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肯全心全意、心无旁骛地为一个人付出的年纪,那些为了一场爱情瞬间“我的眼里只有你没有她”、奋不顾身、前仆后继的时光,全都一去不复返了。
五年的时间如白驹过隙。
在聂双看来,却仿佛过了整整一个世纪。
一个世纪前,她还在为明天穿什么衣服发愁,为了课堂上语文老师瞪了走神的自己一眼而惴惴不安,为了一周后的几何测验接连几天辗转难眠……
白木珊过生日送什么礼物好,实惠实用又让她觉得很贴心?周末见季橙去哪里找节目?千万不要撞到老师和双方的家长,否则一定死得很难看。周浅易这周又收到了一打情书,有什么好臭屁?最好被爸妈发现关他一周的禁闭。蒋小光说还有三天就放暑假,不如结伴去泰山玩,可是行李箱还没买……
那些当时看来比天还要大,彼时只觉得是鸡毛蒜皮的小破事,整日里困扰着我们,当多年以后的聂双忙碌完一天的工作,头脑发昏地坐在拥挤的地铁里,看到身边穿着校服的男女生大声议论着对老师的不满、同桌发型的难看、寒假安排什么节目、压岁钱要怎么花时;当熟睡中的她在凌晨两点多接到老板打来的电话讲述自己突发奇想的创意时;当她回到一个人住的房间看到门上贴着的自来水单和电费单时……
是真的意识到,那灿烂的青春年少时光,与她,早就隔得十万八千里了。
那些肯全心全意、心无旁骛地为一个人付出的年纪,那些为了一场爱情瞬间“我的眼里只有你没有他”、奋不顾身、前仆后继的时光,全都一去不复返了。
当初决定留在燕城,除了大学四年都在这座城市度过,更熟悉环境容易找到工作外,也是聂双爸爸的意思:“兰城再好,燕城毕竟是省会,又靠海,很适合养老的。”所以,早在聂双还没毕业,燕城的房价也很低时,聂双爸爸便非常有远见地拿出多年的积蓄,贷了款,在燕城购置了两套房产,一套两居室,一套小一居,两套房子加起来不过二十几万,等到聂双毕业工作一年后,已经翻了五倍的价格。
买小一居的时候,房产证上写的是聂双的名字,虽然距离公司有些远,坐公交车要四十分钟,总比聂双自己在外面高价租房整日里担心房东涨房租强。
另外一套两居室,在聂双参加工作的第一年,聂双的父母双双退休,索性卖了家中的房子,举家迁到了燕城。两套房子的距离,走路不过二十分钟,聂双先前还担心爸妈像之前自己学生时代那样,时不时来视察一番,但退休后的二老将业余生活安排得非常满,女儿家里乱如猪窝跟我们有什么关系?眼不见心不烦。人家早上打太极,下午乒乓球,晚上游泳……社区居委会的大妈甚至找到了母亲做志愿者,每周有两天在小区内巡逻。
不想做饭的时候往家里的沙发上一囤,好吃的好喝的统统端上来……除了隔三差五打电话叫她相亲叫人无法容忍外,在燕城的生活,聂双心满意足。
当然烦恼的不止聂双。
周浅易也有点儿烦。
母亲大人一天打几个电话,要儿子滚回燕城,全家团聚。父亲大人更是动用了所有的关系,七七八八找了一堆人,最后帮周浅易在银行找了份肥差。那时,周浅易还在读大四,有一天被父亲大人打来的“母亲生病”这个紧急电话骗回了家,出了车站口就被母亲押着去银行面试,也该着他得到这份工作,人事处的面试官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看到帅气的周浅易觉得养眼得很,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又是熟人介绍,乐得做顺水人情,二话没说,当时便拍了板。
聂双本以为,周浅易断不会任凭父母这样安排他的生活,但没想到的是,周浅易毕业后真的乖乖来了燕城。
聂双只好把原因归结于“人总是屈从于现实的”这个真理。
就像当年的周浅易得知柏灵去了兰州,其实联系过一阵,只是异地恋的成本太高,包括时间成本和金钱成本。当然,还有一点,距离,它让人变得多疑。
每个人对爱情的要求或许并不高,只是空间的距离感被时间拉长,当有一天累积到最高点时,就让人无法承载了。
那时的周浅易很快便忘记了柏灵,开始了他在南京的多姿多彩的大学生活。
