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陈阳被录取到同所大学同一个系的不同班里。
拖着简单的行李、疲劳的身躯和振奋的心情,我踏入了A大这所教育圣殿。陈阳与我同行,我们一起找教室报到,找寝室,相互配合着收拾行李,一起办一卡通,一起在校园里瞎溜达。
虽然暑假期间来过几次,但当真正踏入的时候,依旧充满新鲜感。
陈阳跟我就像童心未泯的小孩,这里看那里看,摆了好多造型,拍了好多照片。
陈阳说:“杨杰,你看那男生好帅!”
陈阳说:“杨杰,那老鼠好大!”
陈阳说:“杨杰,你说这桃子能吃吗?”
陈阳说:“杨杰我走不动了,歇会儿。”
陈阳说:“哈哈!杨杰,鸟给你施肥呢!”
……
她叽叽喳喳的样子,肘开眼笑的样子,每一个样子,都被我收进眼底,牢记在脑悔里。我被她的快乐感染,忍不住也开心地扬起嘴角。
这世界对我而言有两个太阳。天上的太阳温暖我的躯壳,身边的太阳温暖我的心,此时此刻我确信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A大我来了。”我在心里默念。
四年,我咱信我有足够的时间、足够的机会让陈阳爱上我。相伴十二年,我相信除了亲情外,没有一份感情比得过我们的。
并不是我过分自信,而是上学那么多年,认识了那么多人,陈阳也谈了那么多次恋爱。但太多的人如匆匆流水,过客一般,消失在我们的人生当中。我相信这四年,陈阳就算谈再多的恋爱交再多的朋友,最后依然如大浪淘沙,只剩下她和我在一起。
我如此坚信着。
大学的第一个月是严苛的军训时期。
炎炎烈日下,我们站军姿、踢正步、向左向右向后转、拉练、学军体拳,一天下来汗湿了衣裳,一身的臭味,脚痛的要死,也困得要死。
闲下来的时候,我们又围在一起唱军歌,听教官们讲部队的事,浑身热血,正能量爆棚。
虽然不在同一班,但因为两班挨着的关系,所以我经常能见到陈阳。
每次稍有间隙,我便会探寻陈阳的身影,看她情况如何,一解散就找她玩。
我们两个比赛谁的豆腐块叠得好,谁的饭吃得快,谁的绳跳得多毽子踢得多。明明已经是成年人了,却如幼稚的孩童般嬉笑。
记得有一次,我们班站军姿,陈阳班在踢正步。那几天正好是陈阳大姨妈到访的时间,高强度的训练加上严酷的阳光,我满脑子都在想着她到底要不要紧。
好不容易逮到了机会看她几眼,却见她脸色发青,身体摇摇欲坠,几乎要站不稳了。
我心里一沉,担心不已。这时,在喊口令的教官忽然喊起了一声“向右转”,全班同学齐齐转了过去,只剩下我一个人还傻傻地站着,满脑子里都是陈阳。
全班的人都笑得前俯后仰,另外几个班级的同学也顺着笑声看过来。
当时我还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回过神才发现他们是在笑我。教官又气又笑地说:“这位同学,在想什么呢?是想着哪个女生漂亮吗?”
此话一出,全班更是笑成一片。我羞红了脸,因为紧张,竟下意识地用和陈阳说话的语气说道:“没有,我能想谁?”
这一回全班更是笑炸了。教官见我敢还嘴,罚我单独出列站军姿。我出列后,发现陈阳也是捂着嘴笑得身子一颤一颤的,还冲我做鬼脸。
“小心肚子痛!”我朝她做着口型。
她吐了吐舌头,朝我做了个鬼脸,便继续训练去了。
解散的时候,我故意装出无视她的样子,一个人走掉。
“怎么?生气啦?”她追上来,像猴子一样拷住我的胳膊。知道我不可能真生她的气,嘻嘻哈哈涎笑着说,“不要生气啦,又不是我一个人笑话你。”
“陈阳,你说你过不过分”我故作严肃,板着脸看她,“别人笑我,你也跟着笑。”
“切,还不能让人家笑笑了?”陈阳陷了一下我的后背,“独裁者,死脑筋,专门欺负尤辜的人!”
我一阵语塞,只得揉着她的脑袋,把她头发揉得乱糟糟的:“看你蛮精神的,本来我还在想要不要送你回寝室。”
“呜呜……脚痛,肚子痛。”陈阳靠在我的管上,越发像只猴子,“我好想跟你家的猫或者我家的狗换一换,这样就可以天天舒舒服服地待在家里了。”
“别想了。”我继续揉她的头发,笑道,“你要是变成它们,一定后悔得天天吐槽,大爷的,天天穿个皮草,快热死了。”
“也对。”她认同地点了点头,“不过我还是想当猫或者狗。天天有人照顾着,不用大热天的出来晒太阳,好幸福。”
“有我这种暖男天天像大爷一样地伺候你照顾你,你难道不幸福吗?”
