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我不知怎么睡去的,手机一直被我抱在怀里,不知是在等什么,微乎其微的希望。
卧室的灯,一直亮到天明。
我睁开眼,又闭上眼,突然,又睁开,整个人象见鬼一样,起身——程天佑就站在我的床边!
他看着我,说,你醒了。
我胸口剧烈起伏着,指着门口,说,你走!
他说,我来,是为昨天的事情道歉的。
他看着我,晃了晃手中的手机,不知是该心疼还是心酸的表情,说,你等了一夜他的电话吧?
他说,我进来的时候,它掉在地上。
我一惊,忙起身抢回手机,抱在手中。
他看着我,说,你也不必给他打电话了。我刚才拨了,无人接听。
我低头,一看,果然,手机上有几个拨给凉生的无回应的电话,不由急了,冲他喊,你凭什么?!
他说,凭我想帮你把他找回来。
他说,我从昨晚就开始各种联系他,一直联系不到。我以为你的手机,他会接电话。说起来,你怎么就一个电话也不给他去呢?你到底要有多骄傲啊?!
我看着他,起身,任由衣领滑下,下床,走到他眼前,说,我当然骄傲了!我当然不必给他去电话了!因为他昨晚就在这里!在这张床上!我们不知道有多好!
我盯着他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像一只好斗的公鸡一样,说,需要我告诉你吗?你满足不了我的,他都能满足!
他看着我,像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无奈地笑,眼底隐约着伤感,他说,你要不要再把领子弄低一些,证明你们昨晚无比恩爱。或者干脆脱光?
他说,一定要装作自己是个坏女孩吗?你不是小九。学不像的。
我一愣,转而冷笑,多难得!您居然还记得小九?
他笑笑,我其实很想忘掉。
他说,他昨夜没回来?
我看着他,冷笑,他若回来,你觉得你还能站在这屋子里吗?
他说,昨天的事情,让你们产生误会了。
他说,我找到他,会跟他解释的。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说,谢谢大哥好心!只是不必了!
他看着我。我冷笑,说,大哥不是说了吗?他若休了我,你便收了我吗?现在不正合了你的心意了吗?
他看着我,说,你还在为昨天的事情生气?
我看着他,再也抑制不住情绪的激动,我说,你明明眼睛好了,却不承认!你不就是希望我一辈子内疚,希望我一辈子不安!希望我和他永远不幸福吗?现在你做到了,多好?!
他看着我,久久,苦笑,说,我希望你一辈子内疚?希望你一辈子不安?希望你和他永远不幸福?所以我才不承认自己的眼睛好了?
他生气地说,好吧!就是你想的这样,又怎样?!
他看着我,说,我眼睛瞎了,你真有你说的那么内疚那么不安?你还不是一样嫁给了他?!夜夜春宵,日日快活?!
我气结,说,你!
他冷笑,说,程太太!您放一百二十个心!我会把您的情郎完完整整地找回来!绝不让您春宵空度,寂寞难耐!
说完,他拂袖而去。
我气得浑身发抖,狠狠地从脖子上扯下那枚巴黎时求来的护身符狠狠摔到门上!蹲在门旁哭得一塌糊涂。
不知哭了多久,我昏昏沉沉中,如同陷入一场幻境。
我看到了金陵。
冰冷的医院,白色的墙。
我对她说,好好珍惜钱至吧。他是个好男人!
她说,我知道啊。
然后她笑,冷静而又坚强。
笑容背后,我却看到另一个金陵在对着我哭,她说,可是姜生,怎么办?我忘不掉的!偏偏是那个坏透了的人!
她抱着我哭,她说,姜生,我还是会梦到他,梦到他就守在我的病床边。所以我就闭着眼睛不敢让自己醒来,我怕梦醒了,他就不见了。
我也哭了。
然后,我又看到了凉生。
他将我从地板上抱到床上,然后就守在我的床边,望着我眼角的泪痕,久久不能言;他如清冷的白月光,浸入了梦,梦都寒。
我不敢睁开眼,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变成了金陵,不,是变成了这世间所有怀揣着卑微爱情的女子——梦到了那个不敢梦的人,所以竟不敢让自己醒来,唯恐梦醒了,他就不见了。
他却还是从我眼前消失了,我发疯地奔跑着,拼命地寻找着,场景不停地转换,魏家坪,这座城,每一条路,每一条街,却怎么也找不到。
回头望去,却是巴黎街巷里,我为程天佑求取护身符的那一天——
我看到了那天的我自己,她就穿着长长的裙子,站在那个女巫的面前。
那是源于古代埃及的一种古老法术——如果有人肯用十年的寿命,换取被庇佑人的所求,以血为封印,便能实现。
女巫神秘兮兮地望着她,却又严肃至极,她,姑娘,这不是玩笑。你会真的为此付出十年,被诅咒的十年,你想好了吗?
我不顾一切跑过去,试图制止她!
我说,他的眼睛根本就好了!姜生,姜生,你别犯傻啊!凉生!凉生他不见了!你快去找他啊!快去啊!否则,你这辈子都找不他了!
她却像是看不到我,更听不到我的话,那么坚决的表情,望着那个女巫说,我知道这不是玩笑!可只要他的眼睛能复明,付出多少年我都愿意!
这个傻瓜居然说我愿意!
我看着她那孤勇的小脸,倔强的表情,眼泪如同伤口上止不住的血,流了下来,我哭着喃喃,程天佑,你这个浑蛋!你怎么值得她多少年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