大学一直是恋爱的温床,对于刚刚迈入大学校门的学生来说,比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更容易滋生爱情。周浅易如鱼得水。
可后来谈过几次恋爱,身边并没有稳定的对象。或者说,没有那样一个人,来收服周浅易的野心。对于一向贪玩的周浅易来说,定性是很难的,爱情是那么莫名其妙的东西,每个人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爱上任何人。更何况,本身他的性格、做事,就有些吊儿郎当,除了柏灵,从小就泡在女生堆里,一向只有别人追求他的份儿,真真彻底被人惯坏了。
谈了几次,周浅易慢慢没了兴趣。他逐渐发现,女生虽然各有各的可爱之处,但有一点是共通的:那就是对爱情有着无限不切实际的向往,尤其是那些喜欢看爱情电影、偶像剧的女生,爱情观被这些爱情故事给彻底颠覆了,疯狂追求甚至是要求自己的男朋友陪同自己一起演绎,誓将浪漫进行到底。
没有耐性的周浅易,慢慢地对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对需要他全身心投入的爱情,觉得有些累,甚至变得寡淡。直到有一天,他醒悟到除了爱情之外,还可以有更高的人生追求:学校有着数不清的社团,天天变着花样搞活动,没有了高中时班主任如审犯人般的学习环境,逃课是家常便饭,还有网游……从大二下半年,一直到毕业,周浅易居然一直单身。
聂双慢慢想通。
其实是周浅易懒散惯了,悠闲的大学生活早将他磨成了精,有一阵聂双在QQ上遇到他,满腹牢骚,居然宣称“不劳而获,是我的终极目标”。聂双当时很鄙夷地回道“滚,你丫就堕落去吧”。可是晚上下了线,又偷笑,这有什么好鄙夷的,给你一个不劳而获的机会,你肯定想都不带想地屁颠屁颠地“自甘堕落”去了。
——不劳而获,说穿了,是全人类的梦想。
只是没有人可以像周浅易说得这么底气十足、光明磊落、坦坦荡荡。
周浅易当然也有过不如在南京轰轰烈烈奋斗一场的豪情,但名牌大学毕业已经不是当年的金字招牌,早些年还曾经是各大公司疯抢的对象,出路好得叫其他学校的学生自卑。鉴于各种原因以及大学的扩招政策,名牌大学毕业生的好处,在此时今日,仅仅限于得到更多的面试机会,保证面试人的底气十足十地硬,但那也只是昙花一现,没有任何工作经验,全部从零做起,试用期800元~1600元的月薪,在见到面试官后让所有人垂头丧气、沮丧无语。
所以周浅易的豪情,同样只是昙花一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选择屈从于现实的悠闲。
更何况,父母帮他找的那份工作,的确,是一份肥差。每天上午工作三个小时、下午两个小时即可,薪水却是聂双隔三差五通宵加班所得薪水的两倍。哪儿说理去?
同父母抱怨重男轻女,一句“谁叫你不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帅男?”顶回来,让聂双哑口无言。
这里有两个前提,一是名牌大学毕业,二是帅男。没考上名牌大学,聂双认了。可是,帅男……着实让她沉默了。
某些公司歧视女性她是了解的,无数个人头攒动的招聘会上,招工的性别条件上,显赫地注明“男性”,让众多女生望而止步。当时的聂双并没有多想,毕竟还是有很多公司对性别没有要求。因为年轻,有着足够的自信和干劲,可以承载她如同熊熊火焰般的豪情,可眼下,它被来燕城后不断得瑟的周浅易给彻底浇灭了。
人各有命,有些东西,终究是羡慕不来的。
聂双其实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同蒋小光在一起。
大学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时,得知聂双和蒋小光考入同一座城市,两个人的父母每每看到他俩走在一起或者说话,看向两人的目光变得微妙,连空气里都是暧昧的味道。
即便那时,聂双也没想过自己和蒋小光会有什么故事发生。若可以,在高中就可以,何必要等到大学?