“我姓陈,哈哈。”
……
第二天,陈阳仍旧脸色不佳。趁着休息自由活动的空隙,我问陈阳要不要去医务室,或者干脆请假回家,反正家离学校不远,还有她的父母照顾她。陈阳摆了摆手,说快吃中饭了,还能坚待。经过短暂的休息,见她脸色确实好了点,我也就没再劝。
不过,一到吃饭时间,我立马叮嘱她的室友送她回寝室。然后到食堂给她订了饭,跑去给她买了益母草颗粒跟红糖,给她泡好红糖水,拜托她的室友捎给她。要不是男生不能进女生宿舍,我真恨不得像照顾小孩一样端着碗喂给她。
陈阳打电话给我,笑骂我事儿妈的时候,她的室友们都在一旁起哄说:“小阳阳,找到个这么温柔体贴的男朋友,你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哟。”
“你们一边去。”陈阳的声音从话筒传来,“他是我哥们,最好的哥们。”
哥们儿,其实我不太愿做她的哥们。我更想做她的男朋友,所以,听到“哥们”这两个字我下意识地抿了抿唇。
其实我当时想通了,决定去追陈阳。不过没那么直白,而是含蓄的朦胧的。我计划着让她习惯身边有个人默默地喜欢她,然后等时机成熟再告诉她那个人是我。
我在网上买了支玫瑰,匿名快递给她。买玫瑰的时候,我特意让掌柜的在包裹里放了张贺卡,写上纪伯伦的诗。
爱情是一个光明的字,被一只光明的手,写在一张光明的纸上。
爱情是情人之间的一层面纱不肯府谅女人细微过失的男人,永远不会享有她那美好的德行。
爱所给予的,只是他自己;爱所取的,也只是取自他自己。
爱不占有,也不会为人所占。因为爱身是自足的。
情人只拥抱了他们之间的一种东西,而没有真正互相拥抱。
留下一点空间,让天凤在爱之间舞蹈。
彼此相爱,但不要让爱成为束缚。
让爱成为灵魂两岸之间流动的海洋。
斟满彼此的酒杯,但不要同饮一杯。
把你的面包给对方,但不要吃同一个面包。
一同唱歌、跳舞、欢乐,但要保有自我。
就好像琵琶的弦是分开的,但同奏一首曲子。
献出你们的心,但不要把自己的心交给对方保管。
要站在一起,但不要挨得太近;
因为庙宇的支柱是分开竖立的,
橡树和柏树也不在彼此的阴影下生长。
第一次见到这首诗的时候,我就喜欢得不得了。我一直计划着找机会念给陈阳听,虽然陈阳那句“我是不会喜欢上连告白都不敢的男生的”一直回荡在我的脑海,但我想当她被感动的时候,那丝怯懦一定会被忽略掉。
陈阳收到了我的匿名贺卡,一脸兴奋地跑过来找我:“杨杰,今天有人送花给我。”
“是吗?”我故作好奇地笑着说,“谁啊?哪个瞎子看上你了?”看着她喜悦的小眼神,我知道,我的第一步计划成功了。
陈阳冲我翻了个白眼:“人家比你强多了好吗?你才是真正的睁眼瞎。”
陈阳特别喜欢用“睁眼瞎”来形容我。其实仔细想想,她的潜台词是不是在说我看不到身边的美好呢?比如说她。
陈阳一本正经地继续说道:“不过,我更喜欢里面放的那一首诗。我现在背给你听啊——爱情是一个光明的字,被一支光明的手,写在一张光明的纸上。爱情是情人之间的一层面纱。不肯原谅女人细微过失的男人,永远不会享有她那美好的德行……”
陈阳记性不是很好,能在短时间内背下来,看得出她的用心。
“我想见见这个男生。”陈阳目光中有赞美的神色,“写下这首诗的人,一定有着宽广的胸怀和美好的心灵。”
陈阳说这种爱情正是她所追求向往的。她想要一种平等自由的爱,两个人相互理解包容和付出。那个人不一定多帅多有钱,但一定要自信、阳光、善良、有责任感。两个人都视对方为唯一,即便分手也是洒脱的,还能做朋友。
听完她的话,我深有感触,我觉得我蛮符合她的标准的,除了心里喜欢她却跟赵倩倩谈恋爱这一点。我美滋滋地点着头:“嗯,不过这诗是纪伯伦写的。”
“你知道啊?”她审视着我,“说,这诗是不是你送的?哈哈,我要告诉倩倩去,说你移情别恋。”
“想什么呢?!”我心虚地推了一下她的脑袋,眼神飘移,“我怎么可能喜欢上你这种没胸没脑的家伙。”
事实上,我确实喜欢了,真心实意非常地喜欢。但我知道她在跟我开玩笑,我怕陈阳的没心没肺惹来赵倩倩的不满。赵倩倩是个占有欲极强的人,虽然平时不会吃陈阳的醋,但会吃别的女生的醋。她为了别的女生跟我闹过好几次。
“不管谁写的,这诗真的好赞。”陈阳出奇地没有跟我针锋相对,而是一脸遗憾地叹息,“只可惜不知道那人是谁,不然我一定请他吃饭,跟他做朋友。”
其实那一刻,我恨不得立马告诉陈阳,送花、送诗的人是我。但我忍住了,我不能这么快就打乱自己的计划。
“一首诗就把你感动到,真轻浮。”为了把自己藏起来,我像平常那样吐槽她。
“你懂什么?”她斜视着我,“像你这种睁眼瞎,怎么可能看到别人的优点?”陈阳说那人之所以匿名,一定是有不得己的理由。她相信,迟早有一天,那人一定会亲自来找他。
听到陈阳的夸赞,我心里更加美了,比中了上亿彩票还美。我小心冀翼地掩饰着内心的喜悦,故作镇定:“别到时候被吓跑了。”
“才不会。”陈阳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就算那人像卡西莫多一样丑,我也会跟他做朋友。如果他帅呆了酷毙了,我一定会抱着他大腿求交往。”
“这可是你说的。”我欣然笑着,心想:陈阳你等着我吧,总有—天我会站在你面前,光明正大地告诉你我爱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