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地过。
无论你的心情,是欢喜,还是悲伤。
不觉间,四月将至。
人间最美四月天。
自从乌镇归来,程天佑就变得忙得离奇。
我虽然没有宁信的玲珑心,也没有黎乐的独特,却也知道,男人忙的时候,女人可以送一杯茶,但是不要多说一句话。
只是,有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的疏离;但是,很快,我就安慰自己,不要想太多,他只是工作太忙。
又或者,只是,当初的那半年时间里,我们独处的时间,太过绵密,所以,才会有落差。只是,这种落差,让人虚空,让人不安,甚至,让人痛苦。
人不怕板上钉钉的残酷,最怕似是而非的不确定。
上午推窗,有下人在一旁耳语。
——大少爷最近早出晚归的,可真怪。
——香港也不带大少奶奶去,只自己一人……
——哎!聘则为妻,奔则为妾。
——前段日子多甜蜜。这新鲜劲儿过了。哎。
——富家子弟,迟早的事儿。听说集团下还有个经纪公司,一堆大美女小明星的。这太太再漂亮也是没用的。
——我还听这里的老人说,以前,咱太太是嫁过人的……
——嘘。
风言风语陡起,餐桌上,突然已不再见的报纸;只是,龚管家忘记了,在这个资讯如此发达的时代,还有网络。
还有八宝的欲言又止,柯小柔的无奈摇头。
但是,每个人却又如此平静,就仿佛这一切,他们早已预料到一般。
我只有装作,什么都不知。
周末。三月的最后一天。
他难得没有一早出门,我一早就让刘妈将早饭送来房间。
他下床,微微一怔。
我笑着说,我们好久都没一起吃饭了。哪怕是早饭。今天是周末,你不上班。我请你一起吃早饭。不要拒绝!
他看着我,笑了笑。
吃过饭,话也少。
我突然说,天佑,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
他看着我,说,没有啊。
我低头,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到你不对。
他看着我,说,可能最近太忙。本来,婚姻不是恋爱,难免平淡。怎么?你不习惯?
我连忙抬头,猛撇清,怎么会?
我要是敢说“是的我不习惯”,那就无异等于间接承认“是的,老娘耐不住寂寞,正准备红杏出墙”。
我讪讪一笑,说,我就是怕在乌镇的事情,让你不开心。
他抬手,迟疑了一下,还是亲密地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怎么会?真要不开心啊,也会是没吃上千岛湖的鱼头不开心。
我一怔。
他笑笑,仿佛很无心的样子,说,怎么了?
我忙摇头,说,没。
茶室里,我亲手给他泡好茶,骨瓷的杯碟,檀木的桌几,阳光洒满窗台,初绿的树影,斑驳着阳光,一室花荫凉。
我靠在他身上,这一刻,阳光很暖,他也很暖,仿佛这些日子的疏离不曾有过一般。我突然哼起了那首古老的歌——
春季到来绿满窗,大姑娘窗下绣鸳鸯。
忽然一阵无情棒,打得鸳鸯各一方。
夏季到来柳丝长,大姑娘漂泊到长江。
江南江北风光好,怎及青纱起高粱。
秋季到来荷花香,大姑娘夜夜梦家乡。
醒来不见爹娘面,只见窗前明月光。
冬季到来雪茫茫,寒衣做好送情郎。
血肉筑出长城长,奴愿做当年小孟姜。
……
我缓缓地将脑袋靠在他腿上,仰望着他的脸,程天佑看着我,良久,他叹气,说,难为你了。这应该不是你喜欢的歌。
我就笑,想逗他,说,靡靡之音,也就你喜欢!
他总喜欢听这些很久远的歌,这是我在巴黎照顾目盲的他时知道的,那时候,浪漫的法兰西,留声机里唱播放着的是汤唯在《色戒》里清唱的《天涯歌女》。
很多时候,他看这部电影的时候,会将汤唯为梁朝伟在日式料理店里唱这首歌的片段重复地放。
所以,我留了心,学了一些这样的歌。
现在想来,大约是他小时候跟祖母常听,所以,便也成了他的习惯。
那一刻,一支《四季歌》,我们十指相扣,他轻轻地吻过我的手指端,我却分不清,到底是缠绵,还是痛楚。
手机催促的短信音,打断了这份宁静与温柔。
他低头瞥了一眼,说,我得出门。
他离开后,徒留下我,和这一屋子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