她不知道,人生中绝大多数的事情是不在自己的掌控之内的。
在燕城四年的大学生活,除了蒋小光,聂双谈过一次恋爱。那时为了彻底忘掉季橙,聂双从自己众多的追求者中选择了一个安静的男生交往,只不过,只一个月的时间就无疾而终。其实人家对她还不错,只是她一直意兴阑珊,跟人不咸不淡,牵过几次手,像是木头人,说话也不冷不热,有着太多的敷衍。起初对方并不介意,坚持了一阵,可任是傻瓜也看得出她的心不在焉,倒也不气不恼,很快平静分手。
同那安静男生分手大概半个月,聂双和平时一样去校外的水果店买水果,刚出学校大门,就看到三天没同自己联系的蒋小光倚在学校的大门边上,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聂双大手一挥,“想吃什么,晚上我请客。”
“烧烤。”蒋小光没有客气,默默跟在聂双身后走。
——把我们身边所认识的人,放大几千倍几万倍,我们从未曾见过一个幸运儿中得五百万。
可是,你依然会抱着万一、万一、万一那个中得五百万的幸运儿会是自己的念头持续把彩票买下去。
所以,固然没有哪项法律条文规定了你喜欢的人,人家就有责任有义务地一定、肯定、必须地同样喜欢你——可我们还是痴痴地抱着我们或许有可能没准说不定能够中得五百万彩票的执著,持续地爱着你。
期待着有一天,他(她)能回心转意。
来到燕城后,最初的一个多月里,蒋小光近水楼台,两所大学不过二十分钟的车程,是以方便了他隔三差五地跑来和聂双见面。但那时,两人的爱情并没有一丝进展。大学的生活毕竟是多彩多样的,大家有各自的消遣,也许,蒋小光只是不习惯在他乡的生活,过一阵,等他适应之后就会好的——当然,这只是聂双的理解。
聂双并不清楚,蒋小光为了清楚聂双的动向,用了一个月的生活费收买聂双的室友扣扣吃饭,开始那爽朗女生还以为他对自己有意,弄清原因之后好一阵尴尬,好在对方倒也直率,看蒋小光一副楚楚可人之相,哀叹一声也就答应了。
所以聂双同那男生谈恋爱时,几乎是同一时间,情报就传到了蒋小光那里。那时的痴情小男生还在犹豫要怎么样才能彻底打开聂双的心扉,听到这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当下躲在被窝里就痛哭一场。
之前他觉得聂双拒绝自己,不过是因为季橙的存在。可经历了这件事情,他隐约觉得,就算没有季橙,聂双也不会选择自己。
想清楚这一点,又是一阵哀号。
室友们一向拿这个长相清秀的邻家男孩当弟弟,得知原委后好一阵相劝,寝室老大甚至拍着胸脯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哥哥校园里可劲儿给你找。”
奈何蒋小光从被窝里探出头,两脚踢着被子,露出被泪水抹花的脸,抓过老三递过来的面巾纸,带着哭腔含糊不清地说:“我就喜欢她就喜欢她就喜欢她……”
“……好吧。”
寝室里的兄弟们叹了口气,彼此交换着眼神,开始挨个向蒋小光同学传授自己的“追女生秘籍”:
“贾平凹说男生追求女孩的秘诀,是:胆大、心细、脸皮厚。小光,你一定要死缠到底,好女怕缠,脸皮厚点,肯定搞得定。”老三从洗手间里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双满是肥皂泡沫的袜子。
“女生同情心都比较重,且最容易母爱泛滥,你在她面前,一定要表现出一副可怜巴巴样。”老四刚踢完足球,边大口吞着雪糕边说。
正在打网游的老六撇撇嘴:“要我说,你们这些都不行。最简单的也最容易成功的方式,就是直接把她抱住,打啵啊……”
老大照着老六的头弹了个清脆的脑瓜儿崩:“啵儿你个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派流氓行径啊。要我说,女生最喜欢浪漫,你就鲜花攻势,然后动辄给她个惊喜什么的,相信我,女生最喜欢吃这套的。”
……
没有人说得清室友们的这些所谓“追女生秘籍”蒋小光记住了又能吸收多少,大家只知道蒋小光每天早出晚归的有二十多天,或许是他有些迟钝,吸收这些东西要一个月之久依然迟迟不敢展开行动?没有人知道。但迟钝也有迟钝的好处,一个月后聂双刚刚好恢复单身。而602室的男生们用眼睛能够看到的是,两个月以后,聂双和蒋小光真的走在了一起。
其中的缘由,怕是连蒋小光都说不清楚。
早上六点多,蒋小光往聂双寝室打电话:“聂双在吗?哦,还在睡?麻烦你帮我转告她,早上不用买早点了,我七点在你们寝室楼下等她。”
看门的阿姨见到聂双:“哎,你男朋友去买水果了,给你买的玫瑰寄存在我这里了,赶紧拿上去吧。”末了用意味深长的眼光打量着她,“还挺般配。”
上课的时候,有人敲门,讲师走出去,随即又走进来,那位涵养很好的讲师笑笑,说:“有个男生托我把这张纸条带给聂双。”抬起头,“请问哪位是聂双同学?”
