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已彻底没有了小云的消息,不再来电话,不再有她的身影,只有我独自躺在床上遐想。小灵通信号太差,当饰品还行,通起话来山鸣谷应,光有响动没说话声;不能用电脑写作;又严格规定不让进家属,所以我情绪低落。右胸的压迫每日加重,行动都已受到影响。无法蹲下,更别说弯腰。但我又是个不能没事情干的人,拿了妈妈买的回宫格,一遍遍临摹诗经,临摹完了就背。露露送的笔记本上当时有我这样的记录:最近背《诗经》,很有感觉,要背就要会用,我是为用而背。
要是给小云写信,我就这么写:
式威式威,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式威式威,胡不归?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曷至哉?如之何勿思!苟无饥渴!一日不见,如三秋兮!我心伤悲,莫知我哀!I don’t know what I did wrong? But she couldn’t say!
这个笔记本太珍贵了,我的歌词原稿,随笔,漫画,剧本提纲,不跟别人说的话,做的梦,全写在上头了。我是永远不会停歇思想的,不停歇思想的后果是我永远不会停歇工作。《羞涩小男生》歌词四首,我在301医院写下了绝望的第四首:回忆总发生在雨后,
已经熄灯的教学楼。
被窗影拼接成的地板上,
孤独的我睡意浓稠。
回忆总发生在痛苦的时候,
想起的却都是美梦悠悠。
忘不了春色的五月五,
用雨水编织成舟。公园的山坡很陡,
你紧跟在我的身后。
随风拂摆的枝柳,
舞蹈在你我左右。
还能不能再拉你的手,
凝视你火热的双眸。
还能不能提出尴尬的请求,
看着你微笑害羞。
还能不能再收获阳光,倾听你春风的问候。
还能不能用火包裹寒冰,
融化了我的心头。
且把回忆折成信纸,
寄给那无奈的缘由。
你远去的身影已渐渐黯淡,
只有我痴痴询问着无止无休。
当黑夜吞噬了阳光,
失却了你的问候。冷雨拥抱着回忆的我,
空遗下春风依旧。
连我自己写完了都觉得写得不错。但有谁看呢?我老是说自己伤透了心,心从这边透到那边,中间全是伤。手术前情况危急,医生对我实行了许多手段,打点滴是一瓶一瓶又一瓶。我则仔细看身边躺着的手术完了的病人,看他们术后会碰到什么麻烦,心里想像未来。我一连看了好几场“拔引流管表演”,又看了好几场“拔导尿管表演”。听他们说拔导尿管疼,我盘算着自己这病用不用插导尿管。总之,复杂极了!
每次同学探望,都传说小云也会跟来,随着病痛的折磨加重,我只能用笔在笔记本上不断书写,现在意外找到它,如获珍宝。从上面,我看见自己在重复着写:我对小云只有恨没有爱,她要是跟燕燕来看我,我让她怎么进来,怎么把她轰出去。
自然,小云不会被我轰出去,因为她根本没来看我。
笔是一声霹雳的锋芒 电话是倾吐声音的爱恋
学校里已经临近期末考试,大家都在紧张复习。在这个时候,有位春风牡丹人与我交了朋友,她就是天儿。天儿的父母与我父母认识,从小就有来往,但我太小,不记得。在我初一时,她曾和我一起去滑过雪,当然我是所有人里最不灵活的,基本上是从山顶滚到山底。而且好不容易爬到山顶,没几秒钟就下去了,让我觉得很不划算。那次活动不知怎的,我如中了魔般,极其开朗爱说,积极与众人握手笑谈,天儿坐在我前边,我与她聊了很多。她看的次数最多的书是《红楼梦》,其次是《神雕侠侣》,极爱曹雪芹,对金庸的书如数家珍,还痴迷周星驰的电影。这样分裂的人,我从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