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nt: Thursday, December 09, 2004 2:03 AM
Subject: 柳红十六告
诸位,
朋友们接连来信来电询问,我知道又是太久没有向大家报告了。总是想等有了好消息再报,然而,我们这一个多月还是挺艰苦的,血小板至今没有起色,比如,今天只有7000,上周最低到4000。其间,子尤的身体异常情况不断,像过敏、流鼻血、身上出血点、头痛、吃不下饭等等等等,甚至出现过一次意外危险。不过,我们越来越学会在困难中享受好的方面。因为西苑医院离家近,每天上午去,没有特殊情况就回家。于是,能够在家待着就比在医院幸福;能把输血小板的间隔时间多延长一天就是好事;食欲好时多吃一点儿,有体力时多走几步都使我们高兴。不仅如此,天晴、天蓝我们也喜欢得很。好多朋友来信建议吃中药。是的,我们一直在吃中药。医生们为帮助他提高血小板,中间加过两种西药,我一直很顾虑采用,但是后来难以坚持,副作用很大,我便较早地要求停掉了。这些药是针对免疫方面引起血小板减少症的。对于子尤是免疫方面的问题还是化疗的问题,一直没有定论。在临床上,通常会试验着治。但是我心里还是觉得是化疗所致。后经协和医院化验诸多涉及免疫的项目,全部呈阴性。
好的方面是,子尤的头发长出来了。因为它也是化疗所致长期不得恢复,所以我想头发长了,可能血小板也会长。原来子尤红细胞的体积大,现在回归正常,也就是说在血液的白细胞、红细胞、血小板中,只有血小板没有恢复。我们再坚持。按美国肿瘤医生的说法,最终总会恢复的,可能时间会长。难的是血小板低这个时期对他的护理。现在已经是化疗后近四个月了,我们盼望出现转机的时刻。目前他的体重升到60公斤,这是3月份刚发病时的体重。每一天都会得到来自朋友的关心、问候和帮助。一个人难免有忙不过来的时候,总有朋友来帮助我。比如,接不同医院的医生会诊,是刘妍、丹芸、京生分别出车;去协和送血做化验及取结果是韩星代劳。朱正琳大哥关心着我们每一次的血小板计数。我们总是为这些宝贵的情义所感动也愿意把这份美好的感受传达出去。刚在网上读到一篇文章,说:“也许我们所有的人,都缺乏一种互相关心的社会意识,也缺乏那种互动的社会性存在。”其实不然。比如我们,生活在一个非常温暖的大家庭里。虽然现场可能只有我们俩对付病痛,但是精神上,无数的线牵着我们。我们真挚的朋友来自世界各地,有中国人有外国人;有老者有孩子;有我儿时的伙伴,小学、大学、研究生同学;有我历次工作单位的同事;还有子尤的同学、老师、家长;以及许多素不相识的人、朋友的朋友……我甚至于有一种感觉,可能缺乏感情、缺乏关心意识地恰恰是这个社会中一些有着“高级”或“高贵”头衔的人士。因为他(她)们习惯于“正确”而冷漠的职业言论,像“人文关怀”谈得最多的人,可能在生活中最不关怀人,在他(她)们那里,只有抽象的“人文”,却不见具体的人;他(她)们在进入社会攫取功名的时候,丢弃了质朴,遮掩住人性深处的柔软情感;他们的社会交往只有“身份”与“身份”间的交往,而非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久而久之,自己孤单冷漠,误以为众生如此。这种温暖的感觉不仅是我们自己亲身体会,也是我们看到的。病房里有多少亲情和乐趣啊!子尤每转一个医院都怀念上一个医院,怀念那里的所见所闻所识。子尤的生活依旧充实。这一段时间,我们一起写毛笔字,读英文版《圣经》,很有兴致。眼下他正在读他的同龄少年王正(王世襄之孙)的武侠小说,想写一篇书评。《诗刊》11月上半期发表了子尤三首诗,两篇旧作,分别是9岁和12岁的,一篇是生病以后写的。这是他的诗第一次“登堂入室”,他对自由诗的现状颇有微辞,因读了李清照的《词论》,便写了一篇《自由诗论》。今天提出要读清史,因他脑子里在构思一个小说。这一些,都是随意随性好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