聂双只好站起来,讲师笑眯眯说:“都是年轻人,谁还没谈过恋爱啊,是吧,没什么害羞的,既然这样,我就直接念吧——聂双,下节课逃课吗?要是逃,我就陪你;要是不逃,那我回去上课。中午吃饭我再过来。”
聂双:……
诸如此类的事情太多,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在聂双去洗澡的时候,听得洗澡间管收费的大妈喊:“聂双是谁啊?你男朋友说上次去你寝室看到沐浴露没了,他给你带了一瓶,怕你没得洗,叫我给你送进来……”
聂双:……
洗完澡后的聂双对蒋小光发了好大一通火,那时的蒋小光并不清楚女生发火的时候要怎么处理,怯怯地跑回自己学校,三天都没敢出现在聂双面前。
聂双决定同蒋小光好好谈谈。
进了“串吧”的雅间,聂双不动声色地点了几样烧烤,抬起眉毛,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蒋小光泪光闪闪,一副委屈样,可怜巴巴盯着自己,当下就没了脾气。
她犹豫着,在心里酝酿着要用怎样的方式才能让蒋小光明白两人在一起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未料到刚开口,就被他打断。
“聂双,我先说,我求你,一定要让我先说。”
虽然有些吃惊,聂双还是点头,“行,你先说吧。”
蒋小光抬起头,目光坚定,“串吧”雅间搭起的木架子爬满了绿色藤蔓,无端地给他增添了别样的神采,一时间,聂双居然有些失神。
“聂双,你知道吗?其实在我眼里,你算不上美女,至少不是第一眼美女。顶多算干净、清爽的女生。可是这么多年,我喜欢你仰头眯着眼笑,或者默默地一个人背着书包在校园里走。我记得,很多时候,你都是一个人。我知道,其实一个人独来独往,是很需要勇气和力量的。它让人想到被孤立。但你给人的感觉不是这样的。在我眼里,你在何处,何处的人抑或风景,全部成为衬托你存在的背景,你一旦离开,所有所有的一切——便再没有存在的意义。”
他的手紧紧抓着盛了大麦茶的咖啡色陶瓷杯,指间微微发白,“或许你一直不知道,以前在G中,每每到了周四,轮到你播音的日子,我都会在家匆匆扒几口饭,就跑到学校装喇叭的大树下,盯住你所在班级通向播音室的必经之路,期待你的身影。你知道我和三哥……不,浅易哥是从小玩到大的,出入你家的时间,比在自己家里还要多。”
在学校的时候,他叫周浅易为三哥,自从到了燕城,似乎刻意地,开始叫周浅易为“浅易哥”。是因为想要刻意避免提到季橙吗?
“十几年来,和浅易哥在小区方圆几百里摸爬滚打,好事坏事,浅易哥全都带上我,也就是在那时,我开始格外留意你。”
沉默。
聂双以为他已经说完,正欲开口,听到他继续说道:“最初我并不懂得我那怯怯的见不得天日的小情感就是爱情。等到终于懂得,宛如受了重创的前锋眼睁睁看着对手的足球进了自家大门,眼睁睁看着季橙一脚将他的炽热之心射进你的心门。我试过的,我曾经想尽百般计策想要追求你,在浅易哥的帮忙下,可是在见到你和季橙牵手的那一刻,彻彻底底没有了底气。其实我并不觉得是季橙有多么好,让我忽而产生自卑感觉从而默默退出。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是我看到你望向季橙的眼神时,彻底死了心。”
是的,校园恋情虽然隐秘,可是情人们互望的神情,最是无法遮掩。聂双想起自己望向季橙时那充满爱意的、炙热的、温情的目光,不由得心头一震。
“我无数次想要对季橙讲,季橙,虽然我们是结拜兄弟,但你并不会知道,我不是败给了你,而是败给了聂双望向你的眼神。你同季橙分手后,我以为你不肯接受我,是因为始终无法忘记他。可是,聂双,在得知你在大学里谈恋爱的时候,我一直想问,深深爱着你的愚蠢的我,一直想问,为什么你可以同别人谈恋爱,却始终不肯接受我呢?”
蒋小光看着聂双,一字一顿地说:“聂双,我的室友告诉我说,追求女生要胆大、心细、脸皮厚,我想我真的已经尽力了。你能理解吗?我一直非常炽热地喜欢着你,比你认为的,还要喜欢很多倍。”
有别样的情绪在鼻子里碰撞,酸胀得像要爆开。
这些话,聂双不是不感动的,她想起很多年前,蒋小光跟在周浅易的屁股后面,流着脏兮兮的鼻涕哭诉被谁谁欺负了,像个索要糖果的邻家弟弟一样执拗地看着自己,嘴里动情地叫着“聂双聂双”……仿佛只是一个回首,当年那个在大家眼里长不大的孩童已经坐在自己面前,勇敢而执著地表达着自己热情的爱。
时光逼着你成长,由不得你说不。
“小光,其实我……”
坐在她面前的蒋小光突然慌了神,眼泪决堤般顺着眼尾流出来,仿佛是压抑太久,积蓄太多,眼睛承担不了那么重那么多的泪水,是以为找到了突破口,便想要在瞬间如同摆脱累赘般全部摆脱它们。
“聂双,我求你,”她看到蒋小光绝望的眼神,“聂双,你是要拒绝我吗?”六神无主的他抓过聂双的手,“这样好不好?你尝试下,给我一个机会,或许我比季橙还适合你呢。聂双,我会对你好。你试试和我交往下,如果你觉得还不错,我们就继续下去;如果你觉得不行,我们就分手,求你了,给我一个试用期的机会好吗?”
“小光……”
“聂双,我求你,别说话,求你……”
眼前的男生,有着那么多的泪水,聂双压抑住自己想要给他擦泪的冲动,她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其他的男生,为自己这样伤心或是流泪。她咬紧嘴唇,并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安慰地拍拍他的手。
蒋小光像是被这安慰性的动作吓到,抓聂双的手越发紧了些,“这样好不好,聂双,如果季橙回来,不论他什么时候回来,只要他回来,我就退出,我保证我走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绝不犹豫绝不拖泥带水,成全你们,行吗?”
