线筐子,起身走过来,微微弯腰,给顾婵漪掖了掖被角。
“明日一早,婢子便去打探,姑娘安心睡吧。”
说罢,小荷轻拍顾婵漪的后背,宛如哄孩子入睡。
顾婵漪莞尔,闭上眼,一睡便睡到翌日清晨。
晨曦渐露,山风清爽。
顾婵漪洗漱好走进厨房,未见小荷,但灶上有准备好的朝饭。
她往灶膛里加了一根柴禾,保持灶上有火,便转身回屋拿起鞭子,在院中耍起来。
日头渐高,小荷才出现在篱笆外面,手上还提着一个竹制小食盒。小荷一眼瞧见自家姑娘的身影,小跑着走进院子,眉梢眼角都带着浓浓笑意。
她将手中食盒高高地举起,“姑娘快看,婢子带了新鲜吃食回来!”
顾婵漪将鞭子卷好,别在腰间,走到院子一角。
从山上引来的山泉水,沿着竹子流进水池中。顾婵漪微微俯身,洗干净双手。
另一边,小荷已经盛好粥,并将食盒中的吃食一一摆放好。
顾婵漪走近一瞧,微微错愕。
一碟马蹄糕,剔透软韧;一碟绿豆糕,印有福禄寿喜财等吉祥字样,做得极其精致;还有一碟荷花酥,花瓣层层叠叠,煞是好看。
“这不是大厨房做的吧?!”顾婵漪脱口而出。
小荷点点头,指了指小竹林,“回来的路上,遇到出来散步的老王妃,老王妃得知竹林这边还住着人,特意让人准备了食盒。”
顾婵漪在桌边坐下,听到这话,更是一惊,杏眼瞪圆。
“老王妃?!是礼亲王府的老王妃?”
小荷点点头,“正是呢。”
“老王妃原本打算昨日回府,谁知王爷在山中住了两日,身子大好。老王妃便说要多住些时日,等过完下月的佛欢喜日后再下山。”
“老王妃觉得西院厢房人多吵闹,不宜静养,监院便想起东院竹林这边还有一座空院子,老王妃身边的嬷嬷过来瞧了,极是满意。”
“左右王爷平日均在小院静养,轻易不会出来,竹林与师父们住的厢房还有些距离,不会冲撞了师父们,监院便让老王妃与王爷搬过来了。”
想到昨日破晓前,在西院外面看到的夫人,顾婵漪心生忐忑。
她去西院时,并未告诉小荷真正的目的,只道前些时日去西院时,落下了要紧物件,恐被外男捡拾,日后说不清,是以小荷才陪着她夜入西院。
顾婵漪不自觉地喝了口粥,试探道:“老王妃除了送吃食,还问你旁的了没有?”
小荷摇摇头,夹了块荷花酥放在姑娘面前的小碟子上,左右瞧了瞧才低声道:“确实问了几句。”
“在山上住了几年呀,既是香客为何住在东院厢房,诸如此类的话。”
小荷笑了笑,露出脸颊上的小梨涡,“不过姑娘放心,婢子都含糊过去了,一句实话都没透。”
顾婵漪登时握紧了手中筷子,过了片刻才缓缓吐出口气。
礼亲王乃端方君子,老王妃能养出沈嵘这般好儿郎,想来并不是心存恶念之人。
即使日后老王妃认出她便是昨日破晓前出现在西院的小师父,老王妃问起时,她便实话实说,老王妃应当不会为难她。
思及至此,顾婵漪心下一松,笑眯眯地夹了块马蹄糕放在小荷的碟子里,“你也多吃些。”
用过朝饭,绕着院子走了好几圈,日头渐高,顾婵漪再次拿起鞭子练了起来。
距离下月佛欢喜日还有二十多日,争取在回京之前,她能熟练使出这套鞭法,有了鞭子傍身,即便是虎狼穴,她也能闯一闯。
如此日复一日,周而复始。
顾婵漪略有些孱弱沉闷的身子,逐渐变得精神轻松起来,不似往日般胸口总积着郁气,如今甚是神清气爽。
竹林那边的邻居也很是亲和,老王妃隔三差五便会让身边的嬷嬷送点心过来。
傍晚落霞漫天时,还有袅袅琴音随风飘来,顾婵漪与小荷听着琴声,连晚饭都能多吃半碗。
小荷闲时在大厨房帮忙,借此打探消息,便曾听师父们说起竹林这边的新客。
王爷安心在院中静养,只有老王妃与贴身嬷嬷偶尔外出散步,母子二人甚是有礼。
虽只是小住了几日,礼亲王府的声望却在寺中不声不响地提升了。
七月初一,破晓之时,顾婵漪便起身练鞭。
朝饭前,先为爹娘念经上香,用过朝饭后,顾婵漪绕着小院慢走几圈。
日头东升,顾婵漪如平日般转身回小院,却见葡萄架外面的篱笆处,有道鬼鬼祟祟的身影,甚是可疑。
顾婵漪当即大步走上前,从身后抽出鞭子,“啪”的一声脆响,狠狠地砸在那人身前的空地上,带起一层淡淡的尘土。
“啊——”一声惊呼,来人手上的竹篮跌落在地,散了满地的蜡烛线香,转过身来,正是山下庄子上的喜鹊。
“怎么了怎么了,是谁在外面?!”
小荷拎着件湿衣服便跑了出来,水滴了一路,瞧见惊得脸色发白的喜鹊,“噗嗤”笑出声来,单手叉腰,“原来是喜鹊姐姐啊,今儿怎的有空来我们这小院了。”
喜鹊轻拍胸口,回过神来,眼神略带忌惮地瞥了眼顾婵漪手上的鞭子,过了片刻才深吸一口气,不情不愿地蹲身行礼。
“姑娘何时学了鞭子?京中贵女可没人像姑娘这般玩鞭子的,万幸今日来的是婢子,若来的是贵客,姑娘一不小心伤了人家,那可如何是好。”
顾婵漪冷嗤,并不搭理她,只是慢悠悠地收回鞭子,一圈一圈地缠在手上,时不时抬眉斜睨喜鹊一眼。
喜鹊被她这般瞧着,简直汗毛倒竖,忙不迭地捡起地上的蜡烛线香。
捡拾好东西,喜鹊拍了拍裙角不小心沾染上的尘埃,微微一愣。
以前可从未见过三姑娘使鞭,上月她过来给三姑娘送生辰礼,三姑娘手上拿的可是抄经的笔,这才几日,三姑娘的鞭子练得再好,那也是花架子。
喜鹊摸了摸头上金簪,下巴微抬,垂着眼睑看顾婵漪。
“今儿初一,王嬷嬷提前过来准备十五的事,原本打算过来瞧瞧三姑娘,奈何王嬷嬷事务缠身,便让婢子送些线香过来,让姑娘诚心礼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