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刚刚那个跟他同车的女人不见了。他身上穿着帅气的黑色高领衣服,灰色呢羽裤,跑上来,用手轻敲她那边的车窗。
她隔着车窗看他,毛茸茸的雪飘落在他们之间,落在他的黑发上。
她心中一阵酸楚,抿着嘴,眼睛茫然地望着他,任由他站在车外。她知道她没有资格,但她这刻是在生他的气,就像一个人挥霍着自己没有的东西。
看到她没有应答,韩哲再一敲窗。
终于,她缓缓把车窗调低。
刺骨的寒风从窗缝灌进来,她颤了一下,脸更苍白。
“白小绿,我是韩哲,你不认识我了?”他冲着她说。
这句话要多讽刺就有多讽刺。他韩哲即使化作飞灰,她也会设法把他认出来。
没等她回话,韩哲问她:“发生什么事?”
“车子开不动。”她失神地回答,牙齿因为寒冷而打颤。
“我看看。”他说完,走向车头,掀起引擎罩低头看了一会。
然后,他走回来,打开车门,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拉下车说:
“电池要换了。别坐在这里,你会冻僵的。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浣熊街十二号。”她蹒跚地跟着他走。
他打开那辆标致的车门把她推上驾驶座旁边的座位,关上门,自己绕到另一边上车。
他坐在车上,双手放到嘴边,朝掌心呵了一口气取暖,然后发动引擎。
车子稳稳地往前走气。他打开车厢的暖气。
她看到他鼻子冻得发红,黑色毛衣上的雪渐渐溶了。
她转头过去,瞥到他的黑色大衣丢在后车厢。
他一句话也不吭。
她静静地坐着。
车辆渐渐暖和,她双手和双脚逐渐回复了感觉,脸上终于有了血色。她突然不知道她刚才是生他的气,所以不理他,还是她根本就冻僵了,对他的说话不懂反应。
这会儿,她偷看韩哲。他抿着嘴,冷着一张脸,专心开车,眼睛没看她。
韩哲不说话很让人害怕。
她不敢跟他说话。她害怕他生气。是她害他在雪中站着那么久的。
“我太蠢了!”她在心里对自己咆哮。
她生自己的气。
车里的暖气荡着昏蒙的气息,但她还是闻到了女人的香水味。
那股香水味很新,看来是刚刚坐在他的位子上的女人留下的。
韩哲为什么会大清早载着一个女人在路上?那个长发女人是他女朋友吗?还是昨晚睡在他身边的一夜情人,所以他早上开车送他回家?
她心里泛起一股酸溜溜的醋意。
她生他的气。
“现在有没有觉得暖和些?”韩哲首先开口跟她说话。
“谢谢你,韩长官。”她松了口气,拼命点头。突然之间,所有的烦恼好像都暂时退到遥远的天边去了。
她就是没法生他的气。
“你那辆丰田很辣!”他吹吹口哨,冷漠的脸突然笑开了。
“呃,是的。”她润润嘴唇说。
“浣熊街有没有浣熊?”一抹微笑弯了他的嘴角。
“我好像从来没见过。”她笑着回答。
“牵牛星街也没有牵牛星。”他说。
“你住在牵牛星街?”
他点头。
“离这里还挺远呢。”她用手指抹了抹窗上的雾气。
车外下着雪,她心中却开出了一个春天。
“对不起,我刚刚冻僵了,看到你的时候不懂反应。我没有想到会遇到你,而你认得我。”她撒了个小慌。
“你以为我不认识你?”他微微一笑。
它怔住了。这句话猝然在她心中泛起了千重浪。
韩哲的意思是刚才路过的时候认得蹲在路边的是她,所以折回来吗?
还是他说的是一年半之前的那个晚上,他其实认得她?
抑成,他认得她作为苏子仪的时候?
她心中一阵震颠,裹在鸭羽大衣里的身子热得发烫。
“你现在在哪个部门?”他问。
“刑事组。”她回答时看他的侧脸,心中琢磨着他最后的一句话。
他似乎只认得她是白小绿。
到底是哪个白小绿?
是此时此刻坐在他身边的白小绿,还是那个夜晚穿着黑色珠片裙,抹上浓妆,扮演着王珍妮的她?在那段孤独的日子,她曾经不顾一切在马路上停下来对他徽笑,急切地想他把她认出来。
他那天是故意不认得她的吗?
她揉着手指头,乱了一颗心,却不敢追问下去。
到了紧张关头,她终究是那个会逃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