雅间的门被服务员推开,端上了几大盘烤好的烤串。那年轻女生默默打量了下蒋小光,或许见惯了太多类似的场景,她猜测眼前的两个男女生是要分手的情侣,变心的女生心意已定,痴情的男生苦苦挽留,因此看向蒋小光的表情里,有着几分不屑。
或许是过于紧张出了太多的汗,蒋小光前额的头发湿嗒嗒地贴在额头上,抓着聂双的手几乎是在发抖,聂双瞥过他扳着桌子底座的另外一只手,紧紧用着力,似乎全身的着力点全部在那里。
他的神情黯然、沮丧又绝望,琥珀色的眸子却是亮的,聂双想起几年前的那个夜晚,她同样那么卑微地站在季橙面前,她记得自己那时对季橙说的话:“季橙,我看过美国拍的一部电影,叫《逃离克隆岛》。它里面有一句经典台词:当你喜欢一样东西,闭上眼睛祈祷——不理你的那个人,就是上帝。”
不理你的那个人,就是上帝。
原来,你先爱上谁,谁便是你的上帝。
自己卑微的样子,即便现在想起来也同样刻骨铭心,正如此刻蒋小光同样卑微地面对自己,她不由得抓紧了蒋小光的手,在他的表情由诧异、恍然大悟又带些惊喜的转变瞬间,她听到自己对蒋小光说:“蒋小光同学,别哭了。还有,以后我洗澡的时候,不许去澡堂找收费处的大妈胡闹。”
大学四年的生活,聂双和蒋小光的爱情,发展得还算顺利,几乎没有过一次争吵,蒋小光对待她,像是失而复得的珍宝,百依百顺,让她的室友们觉得是一个传奇。
除了每年季橙寄给聂双的明信片到的那一天——两人在一起后,蒋小光逃了大半的课,几乎和聂双形影不离,偶尔还会跟着聂双一起上系里的大课,班级的信由收发室送到班级信箱,再由班长分发给个人。
那留着平头的小个子班长每每看到聂双,便扯着嗓子喊,“聂双!澳大利亚寄来的明信片哎!”
纵是蒋小光再痴呆一点,也心知肚明是季橙,想问又不敢问,索性装作大方,假作不知。
聂双在他面前倒也不掩饰,拿过来夹在书里,他不问,她也不答。
整整四年,四张明信片。
像是四把利刃,插在蒋小光的心上,仿若只是一个疏忽,便会齐齐拔出来,血崩致死,斩断自己和聂双的所有。
如此忐忑不安一阵后,见聂双并无任何变化。他想,还好自己是在聂双身边的。
还好,聂双现在和自己是在一起的。
这样安慰着自己,很快大学毕业。
聂双留在了燕城。蒋小光义无反顾地、没有任何悬念地作了同样的选择。
如果不是偶然间接到蒋小光的电话,聂双并没有觉得蒋小光为自己作出多么大的牺牲。一次在餐厅吃饭,蒋小光去洗手间,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个不停,聂双看是深圳的区号,担心有急事,便拿起来替他接听。殊不知电话是深圳的一家门户网站的人事经理打来的,询问蒋小光为什么会放弃去他们公司工作的机会。
“其实我们是很少在燕城招聘的,恰好去那里出差,就参加了校园招聘会。面试后对他的印象很好,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入职通知书发给他,居然得到的是拒绝。我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所以……”
那是一家全国闻名的门户网站。聂双是在那一刻才知道蒋小光为自己拒绝了那么好的工作机会。可是他从来都不说。
原来,有些人,是只善于做,并不善于说的。他对自己的爱,真的是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很多。
白木珊大学毕业后,进了北京某著名的报社做文娱记者,每日里早出晚归,为了同竞争对手抢得第一手新闻,无数个夜晚跟着摄影记者蹲守在明星艺人们的住宅外,眯眼小睡一会儿都不敢,需时刻屏住呼吸,生怕一个疏忽,就此错过。
如此折腾了将近十个月,身体吃不消不说,倒把自己搞得成为了恶趣味专家,张口闭口某某歌星深夜同谁私会,某某女演员素颜外出像大妈……直到有一天某艺人的新闻发布会,东挤西挤终于蹿至前场的她没来得及擦脸上的汗,自报家门正欲提问时,艺人突然流露出极为厌恶的神情,虽然只是瞬间,还是深深地刺激了她。
回去后跟主管领导谈话,好说歹说,找朋友疏通了关系,咬咬牙动用了自己半年多的工资,送了份重礼,终于在一个月后调入了文化部。自此专跑文化口,虽然写新闻稿辛苦些,尤其是文化强度和深度的挖掘上要求甚高,一篇稿件出来不知道浪费掉多少个脑细胞,但毕竟是白木珊喜欢的,且不用坐班,更不用熬夜,每周定期去报社转几圈,参加文化口的各类新闻发布会,隔三差五还有红包拿,总算是安定下来。
几年里,白木珊倒是一直单身的。
既然单身,想必也没什么牵绊,聂双曾经多次邀请白木珊来燕城,有这么多朋友,大家可以互相照应。北京压力那么大,房价高,生活、工作节奏快,哪里适合生存?尤其是空气远不如燕城好,绝大多数上班族买不起房,有着各种各样的职业病,甚至很多人在环境极为恶劣的平房租住,十分没有安全感。报纸上不是经常报道吗?有很多年轻人,选择了家乡所在地的省会城市或者二级城市打拼。
最关键的是,离她父母也很近啊……好话说了一箩筐,她不拒绝,可也不回应。
聂双曾经担心她,是不是因为周浅易也在的缘故,让彼此尴尬?事后又怪自己多心,这么多年过去了,白木珊在北京待了那么久,就算一直单身,但没准并没有同自己说真话,说不定男朋友早就谈了无数个,只是一直没有稳定的罢了,哪里还会一直记得她青春懵懂时期的暗恋对象周浅易?
