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回来见到阮氏开始,这一天的时间,他足足听到五次她的心声。
真是精彩绝伦,令他记忆深刻。
裴止珩将手里打湿了的帕子丢到水盆里,扯了扯嘴角,眼眸冷淡,“你自己弄吧!”
阮娇这才意识到,原来她竟然发烧了。
她就说,为什么大半夜的裴止珩会跑到她的床边来。
她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身体虽然消瘦,但他的脊背却挺得很直,当初和闺蜜一起看小说的时候,只有简单的文字一笔带过。
但是如今,真正的成为书里人后,她才惊觉,那短短的几行文字,根本道不尽他曾遭受的苦难。
原主私奔害死裴母只是他不幸的开始。
她很难想象,像他这样的人,前世是怎么被打碎了脊梁在泥淖里艰难地爬出来的。
大约是因为伤了头,虽然有异能的修复,但她白日吹在冷风里,又到处乱跑,身体发出了预警。
好在病得突然,好得也快。
第二天一早她就活蹦乱跳,满血复活了。
县衙来人,说邱阳的案子今日开审。
阮娇、裴氏还有裴止珩以及那日参与了的杏林村的村民,全都被带到了县衙。
阮娇原本以为会见到邱阳的小厮,被他指认。
她都已经做好了和他扯皮的准备,毕竟原主当初可是谨慎,没有任何把柄在邱阳手里,甚至她都没给邱阳一句准话。
然而她没想到,邱阳的小厮竟然跑了!
衙门的人到邱阳打尖儿的客栈,邱阳的小厮一句不知所踪,更妙的是,邱阳这次带小厮来他们县,竟然用的是一个商人之子的身份。
这就便宜了阮娇,郡王的儿子和商人的儿子,两者可是有着云泥之别。
士农工商,商最贱。
县令原本因为邱阳穿着不俗,还有些犹豫,查到他的身份之后,立刻大手一挥判了。
他私闯民宅,不但逞凶伤人,还意图□□妇女,罪大恶极,罪无可恕。
杖一百,流放三千里。
从衙门出来,阮娇忽然觉得空气都新鲜了。
裴氏转头看向裴止珩,掏出了二百文递给他,“我先带着娇娘回家,你去买点米面回去。”
裴止珩没有收她给的银钱,“不用了,娘我前些日子抄书,手里还有一些银钱。”
裴母不由分说,强行塞给了他,“拿着!你的钱还要留着买笔墨纸砚。”
说起买东西,阮娇有点馋了,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想吃肉,她拉住了裴母的胳膊,“娘,我和夫君一起去吧。”
裴母的目光落在她头上草草包裹的伤口处,背对着众人,有些肉痛的掏出了半两银子塞进了阮娇手里,“让三郎带你去县里的医馆瞧瞧。”
这半两银子,还是裴母绣了好久的帕子,才慢慢攒下的,原本是留着给裴止珩交束脩的。
但是现在还是儿媳妇的身体更重要,银子没了还可以再攒。
阮娇从小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最亲近的长辈就是老院长了。
不过末世开始的时候,院长被丧尸咬死了,只剩下她和甄娴玉两个相依为命。
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过长辈的爱护了。
她没想到,自己穿个书,竟然在裴母的身上,得到了像母亲一样温柔慈爱。
她忍不住心里有些异样,低声道:“娘,不用了,我好着呢,不用看,而且就算是看的话,我也有银子。”
裴母摇头,轻轻地在她的脑门上点了点,“你傻是不是?你有那也是你的嫁妆,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用了?你现在是我李雯娘的儿媳妇,我哪能这么苛待你?传出去,别人还不得戳我脊梁骨啊!”
她这个儿媳妇温温柔柔的,看着就跟软包子似的,竟然傻乎乎的要把嫁妆钱拿出来?
女人的嫁妆多重要啊,这可是立身的根本。
她怎么能这么傻?
不过想到她从小没娘,亲爹又是个端方的秀才,娶的那个后娘虽然是个好的,但也粗心,怕是真没人教她。
想到这,裴母一阵心疼。
日后,她得多教教她,哪有给人家做媳妇这么傻的。
哪怕三郎是她儿子,她也得让娇娘多长几个心眼!
她儿子是个孝顺的,但是日后对媳妇是不是个好的,她也不敢保证,毕竟负心多为读书人,她这个当娘的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
娇娘靠谁都不如靠自身立起来。
“你自己的银子拿好,如非必要不要动用。三郎这人冷淡惯了,也不会说什么贴心话,我这个当娘的,信他不是那狼心狗肺的人!但若是他敢嫌弃你,你也跟娘说,娘帮你教训他!老裴家竟出畜生玩意,他裴三郎要是敢随了根子,我定然一棍子打死他!”
阮娇嘴角抽了抽,没想到裴母竟然是这个画风。
“三郎他娘,咱们该走了!”村里赶车的老刘,在一旁喊道。
裴母脸上忽然闪过一丝懊恼,“唉,瞧我这记性,早上一急,就忘了带绣好的帕子了,不然还能让你们卖掉。算了算了,你们两个快去吧,早去早回,回来的时候,别舍不得银子,你这头伤得这般厉害,让三郎花钱,让你坐车回家。”
裴母说完,就急慌慌地走了。
村里人见她一个人过来,顿时有些惊讶,“三郎她娘,娇娘咋不过来?”
裴母摆摆手,“她不跟咱们一块回去了,昨晚上她疼得烧了一晚上都说胡话了,我让三郎送她上医馆瞧瞧!”
阮娇站在原地,周围的风冷飕飕的,但她的心却热了起来。
裴母攒的钱也不多,家里穷到都快揭不开锅。
没想到她竟然愿意拿出半两银子给她看伤,甚至还不允许她动用她的嫁妆银子。
只是银子赚了就是花的,放在那只会吃灰,而且她以后是打算和裴止珩和离的,现在他们两个就是个挂名的虚假夫妻,她没脸吃喝看病都用人家的银子。
一百斤的米大概三百文钱左右,想到家里的米缸,她想了想,从口袋里拿了二两银子出来,塞给了身旁的青年。
柔软的指腹擦过他有些粗粝的掌心,一股奇异的麻酥感迅速传遍全身。
裴止珩愣了一下,眉头紧皱。
阮氏这是干什么?
当街勾引他?
结果下一秒,就感觉手里被塞进来一个硬物。
他垂眸,展开掌心看了一眼,发现竟然是一块二两的碎银。
他沉默了片刻,掀起眼帘,看向她语气很淡,“何意?”
他还不至于到动用妻子嫁妆的地步。
阮娇在他身边小声道:“多买一点粮食吧,不然根本不够吃,我和娘都伤了头,你的身体不是也还没好?等会儿割块肉,咱们一起补一补。你要是觉得用我嫁妆难受,那……这是我借给你,按照一天五钱利还好啦。”
裴止珩:???
好家伙,赌坊放高利贷的东家,都得夸她会做生意!