说了几次,聂双也就作罢。
那个周末,聂双莫名其妙地被同事丁丁拉着去“花烛夜”,到了才知道,是交友性质的酒吧。不但遇上高中同学黎伟祺,聊起以往的校园生活,居然,会撞见季橙。
“……聂双,聂双,你都忘记了吗?”
那晚的季橙,在自己的耳边喃喃低语,用愤怒夹杂几许哀怨的目光看着自己,昔日的热恋情景翻江倒海迎面咆哮而来,倒像当年是聂双抛弃他,主动同他分的手。
聂双重重地叹了口气。
那天,季橙送聂双到楼下,并没有过多的表示,只是将聂双的号码存在手机里,等到聂双按了单元楼的门禁密码,“叮”的一声,楼门打开,突然听到身后的季橙喊了一声:“聂双。”
她的身子一僵,回过头,低声回了句“嗯”。
“……我,我已经决定留在燕城。”他向前走了几步,看到聂双紧张和略带提防的神情,又尴尬站住,“晚安。”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麻木回应:“哦,晚安。”
急匆匆地上了楼,开门,把自己摔在卧室的单人床上,头深深地埋在被子里,心脏依然在急剧地跳动,从见到他那一刻开始,直至此刻此时。是的,古龙说过的,爱情就像高手过招,谁先动心,谁就满盘皆输。
是她一直输到现在,纵然他当初那么决绝没有原因没有理由地同自己分手,她知道,在见到他的刹那,任凭季节变化、时光荏苒,她始终是爱他的。
真没骨气。
可是,那的确是自己五年来,夜思梦想的季橙吗?
摸着自己如此真实的心跳,聂双,你还是曾经那个视爱情高于一切,为了所爱的人彻底放下自尊的聂双吗?
季橙呢,一别这么多年,纵然我未变,在经历了和我完全迥异的异国他乡的独立生活,你还是当初的你吗?
若我们,真的远离了那些肯全心全意、心无旁骛地为一个人付出的年纪,远离了那些为了一场爱情瞬间“我的眼里只有你没有他”、奋不顾身、前仆后继的时光,纵使现在再度重逢,还能找回曾经如水晶般透明、纯粹的爱情吗?
聂双,你难道忘记了,还有蒋小光的存在吗?
是的,蒋小光。
这个晚上,是注定无法入眠了。
早上闹钟响的时候,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自己的聂双刚刚睡着,想也没想伸出一只手就按了闹铃,十分钟后第二个闹铃响的时候,采取了同样的措施。
三个小时后……
聂双从床上弹起来,非常悲哀地发现,已经上午十点半了。
连拖鞋都顾不得穿,赤着脚跑到客厅,从包里翻出手机,发现没电,又跑回卧室翻出充电器,按了开机键。跳出三条短信,也顾不上看,搜出主管领导的手机号,反正迟到一小时扣五十块钱,不如谎称生病,请一天假。
聂双尽量把说话的速度放慢,声音控制得柔弱无力至极,一副晚上上了十几次厕所、腹泻至虚脱的样子,轻松取得领导的信任,表示殷切关怀之后,又叮嘱她及时去医院。
然后才想起看短信。
第一条是丁丁发的,时间大概是在她和季橙离开后的半小时,对于自己的好同事,这个品位独特的“85后”,闻到八卦的气息,就像两周没有饭吃的猫闻到鱼腥味。
这条饥肠辘辘的闻到鱼腥味的猫,通过短信迫不及待地表达了两层意思:“第一,今天酒吧见到的黎伟祺,原来在你高中时,就一直暗恋你。不过你已经有了男朋友,最好现在就扼杀在摇篮里。姑奶奶我看上他了。第二,带你走的帅哥,包括以前发生的事情,到从现在开始发生的事情,明天速速招来,不得有一句欺瞒。”
聂双无奈地笑笑,想不出回什么,按了“……”发过去。
第二条是蒋小光发来的:“聂双,今天加班,早饭自己解决吧。”
她回了个“好”。
第三条是季橙的,只有三个字:“睡了吗?”
她把手机攥在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犹豫着要怎样回复。这工夫,丁丁显然对聂双回复的几个点非常不满意,已经按捺不住,直接把电话打了过来。
“我的亲姐,你今天都没来上班?啊,天啊,难道是昨天,你们……”声音突然压低,“稍等,楼道里有人出来,我去外面说。”
周围嘈杂的声音安静下来,手机那端丁丁的声音已经不能用兴奋来形容:“真不愧是新时代女性,难道你们昨天就直接春风一度啦?哎,蒋小光肯定会伤心的,他对你那么好……”
“喂,你想多了。昨天季橙只是送我回家,我不过是晚上没睡好,睡过头罢了。”聂双有些哭笑不得。
“这样啊……”丁丁有些失望,“哎,你老了你老了,新时代的女性,怎么可以这么迟钝,看你见到他,一副小龙女跳崖多年后与杨过再度重逢的样子,就差泪眼婆娑扑上去拥抱了,居然只是简单地送你回家?”叹了一口气,“你迟钝也就罢了,怎么他也那么迟钝啊?”
“……”
“你更喜欢谁一点?是旧情人季橙,还是蒋小光?我个人觉得呢,好像还是季橙更帅一些,就是太酷了,哎,可能不太好打交道。可是这样说,似乎对蒋小光不太公平。不过呢,你也不要急,对于旧情人,不要一腔热血毫无保留地就陷进去,青少年时期的恋爱,多半是凭借外表以及对爱情的一腔热血,谁真正了解过谁?过了这么多年,大家早就不是当年的那根葱了。或许变得势利、肤浅、虚荣……哪天把你卖了都不知道,一定要严加审核。”
丁丁一副爱情专家的架势:“对于蒋小光嘛,你也不要觉得这辈子就是他了,否则男人,会骄傲的。你要给季橙表现的机会,全方面、多方位考验……总之一句话,你要广泛撒网,重点选拔!”
“呃,丁丁,你知道,”聂双停顿了下,“我牙还没刷呢……”
“你又不用牙谈恋爱,”丁丁不理她,“不管不管,你明天来公司,要好好交代,以后有任何进展,都要详细一一向我汇报。还有,怎么着也要请我吃一顿大餐吧,要是没我昨天死拉硬拖你去酒吧,你能有这么好的桃花运?”
已经是虚弱的声音:“好……”
丁丁在电话里继续唠唠叨叨,足足有十分钟。聂双硬着头皮不断“嗯嗯”,她才意犹未尽地挂断电话。
放下手机,聂双在客厅里呆坐了一会儿,推开窗,竟然是难得的好天气。蓝得纯粹的天空,只有靠近东北角的位置突兀地有一大片云朵,层层叠叠地蔓延着,像是花期到了的花,肆虐地炸开,有种让人想要摘下来的冲动。
真请了假,闲下来,反倒不知要做些什么。
干脆打开电视,卡酷动画卫视正雷打不动地播《喜羊羊与灰太狼》,于是懒懒倒在沙发上看。
最开始看这部号称“老少皆宜”的国产动画片,并不是真觉得它有多么好,而是相比较其他电视台没完没了的广告,以及恶俗的电视剧和娱乐节目,它更纯粹些。尤其是,广告非常之少,聂双懒得来回换频道,静下来看了一阵,居然慢慢迷上了。
电视中的红太狼甩出去几个平底锅,纷纷打在不断求饶的灰太狼的头上、身上,红太狼毫不留情,嘴里愤愤骂着:“还不快去抓羊!”
灰太狼鼻涕眼泪齐流,无比可怜又无比愤怒地说:“我讨厌卖平底锅的!”
聂双大笑。
手机又响。
是周浅易。
“干吗?”聂双发觉自己对自己的哥哥,说话越来越没好气了。
“一大早的,干吗啊?谁又招你了。”
“没事。快点说,我忙着呢。”
“你今天中午有时间吗?出来吃个饭。”
“吃饭?”聂双将电视的声音调低,“好端端没事,吃什么饭。”
“苗言东从济南来燕城出差,想聚聚。”
“我跟他又不熟,就不去了。你们吃吧,玩得开心点。”
“切,你以为我那么想要你去啊,还不是苗言东千叮万嘱要我叫你过来。”周浅易被惹恼了,同样的没好气。
“他,请我?没搞错吧。”聂双把脚伸在茶几上,“你确认你没听错吗?”
“得了得了,别废话了,你到底来不来吧?”
“行,”打定主意,反正在家里没什么事,她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去就去,有什么大不了的。”
“行。中午十二点,在火锅城,别忘了。”
聂双痛快答应:“知道了。”
“哦,对了,我得跟你说一声……”周浅易有些犹豫,拿不定主意到底是说,还是保持沉默。
“嗯?你说。”
“季橙……回来了,你……知道吧?”
昨晚两人相聚时的场景在脑海里突然闪现,聂双的脸火辣辣地烧起来,明知周浅易看不到,还是心虚地捂了捂脸:“呃,是……是吗?”
“不知道他晚上来不来,要是来了,你表现得好些,千万别丢人。季橙在的话,叫小光来,就不太方便了,所以我的意思……”
“就按你说的办好了。”
“好,就这样,一会儿见面聊。”
挂了电话,聂双看下时间,十一点。急匆匆地去洗手间洗漱,拿出面膜开始敷脸,再把衣柜的衣服一股脑扔出来,一件件在身上反复比试,“衣到用时方恨少”,谁说女人的衣柜里永远少一件衣服?
少的何止一件。
比来比去,没有一件让人满意。
看着镜子中被面膜覆盖住的脸,聂双有些恍惚,时光仿佛倒退十几年,她仍站在那年他们曾经深深相爱的时间荒野里,为了见深爱的少年,为了穿什么衣服而焦躁不安、急得团团转。
当日清爽的短发已经留长,清汤挂面式的长发,斜斜刘海遮住半边眉。眼睛因为多年戴隐形眼镜的缘故,得了慢性结膜炎,再塞不进任何隐形眼镜,只得戴上黑色的镜框镶银边眼镜。翻出抽屉里的隐形眼镜,想起若干年前季橙夸自己的眼睛大,强忍着疼,不甘心地把隐形眼镜塞进去,待了几秒,涩涩的疼迟迟不见消失,只得作罢。
什么让人彻底、瞬间丧失自信?
——当你不能确定,你深爱的人,是否同你一样满腔热血地一门心思地奋不顾身地爱着你。
保湿水、保湿乳液、隔离霜、淡粉……脸上涂抹了好几层,再刷上加黑拉长卷翘睫毛膏,散上淡淡咖啡色眼影。在鼻翼两侧、沿着脸颊扫上阴影粉,整个脸部的轮廓突然立体、鲜明起来。最后,涂上流光闪耀的唇彩。
聂双满意地看着自己,犹豫再三,挑了那件飘逸、大裙摆的波希米亚长裙穿上,白底、青色碎花点缀其间,淡咖啡色的裙底,雪纺料子显得整件裙子飘逸又不失优雅。
……会不会有点过于隆重?
太随意了,担心体现不了自己的好。
过于隆重,又疑心会假借衣服遮掩自己的露怯。
看着散乱地摊在床上的衣服,聂双翻了半天,找出一件黑色的西服领小披肩,嗯,效果好像好多了,左看右看,抬头再看表,还有一刻钟十二点,这才急匆匆地提上挎包冲出了家门。
路上堵车,司机在聂双的催促下带着她横穿了几个小胡同,停在火锅城的时候已经十二点二十。聂双大步走进去,闪身进了火锅城的洗手间,对着镜子照了半天,重新刷上唇彩,这才故作轻松地进了订好的包间。
包间里只有周浅易和苗言东,两人点了密密麻麻一桌子菜,火锅腾腾地冒着热气,映得两人满面红光。
他俩正兴高采烈地聊着什么,见到聂双进来,苗言东一愣,掐了手中的烟,“聂双,女大十八变啊,你可越来越漂亮了。”
周浅易还是一如当年,瞧不出自己妹妹一点儿好,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哪儿好看啊,你呀,准是见到的女人少了,现在随便逮一个就夸人漂亮。”
“去你的!”没见到季橙,聂双有些失望,不过,不来也好,适才绷紧的神经此时有些放松,不免心中嘲笑自己,是不是过于如临大敌了?
苗言东温和地笑:“聂双,喜欢吃什么,你现在点。今天我做东,千万别客气。”
这几年过去,苗言东倒是变得平易近人了。
“随便,我啊,有肉就行。”
周浅易不满:“什么你做东,骂我呢吧,跑到我们的地盘上,说你做东。少废话,别逼我跟你急。”
“成成成,你做东就你做东,你小子准是发财了,瞧这财大气粗的劲儿!”
聂双研究着手里的菜谱。
“聂双。”苗言东看了看周浅易,神情有些尴尬。
“嗯,你说。”
“那个……我就直来直去吧。那个,你现在同白木珊……还有联系吗?”
“白木珊……”聂双心里一惊,千想万想,没想到他是为白木珊而来。
想起白木珊之前寄给自己的杂志,想起周浅易、苗言东对白木珊所做的种种,对他俩的不满袭上心头,当下冷冷回道:“你问她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